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沒人性
姚思睦出神地盯着他的鼻尖, 這個薄情的男人,一聲不吭的陪伴怎麽都跟他的性格不符,她想着擡起指尖按住他的鼻頭, 往下滑到人中。
“收回你的爪子,今天晚上我不會碰你。”
姚思睦氣得用力掐了一下他的嘴唇, 故意說道:“人特別害怕的時候, 做點別的事轉移注意力也許是個好辦法。”
“做點別的事?”他拂開在臉上亂摸的手,坐起來說, “穿上衣服。”
姚思睦掀開被子,低頭看了一眼長褲和絲綢上衣, “我穿得挺嚴實的。”說着,還特意拉大了領口,纖手按着脖子。
“穿厚點。”周嚴果站在床邊, 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的手臂說,“起碼把你冒出來的雞皮疙瘩遮住。”
姚思睦用力地皺了下鼻子,抄起西裝摔他身上, “真煩人!”
周嚴果提起西服穿好, 理着袖子往外走,“五分鐘, 不管你穿多少,我都會馬上把你拎出門。”
“出門?!”姚思睦眼睛一亮, 是包下影院, 還是去酒吧?要不然是出去兜風?
她跳下床, 在衣櫃裏翻了半天, 沒找到一件合心意的。
他那個秘書大概就是去奢侈品店,按照流行趨勢打包了一堆衣服回來,貴是貴, 好看也好看,就是難搭配,每一件上衣和下裝的氣場都太特別,要麽性感,要麽冷酷,要麽知性……總之搭不到一起,她又不願意穿死板的套裝。
“還有兩分鐘。”周嚴果的聲音在客廳響起。
她急得咬牙,翻出一條銀色半镂空設計的過膝裙,剩下的就是外套的搭配。
“時間到了。”周嚴果走到門邊說。
姚思睦“砰”地甩上一扇櫃門,索性把上衣脫了摔在地板上,全身上下只穿着內衣,手叉在腰上,怒視着站在門口的周嚴果,“有種你就把穿成這樣的我拎出去。”
周嚴果冷眼看了她幾秒,“最後給你五分鐘,不然就哪都別去了。”說完轉身離開卧室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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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思睦撈起一件黑色大衣,摸了下領口開得很低的前胸,轉念又想,他要是帶她去山頂之類的地方怎麽辦?
想着又一頭紮進衣櫃,扯出一條羊絨圍巾,挂在脖子上,才鑽進鞋櫃挑鞋。
“我勸你挑雙平底鞋。”周嚴果又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門口。
果然是去山頂之類不好走的地方,姚思睦把細高跟塞回去,這妩媚動人的一身搭配,總不能穿運動鞋,沒時間猶豫了,她折衷選了一雙粗跟尖頭鞋。
周嚴果的手機鬧鐘再次響起時,她一邊挽頭發,一邊走出卧室,就見他還穿着那身西服,站在電梯前,手裏拎着一個長長的黑色布袋。
姚思睦扯起圍巾,在脖子上纏了兩圈,雙手展開走到他身前問:“還行嗎?”
周嚴果按了電梯鍵,攬住她的肩膀進了電梯,“我怎麽樣都行,”他提着布袋的手指勾了下她纏在脖子上的圍巾,“就是一會兒你別後悔。”
姚思睦扯回圍巾,仰起臉暧昧地笑,心裏卻一連翻了幾個白眼,明明就是只葷素不忌的禽獸,在外面就很能裝。
電梯門打開,姚思睦才發現停在一樓,“不開車?”
“用不着。”周嚴果攬在她肩膀上的手垂下,牽着她的手走出電梯。
說是牽手,不如說是拖着她,連小區門都沒出,沿着草坪往樓後走,一直走到小區那片黑魆魆的樹林。
“我們去哪兒?”姚思睦想要抽回手,手心卻被他捏得牢牢的。
風很大,林子很密,盡管他就在前面,她還是被搖曳的樹枝吓得毛骨悚然。
“我不去了!”她說什麽也不再往前走,此刻她心頭那點愚蠢的浪漫被詭谲的樹影驅趕得無影無蹤。
這個混蛋!她是腦子被吓傻了才會幻想能從他身上汲取到涓滴溫柔,這他|媽就是個千年冰封的枯井。
明知道她害怕,還越要逼她。
他倒沒有再一意孤行地往前走,繞到她身後,林子裏除了樹枝搖動的聲音,就是他低沉的呼吸。
“這地方是不是比家裏恐怖多了?”他忽然開口。
“我要回去。”
她怕得快哭出來!穿西裝拿公文包的男人又出來了,林子裏的每棵樹枝下仿佛都吊着那麽一個人。
“是不是每棵樹都好像藏着你害的東西?”他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命令一般的口吻說,“張開眼睛。”
她的眼睛張開一道縫隙,手電筒的光清晰地照着身前的樹,樹枝下空蕩蕩的。她剛要放松,一陣風刮來,冰冷尖銳的東西碰到她的臉。
她尖叫一聲退開,撞到他冷硬的胸膛,他的手環到她身前,抱住胡亂發抖的她,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往左邊一轉,她才看清旁邊是一棵手臂粗的小樹,刮到她臉的是樹的枝葉。
她按着急驟起伏的胸口,幾乎是哀求地說:“別再吓我了!你這個混蛋!”
