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多管閑事
闾景松得知質押的股權被強行平倉時, 他正在好友家的酒桌上,懇求大家幫他把股票拉升一下,股票跌破一塊意味着會被退市。
而現在股票平倉, 他一毛錢不剩,還倒欠銀行2000萬。他顫微微地把酒杯放回桌上, 狼狽地向主人告辭, “老許,我有事先走了。”
“我送送你。”老許走出一步, 又回頭拎起櫃子上的煙酒,追到門外問:“出什麽事了?”
“陳玉清那個王八蛋, 在股票7毛5時給我平倉了,”闾景松撐着電梯的外牆,眼球布滿紅血絲, “我原本想大家拉一波,就會有人跟進來抄底,股價能回升一點。誰知道陳玉清上周才通知我補質押, 今天就給我平倉了, 只賣了6000萬,現在我倒欠銀行兩千萬, 已經準備起訴我了。”
老許沉默一瞬,老實說道:“我們搞制造的, 玩不明白這些。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闾景松咬碎牙, “每個月八百萬利息, 老子給了大半年, 本金快出來了,現在我就剩兩套房子,那是女兒的嫁妝, 休想從我這兒拿走。”
老許臉上流露出兔死狐悲的戚然,把闾景松帶來的煙和酒遞給他,拍着他的肩膀直嘆氣,“東西你帶回去。”
闾景松不接,“你什麽意思?”
老許抹了把臉,煙酒放地上,才直起腰說:“我們早勸過你,趁着股票夠還錢時盡早還了,起碼保住房子,你非要保股價,總幻想有人來抄底。老闾,到這一步,誰也幫不到你了,大家資金鏈都緊張,拿不出現錢。”
闾景松明白他的意思,拎起煙酒走進電梯,連客氣的道別都省了。
他把車開到公司門口對面的馬路邊,朝大門裏瞄了一眼,工人沒活幹,三三兩兩聚在廠房外的空地,他低下頭,放下手剎,正要踩油門,看到一輛熟悉的紅色小跑車駛過來。
他的頭皮一緊,急忙撥出電話,對方通話占線中,他焦急地重撥,一直占線,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紅色小跑車開進廠房。
這個平時叫她來公司學習管理都不來的女兒,現在怎麽跑來公司了?
闾瑤打着方向盤,藍牙耳機裏響起賀君霖溫潤的聲音,“不用,我都已經到達創上班了,這樣其實很好,沒什麽壓力。”
“但是你的公寓要保住啊,我去跟財務支錢,先把銀行貸款還了。”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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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公司了,回頭再說。”闾瑤拿下藍牙耳機,從車窗裏看出去,工人都沒在裏面幹活,大小姐脾氣上來,下車“砰”地摔上車門。
“都在外面幹什麽?沒活給你們幹嗎?”她拉開兩萬塊的包,車鑰匙扔進去。
“小闾總!”中年廠長看到她,走過來說道,“大家就是想問問,去年年底的工資什麽時候給發?”
“發工資不都是財務的事麽?問我幹什麽?”闾瑤盛氣淩人地看了眼工人,“都回去幹活,我正好要去財務部,順便幫你們問一下。”
中年廠長皺眉看着她的背影,難道這位大小姐都沒聽到公司資金鏈斷裂的消息麽?
闾瑤走進財務辦公室,找到主管說道:“給我支一百萬。”
主管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闾景松十幾年的至交,聽到她的話愕然地擡頭,“多少?”
“一百萬。”
主管提起坐機的聽筒要撥號,闾瑤掐斷電話,“就一百萬的事兒,不準讓我爸知道。”
就一百萬的事兒?主管一聽樂了,“小闾總,我這兒可給不出你一百萬。”
闾瑤撅嘴,“你先支給我,回頭我給你補上。”
主管搖搖頭,“現在你要花錢得跟你爸要了,別說一百萬,你像以前在我這兒支個一兩萬,都得經過你爸。”
闾瑤睜大眼睛,“什麽意思?一兩萬為什麽都要經過我爸。”
“這個你得問闾總,”主管說。他什麽時候能周轉到資金,什麽時候賬上才有錢。
她不想跟這個白癡廢物大小姐啰嗦,拿起水杯往外走。
闾瑤氣壞了,開始興師問罪,“底下的工人怎麽回事?說年底的工資都沒發,你管個財務部門管得工資都忘了發。”
主管捧着水杯,更樂了,“小闾總!您的樂觀可真叫我嘆為觀止。”
闾瑤一愣,“你你!你敢諷刺我!”
主管點了點頭,“還聽得出諷刺也不錯,我跟你爸十幾年交情,看到你這樣,公司到這一步也不算壞事,反正也後繼無人不是?”
“劉琳琳!”闾瑤臉通紅,要錢的時候叫劉阿姨,不要錢時就是個下屬,把稱謂省略了。現在生了氣,當然是直呼全名,“平時我爸尊重你,你就倚老賣老,連自己姓什麽都不記得了?”
