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們的需要
到了公寓樓下, 姚思睦下車看到把兩輛車尾箱塞滿的行李,擠到周嚴果旁邊低聲說道:“你怎麽知道他們很多行李?”
“并不知道,”周嚴果瞥了一眼往樓裏搬行李的随行人員, “只是排場大點好看,不會被人當騙子。”
“……”姚思睦又想起一個問題, “你怎麽知道他們的航班號?”
宋安珀下車朝他們走過來, 對周嚴果說:“上去坐會兒吧。”
周嚴果笑着點了下頭,等姚明沛和宋安珀走進樓裏, 他才攬着姚思睦,低聲問她, “要當着你爸媽的面跟我扯皮?”
姚思睦拿包拍了下他的胸口,“回頭跟你算賬。”
公寓的所有權是公司的,中心地段兩百平米的複式, 完全仿照姚思睦在紐約的公寓裝修,全套進口家具,姚思睦在得知父母要來之前, 一次都沒來過。
公司還給她配了一個照顧她飲食起居的阿姨, 姚思睦之前也沒見過,但她還是每天兢兢業業地過來打掃衛生, 地板擦得光可鑒人。
李阿姨從五十多位應試者中挑選出來,廚藝上乘, 尤其擅長淮揚菜系, 姚思睦喜歡吃一些亂七八糟的點心小菜, 夏文森授意公司給她出錢, 讓她去報了個班,專學傳統點心和開胃小菜。
一家三口回到公寓,李阿姨炖好了三碗冰糖燕窩, 沒想到來的是四位。
宋安珀和姚明沛你推我讓,都表示吃得太飽沒胃口,示意李阿姨端一碗給客人,李阿姨則因為自己的失職,站在一旁自責地捏着衣角。
姚思睦端起面前那碗燕窩,盛了一勺喂給周嚴果,“我跟他吃一碗就好了。”又對李阿姨說,“晚飯我們吃過了,你下班吧。”
李阿姨惴惴不安地到門口提起包離開。
姚思睦等阿姨走後,又喂給周嚴果一勺,然後直到把碗跟勺子推給周嚴果,“給你。”
“你不吃?”
“睦睦從小就不吃這種不能一眼辨認所有食材的食物,”姚明沛說,“說是像摻了鼻涕的不明混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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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嚴果默默地吃完燕窩,起身說道:“你們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
“好的,今天謝謝你了。”宋安珀說。
“我送他。”姚思睦跟父母說完也站起來,出門跟他一起走到電梯。
“你從小就不吃?”周嚴果走到電梯前,才轉過身問她。
他會做的菜,大都是那種軟爛入口好消化的。
“我不吃外人做的。”姚思睦擡頭笑了笑,“況且,我要是跟你提意見,你肯定會叫我閉嘴,不喜歡就不要吃。”
周嚴果驀地把她摟進懷裏,緊緊抱了一會兒松開,“回去吧,我也走了。”
姚思睦倚着電梯跟他揮手,直到電梯門關閉才轉身回到房間,姚明沛和宋安珀已經坐在沙發上,她知道父母在等她的解釋,為什麽夏文森要把他們從德州轉移去一個人也不認識的加拿大,為什麽近半年她都沒有跟父母聯系。
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做空友輝地産是十幾個基金公司合作的行為,她這個策劃帶頭的,卻說成只是參與;至于讓父母轉移到加拿大,半年不聯系,是因為張友輝觊觎算法,擔心父母被綁架。
所有她經歷過的危險,都被說成是防範與未然,盡管如此,姚明沛和宋安珀還是憂心忡忡地沉默了許久,姚思睦只好催着他們早點休息。
洗完澡出來,父母卧室的房門已經關了。姚思睦回到自己的卧室,望着大方格的落地長窗,拉上那層薄紗後就坐在床邊,千頭萬緒這才紛雜地冒出來。
高速上那輛違規的車顯然是周嚴果安排的,而且還不止那一輛,司機在一長段路都沒有并道成功,說明從她出發那一刻起,就有很多輛車跟着,阻攔她的車下高速。
在她耽擱的那段時間,他卻順利地趕到機場,接走了爸媽。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如果是報複她欺騙他,吃飯時他又為以前粗魯地對待她而道歉;如果他要原諒她,只要給她個坦白的機會就可以,何必大費周章。
姚思睦抓起一個枕頭,用力地把臉埋進去。
這大概就是謊言開花結出的惡果,姚思睦滿腦子想的不是他大度到對自己既往不咎,而是他這麽做是威脅還是警告?更甚者這又是更為殘忍的報複,目的是在她放松警惕,對他全副身心地投入時,狠狠扇她一個耳光。
想到這裏,她的心髒狠狠一顫。
她摸到枕頭下的手機,撥出號碼,聽筒裏響起周嚴果低沉的聲音,“你還有空打電話。”
他熟稔的語氣,仿佛一切都還跟從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姚思睦先是心頭一松,“爸媽有時差,已經睡了。”
緊接着她的心又提了起來,等待他的下一個反應。
“你怎麽不睡?”語氣一如從前,似乎關系真的沒變。
“睡不着。”她按着床頭的開關,“啪、啪、啪……”房間的燈滅了又亮,亮了又滅。“你要睡了?”