“吓到你是的這棵樹。”他在她身後淡漠地說。他的手垂下,再擡起來,寒光一閃,劈向那棵樹,枝葉一陣搖動。
“你幹什麽?”
姚思睦低頭,他掰開她握拳的手,把鑲嵌着黃銅的刀柄放入她的掌心,連同她的手一起握住,猛地一揮,刀刃砍在樹幹上,震得她虎口發麻,她剛想收回手,緊接着又是一揮,手臂粗的小樹被攔腰斬斷。
姚思睦顧不上發麻的手,把刀柄移到手電筒的光裏,仔細端詳那把刀,黃銅和金飾鑄造的刀柄,刀刃閃着鋒利的冷光。
這是拍賣會上才會出現的古董收藏品。
“你!”幾百上千萬的藏品被他拿來砍樹。
“越小的樹,就越會借着風借着黑暗裝神弄鬼,你怕的,也不過是這樣的虛張聲勢,”他握着她的手背說,“不怕它也很簡單,除掉它,就再也吓不到你。”
姚思睦垂下頭,“不可能砍掉所有的樹。”
“不能?”他在她身後冷笑,“你再怎麽沒用,起碼懂得把眼前讓你怕的先除掉的道理。”
“如果還怕呢?”
“怕是正常的,”他說着摟緊她的腰,臉貼着她的,擡起手電往前一照,“這些大樹誰看到都會害怕,穩穩地立着,這種不可撼動的強大,什麽都不用做,就讓你心裏滋生出恐懼的聯想,但是對我來說,除掉它也不過多砍幾刀的事。”
他關掉了手電,一松手,沉重的刀拖得她彎下腰。
他握住她的肩膀,驀地将她往前一推,“砍倒它,我就帶你回去睡覺。”
砍樹?!
神經病吧!!
姚思睦拄着沉重的刀,低頭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她是來勾引他的,他卻讓她砍樹。
她望着面前至少碗口粗的樹,回頭望着倚着樹幹,雙手悠閑地插在口袋裏的他。
“我……不要!”她的後背冷嗖嗖地,恨死他,卻還是想走回他身邊。
“再磨蹭,我就把你扔在林子裏,自己走回去。”
這個冷血的混蛋!
她再次回過頭,望着在形如鬼魅的樹幹,影影綽綽地仿佛又看到了穿西裝拿公文包的男人,躲在樹後探出一張青紫的臉孔。
她咬牙,雙手擡起刀使出全身的勁揮向樹樁,虎口震得劇痛,樹樁才翻了一道小口子。
“我力氣不夠,你幫我。”
“你想一個人走回去?”
王八蛋!
她心裏激烈地罵,又揮着刀猛砍着樹,目标已經變化,怎麽也要把這把貴死人的刀砍到卷刃。
刀刃比她想像的鋒利,她上一刀下一刀,終于形成肌肉記憶,每刀都能砍到同一個位置。松散绾住的頭發散了,不中用的鞋踢開,出了一身汗,在手臂酸軟得快擡不起來時,集中精神劈出一刀,擡腳踹倒被一塊樹皮連着的樹幹。
她扔了刀,抹着額頭的汗水,威風八面地喊道:“幹掉了!”
樹林裏沒人。
她的神經再次繃緊,謹慎地看向左右,只是一瞬就松懈了,提了一晚上的心,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回了實處,也再沒有卡在嗓子眼那樣膽戰心驚過。
黑魆魆的林子還是那些樹,樹枝再怎麽張牙舞爪在她眼裏還是樹枝,也清楚地知道,樹下沉沉的黑影也是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他不在,她也沒有感到緊張。
她把手揣進大衣口袋裏,往林子外走,樹幹之間剛透進一點燈光,就聽到他的聲音:“把我的刀帶出來,敢弄丢我就把你賣了。”
狗男人!
姚思睦心裏詛咒着,又走回去,撿起那把刀,裝進黑色的布袋,剛走到林子入口,就見他站在路邊,幾個保安在他身後折返。
所以他剛剛是去打發保安的?
他們大半夜砍公共綠化帶的樹,肯定被投訴了。
“你跟他們說什麽了?”她走到路邊問。
“你突發奇想要砍樹,我就帶你來了。”
“……別跟我說話!”姚思睦恨恨地把刀塞到他胸口,踩着大步往回走。
“膽子練大了?!”周嚴果在她身後嘲諷道。
姚思睦猛地回頭,“信不信我現在敢拿刀砍你!”
從林子到電梯,姚思睦積蓄的怒氣值達到頂峰,走出電梯就踢飛鞋子,脫下大衣轉身,大力摔到剛走出電梯的周嚴果腳邊,“你從來都沒覺得自己沒有一點人性嗎?我爸媽從來不逼我做任何事,我害怕,他們只會陪着我,陪到我睡着他們才會去睡!——”
周嚴果踢開腳邊的大衣,“我不是你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