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女朋友
二樓靠窗的大包房鴉雀無聲, 燈光明亮地照着雪白的桌布,周嚴果背對着窗戶,雙手撐着桌沿, 蒼白的臉緊繃着,眼眸低垂, 他保持着這個姿勢許久都沒有動過一下。
許總和助理坐在對面, 也沉默無聲地坐着。
“這點是你走運的地方!”清脆的聲音漫不經心地從敞開的窗口傳進來。
“什麽意思?”
“即使你那時背叛我,我也從來沒在腦子裏想過燒了你家房子, 踹斷你的命根子,或者是跟你同歸于盡。”姚思睦的話鋒一轉, 語氣帶着一股兇狠,“我最近才想明白,如果有的人跟你一樣, 也在我跟另一個女人之間搖擺,我可能會殺了他。”
“那我算什麽?”
“年少無知的時候,我以為我會跟你過一輩子——”
“後來呢?”
“過不了, 那就算了。”
輕描淡寫的話落地, 車門“砰”的關上,樓下響起嘈雜的議論聲。
周嚴果撐在桌沿的手垂下, 慢慢地擡起眼皮,對許總說道:“見笑了。”
許總悄悄地松了口氣, 幹笑着擺擺手勸解道:“女孩子年紀小氣性大, 喜歡嘴上喊打喊殺, 不要放在心上。”
周嚴果難得端起白酒杯, 在指尖轉了兩圈,“別的女人嘴上喊打喊殺,她是真做得出來。”
“哈哈, 這是玩笑話,”許總說,“你還能讓個女人把你怎麽着了?”
周嚴果笑着端起酒杯。劉錫明見鬼一樣冒冒失失地沖進來,一張臉煞白地走到周嚴身旁,彎腰附耳說道:“有重要的事得馬上跟您說。”
周嚴果把酒杯送到嘴邊,一口喝下,放下杯子才慢悠悠地說道:“就這麽說吧,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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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錫明訝異地退了一步,“剛剛宋小姐在樓下跟賀君霖——嗨,我問過了,她就是姚思睦那個——”
周嚴果冷冷地瞪了一眼,劉錫明急忙拿手堵住嘴,把女魔頭三字擋了回去。
“誰?”許總瞪大眼睛問,“周總的女朋友是——”
“哦——對了,剛剛忘了跟您介紹她的名字——”周嚴果嘴角淺淺一勾,“全名是姚思睦,VIN中國分公司的老板。”
許總直楞楞地瞪着眼睛,身體沉重地靠到椅背上,拿手抹着額頭。助手輕輕咳了一聲,他才如夢初醒地扯出笑,客氣道:“年少有為!年少有為呀——”
周嚴果驀地笑出聲,“您不用跟我客套,有什麽就說什麽。”
許總搖了搖頭,拍拍胸口說:“說實話,我們這些公司現在聽到她這名字心髒都抖幾下,就怕哪天被她盯上——友輝地産屍骨未寒吶,萬業新材的老總前段時間頭發都愁白了,股價給她砸得跌了15%,200多億市值蒸發,遇到我就說最好是——”
許總說到這裏,瞅了周嚴果一眼,打住了話頭。
周嚴果臉上閃過一抹不快。許總沒說出口的話他猜也猜得到是什麽,這些人對那只小狐貍又恨又怕,但只要有機會跟着賺錢,他們誰都不會拒絕。
“她最近發行了一支量化綜合基金,這才一周,資金已經募集到一半了。”他說起了正事兒。
“我也正在打聽這件事,”許總彎下腰,伸長脖子問道,“她的那個算法真的——”
“先不說算法,”周嚴果說,“她做空張友輝不到一個月賺了60億,這靠的可不是算法。”
許總還要問什麽,周嚴果擺了下手,“我們就是閑聊,說點別的吧。”
“不瞞你說,我真有興趣,”許總笑着說道,“這麽多年交情,說實話吧,公司的市值起起落落都是虛的,我們自己的錢,也不可能全都拿來買房,對吧?”
周嚴果抿了口酒,放下杯子,“我跟她平時不聊工作,所以她的那些事兒我也不太懂。這樣吧,我叫個她公司的銷售來,你先跟她談,談完有什麽疑問,我再幫你問她。”
“這樣最好,”許總說着嘆了口氣,“你那個女朋友,一兩億資金的跟她連話都說不上。”
周嚴果笑了一下,對劉錫明說道:“你去把人接來。”說完,他端起酒杯跟許總碰了一下,面有難色地說道,“我跟她的關系目前還沒公開,她公司的員工和我公司的員工都不知道,您不是外人,所以……”
“明白明白,”許總受寵若驚地說,“這個你大可放心,我的嘴嚴得很。”
夜色愈深,飯局總算散了。路邊停着兩輛車,周嚴果跟許總握了握手,笑着說道:“那就麻煩您了,我還得跟她交代兩句。”
“好的好的。”許總先坐進車裏,車門敞開着。
周嚴果走遠幾步,Sherry極有眼色地跟上,離他兩三步的距離站得筆直。
“許總的人品信得過,再來,礙着我的面子,不會發生任何事,”周嚴果說道,他也不能讓她發生點兒什麽事,怎麽都是小狐貍送來的人,自願的他攔不住,只能确保不出現脅迫交易,不然回頭小狐貍跟他的官司又打不完。想着他又說道,“我的資金明天就會轉過去,許總那邊就看你能不能說服他了。”
Sherry感激地說道:“謝謝您!不但您自己支持了我的工作,還給我介紹客戶……”
周嚴果轉開臉,聽不下去,“行了,許總送你回去,路上你介紹得再詳細一點,他拿出個三四億沒問題,加把勁兒五六億也不是不可能。”
他交完底,在Sherry激動得亂顫以前,坐進車裏。
車子在路口掉頭,微醺的周嚴果靠着椅背,降下車窗,冷風灌進來,吹得他昏沉的頭一陣陣發緊。
劉錫明在前排悶聲不吭地耷着頭,冷風呼呼地灌進來,他還是忍不住提醒:“您喝了酒,別吹冷風。”
說完心裏又一陣氣悶,做了十年的助理。他老板的事業不是靠喝酒喝來的,也從來沒人敢強迫他喝酒,今天賞臉喝酒,就為了她的那支基金。
“她比我還不喜歡酒味。”周嚴果撐着頭說道,她的大腦神經太金貴,不能有絲毫損傷。
劉錫明轉頭皺着眉,所以寧可是他喝?喝完還吹冷風把酒氣散了省得熏到她?
