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家暴
姚思睦看着陽光下閃光的手機, 在他的指尖滑落回包裏,臉頰由紅轉白,像清透的月光裏熊熊灼燒的火光, 腦子裏閃過這段時間她打過的所有電話。
周嚴果親了下她的臉蛋,在她從憤怒中轉醒前繞到了車的另一側。
姚思睦盯着打開車門的他, 在陽光下豎起了中指。
周嚴果不在意地一笑, “中午過來吃飯。”說完一腳踩進了車裏。
隔得老遠,VIN前臺就聽到重重踩踏地板的腳步聲, 擡頭看到老板火大地撩着頭發,立刻按下分機號通風報信。
辦公室一通忙亂, 抽屜拉開,桌上的筆筒物件一股腦掃進去,臺歷照片倒扣, 雜志扔到桌下。
大家都這麽警覺不是沒有原因,姚思睦被男友家暴的事傳得滿城風雨,大概只有她本人不知道。
姚思睦黑着一張臉進來, 站上臺階, 居高臨下,目光掃過人人自危的員工, 既然都知道她在尋人晦氣,不如順勢而為。
她的目光落在左側一個辦公室緊閉的門上, “去年年化收益率只有7%的, 帶上他的人全都給我滾蛋。”
姚思睦說完把包扔給Andrew, 走出兩步又走回來, “跑不贏大盤的都有個準備,這裏不要混吃等死的人。”
她的話說完,辦公區一片寂靜, 炒人不是什麽新鮮事,但這樣當衆趕人就是存心給人難堪了。
幾個研究員垂頭站起,叮叮當當地收拾桌面。那扇緊閉的門敞開,一個年輕的基金經理衆目睽睽地走出來,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鏡,雙手插進西褲口袋,轉身走出了公司大門。
他的助理耷着腦袋鑽進辦公室,開始收拾桌上的物品。
姚思睦的用意很明顯,基金公司的的基石是銷售,銷售磨破嘴皮子把基金賣出去,基金經理不但連一個賺錢的策略都做不出來,更甚者清盤退款,這樣的人哪家公司都不會養着。
姚思睦走進辦公室,往沙發上一坐,氣順了不少。
Alex跟着姚思睦進來,解開西服的扣子在她對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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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i那只基金怎麽辦?”Alex問,“總共2.5億美元。”
姚思睦摸了下額頭,“只能并入我的基金運營,我自己放進去的錢先拿出來,直到有新的基金經理接手。”
敲門聲響起,秘書推門說道:“Miss Yao,您的一個高中同學闾小姐要見您。”
姚思睦不由自主地看了眼Alex,“是闾家的那個獨生女,她找到這裏來,是不是以前遺漏了什麽?”
“別的沒有,”Alex說,“但精志電子的下游廠商為人還算仗義,我們說服他花費了一番力氣。”
姚思睦心裏有數了,多半是脅迫下答應的。
“他知道的信息不多,但可能給了暗示,”Alex說,“要不要——”
姚思睦搖了下頭,“跟我沒過節的人,沒必要去結仇。”
“那現在怎麽辦?我叫人把她轟出去?”
姚思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怎麽辦?一只可憐蟲——她能把我怎麽辦?”
Alex出去時,與被秘書帶進來的闾瑤錯身,他一眼也沒看這個在他掌心翻覆間,跌落深谷的女人。
闾瑤穿着體面的套裝,沒拎上次去同學會那個鉑金包,挎着一個二線品牌的熱銷品,時常披散的頭發紮了起來,別着一個狹長的黑色發夾。
秘書送了咖啡又出去。
“怎麽有空來看我?”姚思睦靠着沙發椅背翹起腿,坐姿或多或少顯出輕慢。
“我來找君霖,”闾瑤看一眼她陌生的臉,移開目光,又尋找機會偷偷看一眼,“他在達創上班。”
姚思睦垂眸看着手指,看來那只禽獸還不知道賀君霖混進了他的公司,“我中午也要過去吃飯,聊會兒了正好一起去。”
這平常的語氣讓闾瑤摸不着頭。
就剩下兩個人,姚思睦不是應該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問她破産的滋味好不好受?然後痛快地大笑,讓她知道她的落魄她的痛苦她的艱難都拜她姚思睦所賜?
