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誰照顧誰
不生氣了?
容淮心中好笑,看得出來小藤對名字一事格外重視,還特意入夢來告知他,也不知道對小藤傷勢有無影響。
不過人家有名字,自己先前還想着給它取別的,小藤不開心屬實正常。
想到昨夜夢中看不真切的稚童,容淮笑容更甚。倒真是個小孩子,他對桌上抱着靈石的紫藤伸手:“重錦,上來嗎?”
紫藤看着面前的人,待慣了柔軟的肩上,再在這桌上總感覺硌得慌。于是他伸出藤,纏住容淮手指,不客氣将靈石放在容淮掌心中,讓人托着自己送上去。
回到肩上,藤尖懶散散地搭在靈石上面。昨晚動用了靈氣,筋脈斷得七七八八,神魂也疼。本預計痊愈的時間又要往後拖延了許多,不過好歹這把呆子給他取名的想法給摁下去了。
靈玉門靈氣濃郁,加上容淮從未斷過他靈石,想來要不了多久應該就能痊愈。
西邊晚霞璀璨絢爛,暖色餘晖傾灑而下。本以為昨晚動用了神魂,他的神識會弱上幾分,至少還會昏睡個幾天,沒想到疼過之後,如今醒來神魂反而更舒服了許多。
說起來,他想起昨夜入容淮識海之中時,那種奇怪的感覺。等恢複之後,他得再去看上一看。
“重錦。”
正當重錦沉思時,一杯熱茶貼到他面前,茶香四溢,身側的人笑得格外溫柔。
重錦:幹什麽?
容淮:“此茶是方晾的苦茶,苦中帶甘,醒神明目,滋味甚好,你嘗一嘗?”
重錦:???
怎麽嘗?
整條藤泡在茶杯裏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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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想看看這成天看經書典籍的蠢貨腦子裏一天到晚都裝了些什麽!
見重錦遲遲未動,容淮略微可惜地收回茶杯,自己品了一口。
沒消停一會兒。
“重錦。”
重錦:又幹什麽?
“你渴了嗎?要不要澆點水?”容淮貼心問道,又看了眼天:“今日陽光微烈,興許曬了些。”
重錦依舊沒理。
又隔了一會兒。
“重錦。”
重錦:這人今日話怎麽這麽多?!
容淮彎着一雙眼:“你們靈植會怕冷嗎?要不要裁點綢布,給你做件衣衫?也好擋擋風。”
重錦:呵,你可真周到!
“嗯,不想要嗎?”
他仍舊沒理會容淮。
又是十幾息。
“重錦。”食指輕輕戳着藤尖。
腦袋麻木地被戳得一動一動的重錦:……突然後悔告訴名字了。
“有什麽喜歡的小玩意嗎?比如十一師弟他們時常買的小風車,小木人。嗯,糖人也好,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
還吃糖人,真拿他當小孩養?!
聽得容淮念念叨叨,忍無可忍的重錦強忍着一把将靈石塞進這人口中,堵住這蠢貨嘴的沖動,拽着靈石從容淮肩膀上下來。
來到石桌上最遠的位置,遠遠避開容淮,看也懶得看這一臉茫然的蠢貨。
好不容易耳邊安靜了一會兒,沒半刻,那群天天玩樂,嬉嬉鬧鬧成天爬樹下水的又回來了。
“大師兄大師兄!我給你好多好吃的回來。”還沒見人,靈玉門年歲最小的十一師弟歡快激動的聲音已經遠遠傳了過來。
“你的糖葫蘆都捏化了,讓你別買這個你不聽,弄得髒死了。”五師弟嫌棄的聲音一道傳了來。
“這個好吃,就要買給大師兄吃!”十一師弟尚帶稚氣的童音中滿滿皆是不服。
接着是踏踏的腳步聲,十一師弟捏着好幾串糖葫蘆急沖沖跑了進來,一見石桌旁的容淮,當即笑開了臉,湊到容淮身邊。
“大師兄。”
“回來啦。”容淮揉了揉十一師弟的腦袋。
後者捏了足足五串糖葫蘆,然而鎮上離靈玉門有些距離,糖漿全在途中融化了,從山楂上滴落下來,順着竹簽流了小孩雙手都是。
看上去不好看,又髒兮兮的。
原本滿腔熱情在看見面前幹淨清雅的大師兄後,瞬間無地自容,臊紅了一張臉,不好意思地把糖葫蘆藏在身後。
容淮一笑,看向小十一身後,在小十一想要藏得更深時,他伸手拿過小十一手裏的糖葫蘆,嗓音溫柔:“是特意給我買的嗎?”