那可是個騙他的女人。
那還是個誰讓她近身,她就有本事把人搞得傾家蕩産,一無所有的女人。
他又想起她對前男友說的那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話:如果有的人也跟你一樣,在我跟另一個女人之間搖擺,我會殺了他。
“您什麽時候知道的?”他問,也沒期待得到回答,于是又自顧說道,“發現碎紙機裏的那些奇怪方程的時候吧?”
就像話匣子打開,他一連串轱辘話滾出嘴邊。
“知道她是誰,您才會不惜跟何總翻臉,威脅他,只是想替她保住算法。”
“明明就籌了錢放着,卻去融券,也是冒着賠錢的風險,幫她砸盤,甚至放假消息。”
“您什麽都不說,還讓她在采訪時罵您是自以為是的混蛋——”
周嚴果又摸了摸脹痛的額頭,風卷着早春的寒氣,像碎冰撲到臉上,撲進胸口。
“不用替我委屈,”他說,“只要她心在我身上,騙我,罵我,拿走我的一切都可以。”
“如果心不在您身上呢?”劉錫明問。
周嚴果偏頭靠在車窗上,聽着耳邊呼嘯的風聲,和刺眼的路燈燈光。
許久,他才回道:“那她也不用活了。”
劉錫明的眼睛張到最大,又慢慢地垂下眼皮,嘴巴閉得死緊。
這一瞬間,他想透了很多事,不管是姚思睦,還是老板,他們都是這世界上極端危險的人,有頭腦,有能力,破壞力也極大,他們幾乎沒有對手,可同時,如果他們不相遇,或許他們至死也只能孤獨地活着,誰也走不進他們心裏,誰對他們來說,都是賀君霖,尹必慧。
不能真正傷害到他們,也不能理解他們,只會讓他們更孤獨。
冷風吹就吹吧,最多就是個感冒,老板願意把一個人放在心上,即使最後結局慘烈,總好過他一個人孤獨地等死。
周嚴果回到家,卧室透出昏暗的燈光,猜測她已經睡了,在外面的浴室洗完澡才進卧室。
說是到家就給他打視頻,到家就失憶了。周嚴果看着被子冒出的一撮紅棕色發絲,脫掉浴袍,掀開被子躺進去,又馬上彈起來,刷地把整床被子拉到了床尾。
他站在床邊,望着蜷縮在大床中間被一層半透明薄紗緊緊包覆的人,兩條腿交疊捆束在一條漸窄的魚尾裙裏,裙底縫死,透明亮片的魚尾散開。
要不是認出了紅棕色的發絲,他還真以為是誰扔了條死魚在他床上。
見她背對着他側着身,雙手緊緊地抱住肩膀,臉深深地埋在胸口。
嗯,還知道羞恥。
他拎起那條魚尾巴研究,沒什麽用的裝飾,這身衣服的重點是省了捆綁的功夫,問題是這麽包着,入口在哪裏?
周嚴果冷靜地思考了一下,把她轉過來,拉開她的手臂問:“你這麽穿,是讓我做,還是不讓我做?”
姚思睦的眼睛閉得緊緊地裝死。
他躺回去,把她摟進懷裏,“睡覺吧。”
“……”這麽睡一晚上,腿會抽筋的好吧。
姚思睦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偷偷觀察他的神色,眼眸低垂,嘴角松弛,神态平靜表示今夜無事發生。
“我那些同學什麽時候走的?”她問。
“我為什麽要去關心他們什麽時候走?”周嚴果摸着光滑輕柔的衣料,指尖倏然發現了重點,原來不是沒有入口,只是隐蔽起來了。“一直在談事情,我喝得有點多,被助理攙到車上的。”
沒事就好。姚思睦提了一夜的心放下,心髒又換了一種方式縮緊。
他的手藝精湛,她緊咬嘴唇,腿伸了幾次也展不開。
輕透的衣料被汗水濕透,周嚴果不緊不慢,困惑地說:“好像還是沒法做。”
姚思睦瞪着他,“你不是喜歡撕嗎?”以前的睡衣裙子說撕就撕,這種薄透的一撕就裂的布料,他又斯文起來了。
周嚴果低笑地湊到她的唇邊,卻沒有親下去,半秒後退開,眸色深幽地望着她。
姚思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拉低他的頭,剛貼到上他的唇,就聽到他說:“有酒味。”
“一點點。”姚思睦的鼻尖湧入淡淡的酒味,吻住他含混地說道,“不能少了這個。”
是不能少。所有的程序中,周嚴果最喜歡的是這個。
她也喜歡。
即便他從背後擁住她,她也要勾過他的頭來吻他。
“以後我不喝了。”他從背後抱住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