“把我家的房子還給我。”她咬牙切齒地說。
“啊?”姚思睦擡了下眼皮,像只打盹時懶洋洋睜眼的貓,“張嘴就跟我要房子,同學情誼這麽值錢麽?”
“你不要裝糊塗!”闾瑤緊緊捏着杯子,“是你收買了我爸的客戶,害我們公司資金鏈斷裂,又放消息害公司股價下跌,再趁人之危半價買了我的房子,跟銀行勾結劃走了款。”
“啧——”姚思睦放下腿,“你得罪誰了?要把你害得這麽慘。”
“你還裝——”
“這麽說,你爸本來是不打算還銀行錢的?惡意欠貸不還?搞不好要坐牢,”姚思睦站起來,繞過茶幾,經過她的背後走到辦公桌前,“那個害你的人不是幫了你?”
闾瑤抓起膝蓋上的裙角,用力揉進掌心,轉過身看到她站在背後。
她渾身的毛孔都緊張地打開。
姚思睦擡手扯下她的發夾,一個圓圓的黑色小珠子從她的發絲間滾落,姚思睦從地毯的長絨中撿起來,捏在指尖,“看來是真的窮死了,貴一點的更隐蔽的竊聽器都買不起。”
她順手把小珠子抛進垃圾筒,回到沙發上坐下,睨着闾瑤慘白的臉,又翹起腿說道:“求人可不是這個求法,要我叫律師來嗎?非法竊聽不知道會怎麽判?”
說到這裏,姚思睦覺得有必要派他的律師去對面走一趟。
竟然竊聽她的電話。
她想得出神,沒留意闾瑤站了起來,在她膝蓋跪下。
姚思睦吓了一跳,坐遠了說:“你有病啊?”
“你放過我,把我家的房子還給我——”闾瑤涕淚縱橫地抱住她的腿,像一只甩都甩不掉的鼻涕蟲,“你不缺這點錢,但我爸媽不能老了還流離失所。”
“他們不會流離失所,”姚思睦收起手機,“你爸輕松就能在一家企業找到顧問之類的高薪工作,如果不養你這只廢物養條狗,他們還能過得不錯。”
“你還是人嗎?”
“這不是很公平?你打了我,我還了手,”姚思睦微微傾過上身說:“區別在于,你動動手指,也只不過是把我照片貼上網任人嘲笑;而我動動手指,就是讓你傾家蕩産。”
“我錯了,”闾瑤哭着說,“你放過我吧?”
姚思睦皺了皺眉,把門外守着的人叫進來,“帶她出去,等律師來,讓她簽了協議再走。”
“什麽協議?”闾瑤立刻抹去淚水,眼裏閃過一絲希望的光。
“你以後再別出現在我眼前,我就不告你非法竊聽的協議。”
“我不簽!”闾瑤吼着去推擋住她的兩個人,回頭恨恨地瞪着姚思睦,“我要走,你還攔得住?”
姚思睦把手中的竊聽器抛高,又伸手接住,對那兩人吩咐道:“打一頓了報案,她帶着竊聽器到我的辦公室,是為了偷我的算法。”
闾瑤不由自主地抱緊手臂,看向姚思睦的眼神才帶着一絲清醒,也才真正意識到,她跟姚思睦的差距大到永遠不可逆轉了。
“我簽!”她垂頭低聲說。
“出去,他們會帶你到另一個房間等律師。”
姚思睦說着打開手機,直到闾瑤出去,也沒再看她一眼,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報仇雪恥。
在手機裏翻了半天,忽然就翻到那個意外錄下的令她臉紅耳赤的視頻,她的念頭一動,截了張圖給周嚴果發過去。
不到半分鐘,她收到回複——
我不在的晚上,你是不是就靠這玩意兒撐過去的?
騷不過他。姚思睦把手機摔到沙發上。
吃過中飯,周嚴果在酒店裏看了完整版的視頻,把姚思睦扔到床上後,還禮貌地征詢她,要不要拍個角度更清楚的?
