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裏有鬼
劉錫明調出電腦上的文檔, 快速浏覽後說道:“友輝地産原來市值800億港幣,大股東張友輝持股40%,股票320億加上現金有100億。被姚思睦做空後, 友輝市值蒸發90%,市值80億, 張友輝股票跌至32億, 加上他的現金,現在還有132億。友輝地産報表內資産負債率達到85%, 淨資産300億,淨負債率100%, 被做空後,實際淨負債率高達200%,撐不了多久就要破産。”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錢已經被他套出來了,破産他自己也還有100億,”周嚴果搖搖頭說, “友輝的股東們卻一毛錢都拿不到, 而那些拿出血汗錢買了期房的業主們更是危在旦夕。”
“姚思睦也曾是業主之一,”劉錫明說, “她做空友輝的前兩個月賣出了友輝在玉湖開發的別墅。合理的推測是,她買房以後, 敏感地察覺到友輝的股票異常, 調查出友輝的資金鏈出了問題, 才決定吃掉這塊肥肉。”
“很合理, ”周嚴果說,“她只是個基金經理,如果一個公司自身沒出問題, 她很難攻擊別人。”
劉錫明心裏很不以為然,提到姚思睦,老板三句話有兩句話都在維護,明明就把一家公司搞到快破産的地步了,友輝有很大問題,黑吃黑的姚思睦就能是好人了?
市值蒸發了90%,多少股民血本無歸。
“嗯,”他只得附和道,“姚思睦只是讓友輝的問題提前暴露了,不然友輝現在還在拿地,掏空百姓的血汗錢,賣他家不存在的房子。”
劉錫明說完狠狠地鄙視了自己的谄媚,又看向老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是很贊同?
他忍住沒戳自己的眼睛,老板腦子不清醒!
那麽個膽大黑心的女人,誰跟她來往都得捂緊口袋。否則以她的人脈資源,高超的資金運作能力,把人家口袋裏的錢掏到自己口袋裏輕而易舉。
“張友輝有100億,現金跟姚思睦打了個平手,但他還有不在他上市公司體系內的物業公司,随時可以賣掉換錢,”周嚴果想了想說,“姚思睦就算設陷阱,要置張友輝于死地幾乎不可能。”
劉錫明翻起眼皮,望着天花板,他真擔心老板的下句是要幫姚思睦,“只要張友輝穩穩當當的,再多些錢也很難拿他有辦法。”
所以老板你清醒點!
周嚴果兩手撐在椅子上,忽然坐直身體,“最近把張友輝的數據也挖出來。”
“是!”劉錫明耷下腦袋,并在心裏暗暗警惕,哪天老板真要幫姚思睦,他一定要死谏!
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拳拳赤誠之心,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對周嚴果說道:“是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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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嚴果淡漠地擡了下眼皮。
劉錫明接起電話,按了揚聲器,安靜的辦公室響起一陣低低的嗚咽聲。
“宋……宋小姐!”劉錫明觑了眼老板的臉色,低聲問道,“您有事嗎?”
對方沒答,帶着濃濃的鼻音反問道:“你有事嗎?”
“呃,”劉錫明為難地看向周嚴果,見他點了下頭,才說道,“沒事,有什麽需要你說。”
“你能過來陪我嗎?”
劉錫明的身體一晃,撐住桌沿,說:“宋小姐,我正要陪老婆兒子吃晚飯。”
“那太好了,”她說,“你吃完帶他們一起來,人多熱鬧。”
“……”劉錫明瞄了眼臉色鐵青的老板,急忙說道,“等我們吃完飯再跟您聯系。”
“好,我過一個小時再打給你。”
“哎!——宋小姐——哎!!——”
劉錫明望着變灰的通話界面,轉頭問周嚴果,“周總這怎麽辦?”
“怎麽辦?”周嚴果站起身,冷冷地睨着他說,“她不是叫你去陪她,你問我?”
周嚴果說完,繞過辦公桌往辦公室外走。
坐進車裏,劉錫明耷着腦袋拉開副駕的車門,就聽到後座的周嚴果冷峻地吼道:“滾去開你自己的車。”
劉錫明裝死當聽不見,仍厚着臉皮坐進去,“那個……宋小姐沒有您的手機號碼——”
“把他給我踢下車!”周嚴果對司機說。
司機遲疑地拉開車門,周嚴果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號碼,先後按下揚聲器跟錄音鍵,“何總?”
何謹修在電話裏十萬火急地吼道:“你家房子着火了,消防車剛走,人沒救出來!”
