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亂了
重錦盯緊了容淮, 試圖從神色中捕捉到這人一點的異樣。
但是很可惜,容淮所思所想全擺在臉上,坦蕩到根本不需要猜, 只需一瞥,就能知道這人真的只是簡簡單單邀請他一起上去。
僵持了好幾息。
眼睜睜看着這呆子, 還保持着一臉期待的模樣,往裏挪了大半個床位, 始終掀開着被子等他進去。
重錦沒來由的頭疼加煩躁, 他扯住被角。在容淮以為重錦要進來,又要往裏挪, 方便人上來時。重錦直接被子往下一拉, 把人一裹, 再然後一推。
“睡什麽睡?自己睡。”重錦沒好氣道。
說完, 床幔放下,直接擋住裏面被裹得嚴實的人。結果擋住了還不老實,床幔裏的容淮不死心地小聲問道:“真的不進來嗎?”
本準備去打坐的重錦毫不猶豫回絕:“不進。”
“哦。”又變小的聲音隔着床幔傳了出來:“以前每晚你都躺在我枕頭旁的。”
重錦:……
還不如繼續昏着,廢話真多。
最後, 忍無可忍地的重錦躺在容淮旁邊, 昏暗中,一側的人眉眼笑開了。
手橫過重錦胸前, 找到外面的被子,溫熱的氣息灑在脖頸處, 重錦蹙着眉撇開頭, 不自在地避開。
終于找到被角,容淮好生給人壓好, 這才收回了手。方醒的人, 連這點動作也格外耗費力氣, 只是蓋個被子,呼吸便亂了許多。
偏生人還不安分。
約莫是水生的,重錦身上的溫度并不高,反而帶着些冷意。于是容淮在感受到後,自己也不怎麽暖和的手握住重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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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嗎?”容淮道:“以前只給你蓋上被子,手碰着藤身也不知道到底冷不冷,如今方便了。”
重錦:……
沒等他說話,旁邊的容淮身子微動,突然,掌心被帶着觸碰到一片平坦的溫軟,甚至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因為呼吸而微微的起伏。
“你在幹什麽?!”
仿佛碰到了滾燙的烙鐵般,重錦猛地收回手,殘餘的溫度死死灼燒着掌心。
“幫你暖手。”容淮彎着雙眼,似乎根本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那和往常一樣的語氣仿佛重錦過于大驚小怪。
他笑道:“以前師弟師妹們小時候怕冷,吵着來跟我睡,一雙手又冰又涼,怎麽捂也捂不暖,所以我放在這裏幫他們暖暖。”
一聽容淮的話,重錦的臉唰地沉了下來:“你一直放這裏幫他們暖手的?!”
容淮搖頭,約莫是困意上來了,這人悅耳的聲音中帶着藏不住的倦意,落在耳邊癢癢的,說不出來的勾人。
“他們的手太涼了,捂不暖。”容淮聲音越漸得小了:“暖了一次之後便不成了。之後去了鎮上才知道還有湯婆子,就給置辦了幾個。”
呵。
就算沒說清楚,重錦也猜了個大概。容淮體弱,自己就不是溫高的人,這樣子暖手,怕是暖了一遭,自己就暖出病來了。
沒好氣地給人扯下撩起來的衣服,心念一動,周遭靈氣運轉,從手中而起,本只是溫熱的被裏一下暖和了起來。
溫度一高,容淮沒能堅持幾息便睡了過去。
床榻并不大,經過方才的拉扯,如今他們靠得極近。以前尚是紫藤時還沒覺得,化成人形後,肩抵着肩,本就耳聰目明的修士,此時此刻饒是不刻意動用神識,也能清晰察覺到一聲接一聲的心跳。
輕輕的撞擊聲隔着另一個人的軀體傳了過來,只要稍微動一下,就能更近地碰到手。
“容淮。”
重錦喊了聲,沒人應。
知道這人徹底睡着後,重錦翻了個身,正對着熟睡中的容淮。沒有波瀾的目光仔仔細細地看着面前這人。
最後,他翻身而起,雙臂撐在容淮兩邊。
從上而下看着這人,發絲自肩側垂下,重錦雙眼中帶着許些疑惑以及不确定。
凝視了許久,他俯身,這次口中不再有丹藥,也沒有靈液。就這樣不帶任何目的地傾身而下,印在那雙溫軟的唇上。
呼吸相交,長睫幾欲重疊。
這次是在人痊愈之後,沒有因為容淮受傷的焦慮、不安、着急……那些繁雜的情緒幹擾。
就是簡簡單單地,內心平靜地。
溫軟相觸,平靜如打碎鏡面倏然四分五裂,波瀾驟起。
重錦一頓,原本淡然的呼吸瞬間淩亂,他趕忙後退開了一點,亂掉的心髒無論如何也平息不下來。
他就這樣俯身看着容淮,良久,他似是确定了什麽。嘲諷地笑了聲,帶着與他平日裏截然相反的無奈。
重錦低下頭,和容淮額心相觸,枕上的發絲交纏相融。他這樣近距離地、貪婪地感受着容淮的氣息,任由着不安分的胸腔瘋狂鼓動。
容淮能坦蕩蕩地邀他同睡,他卻不能。