禽獸就是禽獸。
姚思睦晚上要陪父母。周嚴果幾乎每天都拉着她吃中飯,再散步到酒店,超過三點才回到公司,這期間手機是關機狀态,兩人的關系逐漸公開。
周嚴果跟姚思睦在公司門口分手,回到頂樓辦公室,劉錫明在門口走來走去,一臉焦急。
“怎麽了?”他問。
劉錫明迎上來,又跟在他身後,“外面都在傳您家暴女朋友,記者聽到消息,一直往公司打電話。”
“我家暴誰?”周嚴果修長白淨的手掀開筆記本,中午眯了一會兒,此刻精力正充沛。聽到家暴這個跟他無關的字眼兒,仍是氣定神閑。
“您啊!”劉錫明急得,“原來傳的是姚小姐被男朋友家暴,後來大家都知道你們的關系了,這個施暴的人當然就是您了啊。”
暴力麽?嚴格來說不是沒有,不暴力點兒她還不滿意。
周嚴果行若無事地說:“捕風捉影的事兒,不理就行了。”
“您怎麽不急啊,淩雲科技現在都在大量删貼,”劉錫明說,“您和姚小姐的名字全禁了,因為說得太難聽。”
周嚴果皺了下眉,“關韓念初什麽事兒?”
“涉及到姚小姐吧。”劉錫明只能想到這個原因,“一張照片都沒有的事兒,怎麽就傳得跟真的一樣了。”
周嚴果靠回椅背,并沒有當回事,這點兒傳言能對他們造成什麽殺傷力?
“我要去趟美國和奧地利,”他算了算時間,“大概四到五天的行程,等我回來,島上的一切都要安排好。”
“明白,我讓人這幾天過去盯着。”
“你去盯着,”周嚴果說,“這一趟你不用跟我去。”
“可是——”
周嚴果打斷他,“有些事,我想自己一個人去做。”
劉錫明懂了他的意思,“我準備一下就去島上。”
說完他走出辦公室,又回到門邊,心情複雜地望着埋頭工作的周嚴果。
十年來,第一次老板的生活開始對他封閉,而他的心頭卻閃過一絲欣慰,這代表老板開始有自己的生活,也會有真正的家人,未來再也不會是一個人孤伶伶地回到小平房等死。
比起周嚴果這邊的雲淡風輕,受害者姚思睦一聽到消息,先回了趟家。
外面的人怎麽想她不在乎,不能讓她的家人誤會周嚴果。
姚明沛和宋安珀坐在沙發上,一個看書,一個看電視,見她回來,宋安珀驚奇地問道:“這還沒到晚飯時間呢。”
姚思睦對着淡定的媽媽,有點心酸,“你們都沒聽到消息嗎?”
“說你被男朋友揍了那個?”
“……”怎麽能這麽淡定呢?她還指望媽媽能沖過去扇他兩耳光呢。
“你被揍了嗎?”宋安珀端詳着她的臉問。
“如果我被揍了呢?”
“被揍了活該啊,”宋安珀說,“你那幾個司機身手都好,不叫他們把人揍得滿地找牙,回來告狀有什麽用?你還指望我跟你爸這兩個半截埋土裏的人去幫你打架?”
“……”這就是她媽,只有她小時候才能享受被寵被保護的殊榮,也只有她一丁點兒大的時候才能讓過份理智的爸媽慌亂一下下。
姚思睦坐到宋安珀身邊,抱住她的胳膊,“他名聲那麽壞,你就一點兒沒擔心?”
宋安珀放下遙控器,伸手攬住她,“下周你就27歲了,我和你爸過去二十多年對你的教育,還不能讓你遇到事情的時候知道怎麽做?那我們也只能繼續把你放在身邊看緊了。”
姚明沛翻了頁書,拿下眼鏡拆妻子的臺,“你媽看到消息就給你打電話了,你的手機打不通。”
“那後來怎麽沒打了?”姚思睦問。
“有人來過了,”宋安珀戳了下她的額頭,“跟我們保證了沒跟你動手,是他名聲不好,所以被人捕風捉影,惡意中傷。”
姚思睦坐直身體,周嚴果來過了?他不是要去國外,還有空來這裏?
想想心裏又醋意橫生,又不是他爸媽,用得着他來解釋?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他說你們就信?”她不爽地說。
宋安珀毫不客氣,“就你這樣,一點便宜都不讓人家占,還能被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