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幾乎把他的乳頭拽下去。
冬兵向後倒在枕頭上。他嘴唇濕漉漉地張開一點,表情詫異失望到了極點,“你明明有性欲,為什麽不想跟我幹!”
史蒂夫捂住刺痛的胸口,“嘶”地吸一口氣。裆下硬得難受,那讓他對自己和冬兵都産生了薄薄的怒氣。
——我竟對一個病人産生了性欲……
他嘶聲說道,“太奇怪了,你怎麽會這麽想?你認為我會……”他停住,說不下去,最後硬硬地抛下一句,“你休息吧。”
然後轉身出了卧室。
他從卧室裏出來,大步穿過起居室,幾乎是逃似的出了門。
外面正是日落之時。天空像一整塊金子。
不遠處的湖水猶如魔法師的藥劑,融合了橙黃,淡金,玫瑰紅的汁液。雲像剛熄滅的炭堆一樣,呈出疲憊的紫灰色。
他跨過門廊,踏下臺階,迎着夕陽慢慢向前走去。
他在草地上站了一會兒,深深呼吸,直到身體裏被強行召喚出的欲望逐漸平息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身後傳來聲響。
小屋的木門是開着的。冬兵站在門口,右手扶着門框,一件舊格子襯衣披在他肩頭,左邊衣袖空蕩蕩地在晚風裏抖動。落日的餘晖照在他身上,像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凄麗的血光。
他的目光茫然停在空中,頭顱緩緩向四處擺動,尋找史蒂夫的方向。
史蒂夫遠遠地叫道,“站在那兒不要動!”一邊說一邊疾步走回來。
冬兵當然不會“不動”,他松開扶着牆壁的手,邁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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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體力尚未恢複,雙腿的力量其實還不足以支撐身體。機械臂很重,一旦失去,身體要建立全新的平衡,實在是個漫長的過程。更何況這是他數日來第一次自己下床行走。
因此他第一步就失去平衡,摔倒了,他努力支撐起來,還是站不穩,搖晃着再跨出一步,前面是臺階,他看不見,于是直直地從臺階上栽下去。
史蒂夫趕到時,只來得及蹲下身,把冬兵的上半身抱起來。
幸好,他是右半邊身體朝下倒的。史蒂夫檢查一下繃帶包裹的地方,見尚未滲出血跡,才松了口氣。冬兵疼得臉色慘白,唇邊浮起一個孱弱的笑,“奇怪,丢掉胳膊,居然會影響走路……”
他顴骨上磕破了一個指尖大的血口。史蒂夫擡手抹去那塊血口周圍沾的泥土和草葉。
冬兵竭力想靠自己的力量坐直身體,他揚起右手,抓住史蒂夫後腦勺上的頭發,像是忿恨似的,手上用力,“你為什麽躲開我?”
“我沒有要躲開你。我只是出來透氣。”
冬兵抿緊嘴唇,滿面是痛苦怒氣,“你一直在生氣,我知道。你是不是……嫌我髒了?”說到最後幾個詞,他的聲音也顫抖了。
史蒂夫怔了怔,啞聲叫了一聲,“天哪……”
——他竟在擔憂這個!
——我竟令他默默地擔憂這種事……
史蒂夫渾身都戰栗了,聲帶抽搐,心髒緊縮成一團。
他垂下頭,緊緊抱住那具殘缺了的身體,把嘴唇擱在他寬闊的額頭上,要從堵塞的喉嚨裏擠出話來。那聲音抖得聽不清,吐出來的字音都是扭曲的,“No!No!No!你怎麽會這麽想?……”
他的心快疼出窟窿來了。
他不知該怎樣才能讓冬兵明白:他恨不能把他收進胸腔,藏在肋骨後面,貼着心髒存放,用心口的血給他取暖。他恨不能拆散自己的骨頭和皮肉、搭成堡壘,把他圈在中間,讓這世界上再沒什麽能傷害到他。
冬兵在他手臂中間掙紮了一下,“我不知道該怎麽想!”
史蒂夫不斷搖頭,像是疲憊得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我發誓我從來沒有過那樣的念頭。從來沒有。我怎會有那麽卑下的想法?我就算嫌憎自己,也不會嫌你。”
冬兵的手指收攏,揪緊了指間發絲,扯得史蒂夫頭皮生疼,“可你在生氣。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原因,那到底為什麽?”他委屈得眼睛都通紅了。
史蒂夫咬牙控制着,努力讓自己的話能聽得清楚,“是,我很氣憤。我氣憤的是我沒能阻止那件事發生;更氣憤的是你竟然毫不在意、毫不珍惜對我來說最寶貴的東西……”他吸一口氣,“那就是你自己。”
冬兵慢慢地眨眼睛,睫毛對剪,一下,又一下,整個是目瞪口呆、不明所以的樣子。
史蒂夫心中壓抑的情緒也再次翻湧起來,他繼續說下去,聲音略高了一些,“我恨你這麽輕易地決定傷害自己。你難道事前一點不考慮我會有多難過?”
