第25章 章節
大石,渾身洋溢着說不出的輕松,和近乎凄涼的喜悅欣慰,并默默在心底感謝這樣的幸運。
其實這并不偶然,也并不是幸運。紀伯倫說:不要想去引導愛,如果它覺得你配,它自會引導你。
只要愛意足夠多、足夠深,它終會引導你走出歧途,回到愛人身邊。
冬兵努力收緊僅餘的手臂,他感受着史蒂夫的身軀,那種力量,那種強大又無限溫柔的性感氣息,就像在沙漠中跋涉多日的人把臉埋入清泉中。
他的頭顱緩緩傾側,擦過史蒂夫的臉頰,找着了他的嘴唇,“喂,好久沒練習,我都快忘記怎麽吻你了。”
史蒂夫無聲地笑了,“咱們現在就把落下的都補上,好不好?”
下一刻,他的舌頭和聲音都被奪去了。時間開始搖晃。天色越來越暗,暮色像一朵徐徐閉攏的夜合歡花,把他們包裹在花瓣之中,包裹在這靜谧得像世界盡頭的小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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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來漫長的生命中,史蒂夫和冬兵常會想起在湖邊小屋度過的那段時光。
那是一段向責任感和罪惡感偷來的歡愉。在黑底子上潑灑的色彩,格外鮮明。其實那幾天很短暫,短得像是一落在舌尖就融掉的冰屑,但又因為每一秒每一分都記得清晰異常,像镌在石碑或肌膚上那麽深刻,長得像是一整個年頭。
即使是在當時,史蒂夫也清楚地知道,未來他将一次次回溯到這個時候,以此作為幸福的量度标準。
白天通常是這樣度過的:史蒂夫揣着一口袋鉛筆,到湖邊畫畫,冬兵躺在他旁邊,慢慢地嚼一串漿果。
每畫完一張,他便也躺下來,探身過去,在冬兵的嘴唇上品嘗漿果的味道。
初生的愛情,會加強人對世界之美的敏感,身邊一切都虛幻地熠熠生輝起來,空氣裏有若隐若現的甜香,黃昏的天空像要滴落蜜汁,風聲水聲猶如音樂一樣悅耳。
他們一共辨別出九種到湖邊來覓食、飲水、洗澡的鳥類,即使是同一種鳥,它們鳴叫的聲音,啄食和振翅的動作,也各有細微的差異。
史蒂夫每天早晨都會把面包渣灑在岸邊,有一個由六位成員組成的濱鹬家族每天都來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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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群野鴿,總在太陽落山前到湖面低空繞圈,以各種優美的動作,在夕照中劃出曲線,就像人類的飯後散步。
史蒂夫給冬兵講述它們飛翔的樣子,手指也無意識地在那人手掌裏畫着圓圈。
“你這幾天在畫什麽?”
“風景。”
“不是風景,我聽得出。”
“這也能聽得出?”
“你下筆太快,根本沒有擡頭看過。”
史蒂夫只好說實話,“我在畫……以前的事。”
“你和巴奇?”
“對。畫完我會收起來,等你眼睛痊愈了、給你看。”
冬兵始終閉着眼睛,“我一直很嫉妒巴奇。”
“為什麽?”
“他有很多年。我只有這麽幾天。”
他的意思是:巴奇跟史蒂夫有很多年朝夕相處的時間,他能記得的連一個月都不到。
陽光投在他寬闊的額頭上,下巴上凹進去的小坑顯得特別深。顴骨上映着睫毛的影子。那樣漂亮的一雙眼睛,卻是廢的。
他沉思着,又說,“萬一我連這幾天都忘掉了,怎麽辦?”
“不可能。”
冬兵淡淡說道,“有可能。對我來說,記憶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他并未流露傷感之色,史蒂夫卻覺得心中酸苦。他說,“如果你怕忘記,我就把這些天的事也畫下來,像檔案一樣存着。”
“如果我不記得去看呢?”
“我會提醒你。”
“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話呢?要是什麽都忘了,我當然不會信任你。”
史蒂夫答不上來。兩人沉默了一陣。冬兵主動說道,“我不該問這個。你畫吧。總會有用的。”
鉛筆磨禿了。史蒂夫從口袋裏掏出冬兵的匕首,打算削鉛筆。
冬兵聽到匕首從鞘裏拔出的聲音,向他伸出手來,“我試一試。”
史蒂夫猶豫了一下,畢竟削鉛筆似乎不是一只手能完成的事。但他還是把匕首和鉛筆遞給他。
他驚異地看着冬兵把鉛筆豎起來咬緊在牙齒中間,用右手确定一下鉛筆尖的位置,就那樣持着匕首削起來。
他的手真準,每一刀力道都剛剛好。鉛筆需要旋轉方位的時候,他就用舌尖在口中撥弄一下。
他總想證明即使一只手,也能做到需要兩只手的事情。
史蒂夫差點看硬了,他沒想到,削鉛筆也能這麽……性感!