容淮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他。
是他。
是他對這個白癡,率先起了不堪的心思,動了龌龊的念頭。
紫眸越漸地深,随後化作一道紫光消失在了床榻上。離開前,靈氣還不忘給人撚好被子。
第二日,醒來的容淮手往旁邊一伸,空空如也,他沒摸到他的藤。
還沒起身,床幔掀起,帶着丹藥和靈液的重錦來到床邊。
扶過人,重錦一邊看人服用丹藥一邊道:“榕榕給你準備了舒緩筋骨的藥浴。”
“好的。”
對于躺了一年多,快兩年的人。縱然重錦随時照看着,但這麽久沒有動彈,方醒來定然是不舒服的。如今的容淮使不上力氣,連個茶杯也端不了幾息。
等人喝了靈液,吃了丹藥。重錦帶着人坐上輪椅,剛一出門,木榕榕已經在門外等着了。
“大師兄。”木榕榕笑開了花。
知道木榕榕擔心容淮,重錦往旁一站,讓開輪椅推手。木榕榕先是驚訝地看了過來,但依舊沒敢擅自上前,見重錦點頭後,這才仔細地擦了擦手,來到容淮身後,小心地握住推手。
容淮看了榕榕,又看了下重錦。對于自己這些師弟師妹的性子,他自小帶着他們,定是再清楚不過的。
連師父也不敢随便說他們,但凡說了他們一句不是,那可得頂上好久的嘴。如今榕榕面對重錦這樣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倒是少見得很。
握住推手的木榕榕格外謹慎認真,區區幾十步路硬生生讓她走出刀山火海的感覺。有石子的地方要避開,楓葉落得多的地方也要避開,時不時還問問容淮有沒有太颠。
知道木榕榕是擔心自己,不管木榕榕說了再多話,容淮也一一應了。
好不容易來到後院,清香怡人的藥香自房內飄出,木榕榕推着容淮到門口,便不再進去了。
如今都大了,男女有別這些事,在他們六七歲時,大師兄便教了他們,他們自是知道的。
“大師兄,我就不進去啦,我再去煉點藥。你們慢慢泡,要把藥效吸收幹淨哦!”明明才十六歲的木榕榕,各種唠叨叮囑了起來。
等木榕榕走後,重錦推着容淮進屋,一進屋濃郁靈氣裹挾藥香撲面而來,整個房內全是由玉石鋪砌而成,在正中心有一方白霧缭繞的靈池。
不得不說,靈玉門的人雖然有時不靠譜,但心細起來面面俱到。他們早算到容淮醒來時,身子可能會不太方便,所以早早做好這個專門用來藥浴,幫他調理身子的靈池。
屏風上,已經搭了重錦早早為容淮備好的法衣。
推着容淮來到靈池邊緣,重錦扶起人,正當他要去屏風後面,方便人解衣沐浴時,容淮已經解開了衣帶。
綢制衣衫格外的滑,眼見大半個肩膀露了出來,重錦心中一跳,趕忙抓住人的手腕,一把帶上衣服:“你在幹什麽?!”
容淮一臉無辜:“解衣服,藥浴。”
重錦臉一黑:“難道你以前也是這樣當着你師父師弟師妹的面一塊沐浴更衣的嗎?”
容淮微微驚訝:“怎麽會?在他們過了六歲後,我便不再過問這些事情。”
“你也知道不能這樣,那你如今在做什麽?”
容淮一笑:“你與他們自是不同的。”
重錦心一跳,順着問下去:“有什麽不同?”
容淮雙眼一彎:“師弟師妹再如何親近,總需要分清界限。但自我撿到你之後,就一直同在一房,不管洗浴、更衣還是同床而睡,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避着什麽,我還以為你已經習慣了。”
說到這裏,容淮停了下,似乎也發現自己考慮不周,他小聲道:“人身與藤身确實有區別,要不你化成原型?這裏靈氣充沛,與山門後山靈泉有相似之處,想來你應該會喜歡。”
重錦:……
在容淮看來,就只是人身和藤身的區別?!
他冷聲道:“白癡,誰要和你待在一起?”
随即一把甩開容淮的手,來到屏風後。縱然心中煩躁,但到底不敢離開這裏,要是藥浴中睡了過去,一不小心溺死在靈池裏,指不定整個靈玉門的人都要來找他拼命。
屏風後,衣料解開的聲音傳來,随後是入水聲。
“重錦,你真的不來嗎?”
重錦:“閉嘴!”
容淮:“哦。”
房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沒一會兒一條紫色的細藤自屏風後探出,容淮好笑地看着這條紫藤來到靈池邊緣。
“重錦?”
屏風後重錦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手給我。”
容淮乖乖擡起手捏住細藤,被捏住的紫藤纏繞而上,纏住容淮手腕。
“若困了,想睡便睡。”
剛醒來的人體力本就不如何,這藥又是助眠安神的,知道容淮總愛避免麻煩別人而喜歡強撐的重錦直接道。
“好。”
話音方落,靠在屏風後,正竭力摒除方才映入眼中,某人衣衫半落的場景的重錦,就感覺到靈池中的那個人不老實地勾着他的藤葉。
作者有話要說:
沒改錯字和病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