“沒有。”
“爸媽至少要待上一個月。””姚思睦說。當謊言開始,疑惑瘋長,接下來就是無窮無盡的試探和證實。
“看到行李時我就知道了。”
仿佛什麽事都沒有,他真的只是去替她接了一趟爸媽。
姚思睦的胸口窒息得快不能呼吸了,“就這樣吧,我得出去走走。”
“穿厚點,外面風大。”
她把手機拿離耳邊,壓着胸口要挂掉電話,又聽到他說,“這附近有個公園,我們可以去走走。”
手機又貼到耳邊,她遲疑地問道:“你要來?”
“不要?”
“不是,”姚思睦晃了晃腦袋,“你過來這裏要多久?”
“你換衣服要多久?”
“五分鐘。”
“換好了就下來。”
姚思睦忽地一怔,望向那一面落地長窗,她慢慢地走過去,“你在哪裏?”
“你樓下。”
她撩開那層薄薄的窗紗向下看,路邊停着一輛銀光閃閃的城市轎跑,一身黑衣的周嚴果倚着車,拿着手機往上看。
“你能認出我在哪個房間?”她問。
“這棟樓玩燈的傻子應該不多。”
姚思睦放下窗紗,飛快地跑進衣帽間,手機按了揚聲器扔到長凳上,從衣櫃裏抽出裙子和風衣,“你是什麽時候又回來的?”
“我沒走。”
“騙人,你的車都換了。”她拉好裙子的拉鏈,撈起大衣披上,抓了圍巾和手機走到門邊換鞋。
“我讓司機把車給我送來就可以下班了。”
姚思睦關上門走進電梯,把圍巾往脖子上纏,“你知道我會出去?”
“不知道。”
“那你在樓下等什麽?”
“我沒有等。”
電梯門開了一條縫隙,姚思睦側身擠了出去,一口氣跑到大廳門外,在臺階上站住,隔着夜色,望着倚着車身的周嚴果。
“沒等為什麽不回去?”
周嚴果擡起眼皮望向她,“想不到該回哪裏。”
“三個小時都沒想出來?”姚思睦的眉間漾起笑容,頰邊的酒窩深深地陷進去。
周嚴果拿下手機,輕輕搖了下頭,然後朝她展開了手臂。
愛情就是如此盲目,即便帶着無數的猜疑試探,即便前路未蔔,當對方向自己敞開胸懷,仍然會抿唇微笑着飛奔向他。
姚思睦跳到周嚴果身上,雙腿卡在他的腰側,捧住他的臉吻住他。
周嚴果放下姚思睦就把她塞進車裏,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把車開到公園僻靜的路邊停住。
姚思睦解開安全帶,見他沒動,問道:“不是進去走走?”
周嚴果掃了一眼她雪白的膝蓋,目光移到她纏着圍巾的脖子,“現在是四月,你衣櫃裏沒一條能遮住膝蓋的裙子?如果你全身上下都捂得跟脖子一樣嚴實,就有資格去逛公園。”
說完,他擡手開了空調暖風。
“我不怕冷。”姚思睦說。
周嚴果沒答理她,“換個地方。”
“去哪裏?”姚思睦說,“對了,你以前在外面都玩什麽?”
“牌局。”
“麻将?”
“二十一點,德|州撲|克。”
姚思睦翻個白眼,倒是符合他的年紀和身份,“你以前都不約會?”
“沒錢,沒時間。”周嚴果說完警告地瞥她一眼,“別再提這個話題。”
她高中就開始談戀愛,約會少說也有幾百次,敢在他面前提一個字,他當場掐死她!
“我也不知道去哪裏,”姚思睦攤了攤手,“社會歧視我們這個年紀的人,默認我們這個時間都應該在家帶孩子,所以沒有給我們提供晚上十點後娛樂的場地。”
周嚴果也茫然地望着葉間透出的燈光,她打電話以前,他也是無處可去,才會一直坐在車裏。
他的指尖在地圖導航上劃了半晌,“兩個街口外有家電影院。”
“現在有不浪費時間的電影嗎?”姚思睦反問。
周嚴果關了導航,親了下的額頭,“我送你回去睡覺,早起按時上班。”
“……”
姚思睦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就是他們這個年紀的生活,公司上班,回家睡覺。
“去後座。”她說完下車,拉開後面的車門坐進去,等周嚴果坐進來,她鑽進他懷裏,抱住他的腰說,“其實我們只要有一個溫暖的地方能這樣抱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