削過一圈,冬兵用手指試一下筆尖,放下匕首,把鉛筆從齒間取下來還給他,面現得色,就像把打磨好的兵刃交給戰友。
史蒂夫接過鉛筆,摸一摸那規整、尖銳得像一根暗器似的筆尖,“你的舌頭真靈活。”
“嗯,這點你确實比誰都清楚。”
于是,他們接下來就做了需要靈活運用舌尖的事。
一切像款款奏出的一首溫柔的歌,讓人沿着紋路順流而下,逐漸滑入被催眠似的安适。前面的險灘跌宕,都顧不得去想了。
但歡愉總有終結的一天,或早或晚。
第十四天清晨,史蒂夫獨自沿湖晨跑。跑到一半時,他忽然站住。
他面對湖水立着,安靜地等待了一會兒,然後不回頭地說,“早上好,弗瑞。”
全身黑衣、戴着眼罩的尼克弗瑞從後面的樹林裏出現,緩步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站着。
“早上好,羅傑斯隊長。打擾你晨練了嗎?”
“沒有打擾,我一直在等你。”他轉身面向弗瑞,“我以為你們還會再早點來。”
“有點事情耽擱了。我倒是沒料到找你會這麽簡單。”
“你的小隊已經包圍了那個木屋,是不是?”
弗瑞不置可否,“我沒有叫托尼、娜塔莎、克林特他們任何一個人來。在這件事上人們分歧得厲害。史蒂夫,你知道你給大夥造出了一個多大的麻煩嗎?”
——冬兵當然已陷入重圍。但神盾局肯定不會上來就開槍殺人,這點他們畢竟強于九頭蛇。
——只希望冬兵不要抵抗。千萬,千萬,千萬不要抵抗……
——但以那人的性格,又怎麽可能毫不抵抗?
史蒂夫心中翻湧,臉上仍然平靜得像無風的湖面。“弗瑞,你所說的‘這件事’,是處理寒冬士兵,還是處理我和寒冬士兵?”
“有區別?”
“如果你們打算‘處理’的罪犯也包括我,那你們已不願信任我,我沒什麽可說的。如果你打算處理的只是寒冬士兵,如果你還信任我,那麽我可以用性命擔保,他不會再威脅到國家安全,我能控制得住他。”
弗瑞冷笑一聲,“他一個人赤手空拳的破壞力就相當于一整隊荷槍實彈的恐怖分子。”
史蒂夫咬牙道,“你需要更新信息。他的眼睛被電擊弄壞了,而且只剩一條手臂——是他自己把機械臂割掉的,現在他連走路都走不穩當,還會是國家安全的威脅?”
弗瑞并未為此動容,“這些我都知道,包括機械臂的事。”
史蒂夫倒詫異了,“你知道?”
“我們費了點力氣,抓住了叉骨,繳獲了那條機械臂——你以為我耽誤這幾天在幹什麽?”
“那你還不明白?他跟九頭蛇決裂了。他差點因失血而死……”
弗瑞打斷他的話,“史蒂夫,我曾以為你是整個神盾局頭腦最清醒的人。”
史蒂夫冷冷道,“你沒有錯。我現在也很清醒。”
弗瑞的獨眼中閃爍寒光,“他流一點血就把你感動了?你希望我們怎麽做?把這個血債累累的戰犯無罪釋放,放到大街上去?你認為這對他曾經暗殺的人、對神盾局那些犧牲的兄弟們、對大街上一無所知的美國公民公平嗎?!”
史蒂夫也提高了聲音,“我并沒想要你們釋放他。那确實不公平。我只希望你們不要這樣簡單粗暴地把他釘在戰犯的恥辱柱上!你們就不肯看到事情的另一面嗎?”
兩人在怒氣中默然一陣。史蒂夫問,“目前你們有沒有處理方案?”
“上面的決議是:國土安全局、國家情報局、神盾局等部門各派遣官員,組成審判小組。在戰時曾有過這種先例。史蒂夫,你要給他請律師嗎?”
史蒂夫冷冷說道,“用不着律師。如果你們真要把他押上審判席,我會親自替他辯護。”
這時,弗瑞耳朵上戴的通訊器有紅光閃了閃。
史蒂夫的四倍聽力捕捉到那一邊的聲音,“……寒冬士兵劫持了一個探員作為人質,現在我們被迫退出屋子……”
弗瑞的臉色變了,“你們不是确認過他沒有武器了嗎?”他看了史蒂夫一眼,“我馬上就到。讓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