看着那糖漿弄髒了大師兄幹淨的手,小十一急着想搶回來:“不吃這個,不好吃了!”
容淮手往後一擡,直接咬了一口。化掉的糖漿七零八落地黏在山楂上,還沒嘗到多少甜味,随即便是滿口的酸。
容淮不喜吃這些零嘴,也鮮少吃,這一酸,酸得他眉梢微動。
“味道甚好。”
小十一本來有些頹廢的雙眼立馬亮了起來,随後他略為可惜道:“對吧,真的好好吃!就是糖沒有了好多。大師兄要是喜歡,我再給你買好不好?”
以前容淮不愛出門,但并非完全不出。當初他帶着這群師弟師妹的時候,因為師父時常不在,他必須去鎮上換銀兩,給師弟他們添置衣服、冬被等物。
不過自從那次殺了十幾個人後,容淮便沒再離開過靈玉門一步。
十一師弟從別的師兄那裏知曉了此事,在喜愛自家大師兄的同時,更是心疼了幾分。只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全給大師兄!
容淮又咬了一顆:“好,謝謝十一師弟。”
小十一臉更紅:“還有呢。”
他趕忙又從兜裏掏了半天,最後掏出一個油紙包的糕點。他格外珍惜地放在石桌上,一點點掀開油紙,誘人的桃花糕香味當即散了出來。
然而因為人小動作大,油紙裏的桃花糕壓得散了開,沒一塊好樣的。
重錦瞅了一眼,知道的當這是糕點,不知道的只當是散泥。
“哈哈哈哈哈,我就說讓桃花糕太容易碎了,你還不信。”別的人慢慢悠悠跟着進了院子,三師弟嘴最損,看着桌上碎成渣的糕點,毫不留情笑道:“得虧你還沒拆開過的,不然還以為是你吃剩的渣。”
“你胡說!”十一師弟氣得鼓臉:“大不了,我明日小心點。”
小孩只想給別人自己最喜歡的,至于別的事總考慮不到那麽多。
正當十一師弟氣呼呼地想收了糕點扔掉時,食指撚起裏面的一塊殘糕,容淮點了點頭:“這就是你們常說的鎮上那家周大娘鋪子裏買的嗎?甜糯酥軟,難怪你們這麽喜歡。”
“就你寵着他。”五師弟酸溜溜道。
容淮一笑。
“欸,大師兄今日你這小藤怎麽不黏在你肩上了?”
抱着靈石的紫藤就在石桌邊上,打趣完了十一師弟,這些閑不住的人當即看向了重錦。
“我怎麽覺得這小藤比以往見過的靈植都要有靈性的多?瞧它,還會抱着靈石呢!要是我把它靈石搶走了,它會怎樣?”
重錦:……
一群人像圍觀猴子一樣圍了過來,影子籠罩住藤身。顯然他們對于這株一開始以為在大師兄手裏活不過一晚,然而現在不僅活了,還活得生龍活虎的紫藤格外感興趣。
“它真的活了嗎?是不是換了一株啊。”
五師弟說着,手指一伸,想去捏一把在陽光瑩潤發光的藤身。
不料一直安靜的紫藤往後一閃,避開了手指。
五師弟雙眼更亮,跟發現寶藏一樣:“快看快看,它還會躲!”
宛如捅了蜂窩,一群人見重錦動了,更是興奮,好幾雙手從四面八方團團包圍過來,重錦壓根沒地方躲。
“師兄快讓開,我也要摸,讓開讓開,讓我摸摸。”
眼見那些人要碰到自己葉子,重錦心中煩躁無比。
“別鬧。”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同時五指帶過他,放在掌心。袖袍輕撫,重錦順勢動着藤尾纏住容淮手腕,藏身在袖袍之下,不耐地避開這群人。
“他該不高興了。”容淮笑道。
“小藤還藏起來了,它這麽害羞呀。”十一師弟恨不得也跟着一塊鑽到容淮袖中。
容淮好笑地推開這顆腦袋,害不害羞不知道,不過肯定是生氣了的。
“他名為重錦,莫要小藤小藤的喊。”
“重錦?”拎着酒壺的楚漠開口,慵懶的目光似要透過容淮的衣袖直直看到裏面的紫藤。
“他入夢告訴你的?”
“是的。”
“瞧着多大的模樣?”
“四五歲稚童的模樣。”
“這樣啊,”楚漠點頭:“四五歲稚童,若是修煉成了金丹,化形之後稚童模樣倒也正常。”
“四五歲?那不比我還小?”小十一一聽立馬來勁:“他什麽時候化形啊?師父,不如你把他也收了吧,這樣我就多了個小師弟啦!”