主管望着她,譏諷地說道:“小闾總好威風!這麽威風的小闾總倒是去把去年年底的工資發了啊?”她說着拉開玻璃門走出一步,又回過頭說,“對了,我去年年底的工資是5萬,小闾總方便的時候轉給我。”
“你——”闾瑤正要追出去,手機響了,她看了眼號碼,接起來就發脾氣,“爸!這個劉阿姨太過份了——”
“瑤瑤,你媽身體不好,趕緊回家看看。”
闾瑤臉色一變,“我馬上回去。”
“還有,”闾景松頓了頓說,“這段時間不要來公司,員工對爸爸有點誤會,等我處理好了再來。”
闾瑤聽着電話往外走,“我說劉琳琳那麽陰陽怪氣呢——”
“你劉阿姨人很好,心也很好,瑤瑤,以後對她要尊敬。”
“我才不要!”闾瑤生氣地挂了電話。
回到她的紅色小跑車前,工人都蜂湧過來,“小闾總,怎麽說?我們的工資什麽時候發?”
闾瑤煩躁地咬了下唇,“我爸馬上過來了,你們問他。”說完坐進車裏,拉了倒檔,一腳油門開出了工廠。
回家的路上,她憤怒地捏緊方向盤,腦子裏閃過劉琳琳譏諷的表情和羞辱的語氣,心裏雖然也有隐隐的不安,但上市企業的名頭像一根定海神針,紮進她的腦海,她的心情又漸漸安定下來。
她家是的公司是上市的大企業,能有什麽事?倒是賀君霖過年都沒到她家來拜年,找了工作也沒跟她說,她明顯感覺到了上次從他家離開後,他是真的打算分手了。
現在只能想辦法幫他還了小公寓的貸款,只要他欠着她的,他就絕對不會跟她分手。
達創大廈一樓,賀君霖混在幾個剛畢業的小毛頭中間,被培訓老師拉着走到一面文化牆前。
“我們達創雖然才創立十年,卻是家喻戶曉,你們家裏有智能家居助手的話就知道,三臺設備,有一臺就是我們達創的……”
入職第一課,了解企業文化。
賀君霖看着巨幅LED牆面,動态地播放着炫麗的圖片,完整呈現了達創的發展史和科技創新。
“客觀地說,創始人推動了人工智能領域的重大發展——”培訓老師忽然怔愣地望着前方,臉上帶着一絲興奮,“新來的,你們很幸運,上班第一天就能見到我們的創始人,大家往後看——”
所有人轉身,落在最後的賀君霖就變成了頭一個,他擡起頭,前面走來五六個人,為首的周嚴果臉色蒼白,氣質陰森,賀君霖飛快地移到隊伍末尾。
“周總好!”培訓老師小跑到前面,站直了對周嚴果低頭問好。
周嚴果面容嚴峻地點了下頭,此時的他根本無心理會公司幾個無足輕重的新員工,在下屬的簇擁下,腳步匆匆地走進電梯。
日升锂業的股價僵持三天後,大基金進入抄底600萬股,股價迅速回升至43塊。
周嚴果的緊繃了幾天的神經,在這一刻不知道是放松了還是繃斷了,回到辦公室,他抓起筆說:“之前我們借的股票開始抛售,放出日升锂業財務做假賬、星輝紙業經營不善,拖欠供應商欠款、萬業新材實際控制人失聯這三個假消息。”
劉錫明震驚地張大嘴,“我們現在只要賣出,然後馬上買回就是賺的,為什麽要放假消息?”
周嚴果的手一用力,折斷筆帽,“叫你去做就去。”
他手頭的股票也全部抛空後,如果再有人抄底,張友輝還堅持不賣,他也沒辦法了。日升,星輝,萬業這種市值上千億的公司,股價砸到40很難再砸得動。砸得越低,只會有更多的人進入抄底,這也是當初他只敢融80億,不敢融更多的原因。
何況,他不敢再等了,他怕那只小狐貍撐不住崩潰。
姚思睦确實快崩潰了,有人進入抄底是她意料之中的,她留了股票就是為了對付大基金,但大基金只會抄底某幾種股票,比如日升锂業,她2500萬股只抛售2000萬股,還有500萬股預留着抄底後繼續砸盤,可現在不僅有超級資金在砸日升,她所持的272種股票全部被砸了。
這讓她極度恐慌,一個完全不知道對手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目的人出現,攪混了水,她不敢再走下一步。
她爬到座機前,撈起電話撥出,抱着一線希望問:“阿初,是不是你在砸盤?”
“沒有啊,”韓念初說,“怎麽了?”
“我的200多種股票全部有大資金在砸,我以為是你之前融過券了。”
“我融券肯定要問你買哪些股票啊,砸的話也會通知你。”韓念初頓了頓說,“不過,有人幫你砸不是好事麽?”
姚思睦摸了摸脹痛的額頭,“砸幾種是好事,我的全部股票都在砸,這個看着像是針對我的。”
“你先別多想,也許不是針對你。你砸的股票都在下跌,有敏銳的跟着想投機是正常的。”
“怎麽就正好也是融券做空?而且手法老練,有備而來,還知道要防止湧入大量資金抄底,不能砸太多,太可怕了。”
“別急,再等等看,說不定目标跟你一致,能幫到你呢?”
“就算能幫到我——”姚思睦咬牙罵道,“也真他媽是個多事的。”
她罵完挂了電話,一整夜惴惴不安,幾乎沒合過眼。
接下來的三天,是姚思睦整場惡戰中最難熬的幾天,雖然一直好消息不斷,但她只要一想到隐藏在暗處的那個人就心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