冬兵皺着眉想了幾秒鐘,“你不該為這個難過。傷口早晚會長好,我也早就習慣捱疼了。要想達到目的,肉體是最不該在乎的東西……”
史蒂夫幾乎是吼了起來,“我在乎!你知不知道看你割斷手臂,我是什麽感覺?……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要瘋掉了!”
那夜的痛苦又浮現出來,他難受得說不下去。
但終于把這句沉埋在心裏多日的話說出來,那疼痛竟然像是獲得了奇異的纾解。
冬兵愣怔怔地呆了一陣,失神的雙眼睜得滾圓。
他心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手從史蒂夫後腦上慢慢滑下來,落在他頸根處,抓起那裏的皮肉捏了兩下,喃喃說道,“那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做的決定,你不知情。”
史蒂夫:“我不應當讓事情糟到逼迫你做那種事。我跟自己發過誓這次一定要保護你……”
“你又不是超人。那條機械臂我早晚要還回去,不然他們怎麽也不會放過我。而且我說過我希望我幹淨一點,才能配得上你。”冬兵用力一捏史蒂夫的後頸,表示不讓他插嘴,“我跟你加起來才一個半人,九頭蛇的人是無窮無盡的。我不希望你再替我擋一次子彈。做這個犧牲,收益大于成本,我早計劃好了。”
史蒂夫又差點吼起來,“這種犧牲根本不能放在計劃裏!”
冬兵沒有回答,神色間仍有些不以為然。
“我背着你在藥片裏混了安眠藥,你就怒不可遏,說要殺了我。那你背着我跟叉骨做交易,這事又該怎麽說?”
有一剎那,冬兵面上閃過一絲理虧的神情,他飛快說道,“我支配的是我自己的身體。”
話一出口他也覺得不妥,立即閉緊了嘴巴。
果然,他聽得史蒂夫的語氣冷了下來,“你說什麽?”
他垂下眼皮,“沒什麽。”
又停了幾秒鐘,他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說。”
那話一說出口,就被風吹散了,但在史蒂夫耳朵裏卻清晰又宏亮,那讓他的心瞬間軟成了一灘春水。
但他仍迫使自己的聲音冷硬一點,“你聽着,我知道你不在意,但那是不對的,那是九頭蛇的錯……”
冬兵用沒有焦點的目光望着他。
史蒂夫又把聲調放柔和,“我只有這一個要求:希望你記得,一旦你受到傷害,我會有多痛苦。希望你記得,這世上有人在乎你、勝過你自己。所以,就算不為自己,也為了我……”
冬兵深深吸一口氣,鼻翼翕張。他顯得出奇的馴順,答道,“是,隊長。”
他的睫毛閃了閃,“你有你的要求,我也有我的要求。”
“你說。”
“那就是,你不可以不說話。你不可以躲起來。無論你因為什麽生氣,都不能逃避問題,不許像鴕鳥一樣一頭紮進沙子裏,一言不發。”
他喘一口氣,接着說道,“你也要記得,如果你一言不發,如果你把我推開,我會有多痛苦。”
“好,這個算我錯。”
冬兵終于露出滿意的神情。
史蒂夫長長吐出一口氣,“我答應你,以後不管什麽事,我都會平心靜氣地跟你談,直到解決為止……”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天空呈現出珍珠母似的顏色。
史蒂夫伸手抄在冬兵的膝彎裏,把他打橫抱起。那條機械臂割去之後,他的身子變輕了很多,又因為傷病,失去不少體重,抱起來一點也不費力了。
回到室內,史蒂夫用腳把門勾上,把冬兵擱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先從他頸後撤出左臂,再抽出壓在他腿彎下面的右臂。
他在沙發前跪下來,雙膝着地。兩個人同時伸出三條胳膊,緊緊摟抱了一會兒。
史蒂夫閉上眼睛。冬兵的呼吸像一根小小的、濕熱的鋸條,在頸動脈處一拉一扯。聽得出他仍有些委屈,但那種傷懷明顯已經安下心來,是小孩子受驚後、心有餘悸,終于獲得慰藉的餘韻。
雖然兩人都度過不知多少次生死關頭,但這次戀愛中的波折仍令他們有劫後餘生之感。終于找回愛人,心口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