“那你得等他化形之後,再問問他,看他願不願意做你小師弟。”容淮笑着道,又捏了一塊桃花糕:“今日怎有零花買這麽多東西?”
聽到大師兄問他問題,小十一當即注意力轉移:“今日有人問我很多事,我告訴他之後,他給我的銀子。”
容淮:“都問了你些什麽事?”
小十一眨眼:“問我師父和師兄他們是做什麽的。”
聞言,腕上的紫藤一動,羅承門的人?看來這是在容淮這裏吃了虧不夠,還惦記着靈玉門,故意前來打探底細了。
容淮又問:“那你怎麽回答的?”
藤尖忍不住自袖下探出一截,仔細打量面前這小孩,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一張圓潤的包子臉,一看就不聰明的樣子。
很難不懷疑,家底已經全部透露得一幹二淨。
“我說師父是酒鬼。”
小十一偷瞥了眼容淮,自動略過容淮,扒拉着手指,直接二師兄開始說:“二師兄是耍雜技的,三師兄是捉魚的,四師兄是賣東西的,五師兄是弄破爛的,六師兄是吹唢吶的,七師兄是騙小孩的,八師姐是做飯的,九師兄是搬石頭的,十師兄是和狗聊天的。”
重錦:……
好像全說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說。感覺在胡說八道,又感覺沒什麽問題。
“我回答完了,他又問我,我們靈玉門下面的靈脈是哪兒來的。”
重錦忍不住又側耳聽。
只見小十一撓頭:“不知道為什麽問我這個,我不懂啊。就問他,什麽是靈脈?我們下面有靈脈嗎?”
“他也不回答我,本來要給我靈石,我不要,讓他給我幾文錢,沒想到他直接給我碎銀子。”小十一笑開了眼,拿出自己的貼身錢袋來,一股腦兒倒在石桌上,喜滋滋道:“我還剩好多呢!”
“哇,”別的師兄弟一看,立馬眼紅:“你和別人說幾句話就得了銀兩,怎就沒人找我問話?”
瞧着這群人還在有說有笑,壓根沒覺得別人打探他們底細有什麽不對的樣子。
重錦算看出來了,靈玉門這一窩子要麽是心大,要麽是真蠢。
天色越漸得暗沉了,好不容易送走了那群叽叽喳喳的人,重錦生怕容淮再叨叨自己,趕忙從這人手腕上下來。
容淮起身收拾幹淨石桌上的東西,在看見重錦藤中的靈石被吸收幹淨後,又遞給重錦一枚靈石。
似乎終于忍不住卸下面具,原本方才還和他師弟師妹們說說笑笑的容淮,臉色旋即難看了起來。
因為昨夜着涼?
不過臉色蒼白了些,神情動作依舊有序溫和,甚至還微笑着和他說話。應該沒什麽大礙?
然而沒等多久,容淮蹙眉,歉意讓他在外面再待會兒,随即腳步略為匆忙去到院後。重錦放大神識,只聽得容淮在嘔吐。
這模樣分明是吃不得那些俗間雜食。
沒一會兒,容淮回來了。重錦冷眼瞧着這白日裏裝作一副沒事,對別人遞什麽都吃掉的白癡。
除了臉色更難看之外,仍舊面帶笑容,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好不容易等到沐浴完後,以往會給重錦裹上絲綢,把藤放在窗臺邊上,名曰吸收月華的容淮破天荒合上了窗戶。
正當重錦納悶容淮要做什麽的時候,這人帶着他來到床榻邊。
容淮特意挪了半個身位出來,小心翼翼地把紫藤放在枕頭邊。順帶捋了捋藤身,生怕睡着不舒服,還貼身地給紫藤蓋上被子,只露出一小截藤尖在外方便呼吸。
“窗臺太硬,太涼。”容淮彎着一雙眼,因為生病往日溫柔的嗓音帶上幾分啞意:“小孩子睡床比較好。”
重錦:蠢貨,生病了廢話還這麽多?
說完容淮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下,沒幾息便疲憊得睡了過去。
夜色中,靠得極近的呼吸打在藤身上,顯而易見的滾燙。昨夜本就着了涼,加上還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如今病情翻滾而來。
重錦沒好氣的,極為不耐煩地伸出藤葉碰了下眼前這人的臉頰。
這一碰,險些沒将他燙熟。
作者有話要說:
容淮:重錦
重錦:嗯
容淮:重錦
重錦:嗯
容淮:重錦
重錦:喊什麽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