何謹修重重地挂斷電話,擡腳踢開掉落到腳邊的外套,瞄了一眼門禁視頻裏猛按他家門鈴的姚思睦,氣惱地拖着韓念初往樓上走。
五分鐘前,他跟韓念初剛抱上,門鈴聲響了兩聲。
他吻了半天,才把分神的韓念初拉回來,衣服剛脫了一半,門鈴又響了,還響個沒完。
韓念初推開他走到門禁前,看到姚思睦立刻明白了。
“讓她上來,”她當即要去開門禁,“她肯定怕得不敢一個人待着,你快穿好褲子。”
他急忙把韓念初的手拉回來,上火地說道:“有你什麽事?”
“她這樣我不放心。”
何謹修咬咬牙,“讓該管的人來管。”說着就在通訊錄裏找到周嚴果的電話撥出。
挂掉電話,韓念初驚愕地盯着他,“周嚴果會信?”
“我比你了解男人,”何謹修扔開電話,把她按在樓梯扶手上才說道,“越是裝得不在意,越說明他心裏的感情壓不住了。”
韓念初推開他的臉,“你剛開始也一樣?”
何謹修急得火蹿上頭頂,咬牙承認:“一樣!男人都一樣,剛開始都是狗男人!”
狗男人周嚴果走進電梯裏才察覺到不對,轉頭對一臉緊張的劉錫明說道:“着火了怎麽電梯還能用?”
劉錫明愕然後才鎮定下來,“會不會是何總開玩笑?”
“我跟他交情深麽?跟我開玩笑?”
“那也許只是小面積失火。”
劉錫明剛說完,電梯門往兩邊滑開,兩人走出電梯,沒有嗆人的濃煙,沒人焦黑的殘骸,家具電器完好,房子裏所有燈都打開了。
“何總這玩笑開大了。”劉錫明說着,看到老板連鞋都沒換,快步走到每間房門前逐一查看。
“啊!”一聲刺耳的恐慌的叫聲響起。
劉錫明心頭一凜,擡頭看到老板像根木頭杵在卧室門口,并沒有進去。
他急忙小跑穿過沙發,走到他身後,就看到窗簾後面探出一張驚吓過度的臉。
她的雙手緊緊揪着窗簾,一時似乎并沒有把老板認出來,雙眼恐懼地張到最大,目光卻沒有聚焦在老板身上,而是仿佛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他剛要開口問,老板擡了下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他立刻閉緊嘴巴,看到老板一步一步地朝窗戶走去,腳步很輕,一直走到她面前。
劉錫明看到她揪住窗簾的手緩緩松開,她遲鈍地仰起臉,驚魂未定地盯着老板,窗簾垂落回去,露出她裹在身上的被子。
他猜老板馬上就會火冒三丈的訓斥,或者更為嚴厲的叫她滾蛋,心頭莫名有些不忍。
然而他再看去,周嚴果的手從口袋裏抽出來,手伸到她的腦後,輕輕地将她撥到胸前按住。
劉錫明垂下頭默默地轉身離開,經過沙發,他聽到壓抑後突然爆發出的哭聲。
姚思睦雙手揪住周嚴果的衣領,覺得自己哭得像個失控的神經病,可她停不下來,被那種無助的情緒懾住一晚,她厚着臉皮找劉錫明,又厚着臉皮按韓念初家的門鈴,卻沒有一個人能幫她。
她想不到出現的人竟然是這個她沒有過任何指望的人。
“跟我說,你看到了什麽?”等她的哭聲小了,他才問道。
“看到穿着西服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慘白的臉……”
白天她還只是心神不定,等到天黑下來,那個橫死街頭的男人就仿佛站在黑暗裏,用一雙破碎的眼珠瞪着她。
她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卻還是趕不走。
她坐在沙發上,那個男人就站在她背後,她背對着窗戶,那人就貼着窗玻璃,她去衛生間,那男人就躲在屏風後……無論她的眼睛睜得多大,那個男人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最後她把自己裹在被子裏,黑暗的被子外,那個男人一會兒站在床尾,一會兒又站在床邊。
死寂的房間,她不時聽到“乒乓”的響動,直到她小心地鑽出被子,卧室門口真的站着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她裹着被子滾下床,躲到窗簾後面……
她是真的懂了“心裏有鬼”是真的能把人折磨瘋。
“怕鬼?”周嚴果低頭看到她額頭滲出的汗珠,屋裏暖氣這麽熱,她還把羽絨被裹身上,“被子拿掉。”
姚思睦拿開被子,剛要抱去放在床上,他提起被子一角,摔回了床上。
“去洗個澡。”他說。
姚思睦搖頭,“我不敢。”
他沒再說什麽,彎腰把手伸到她的膝蓋後面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不洗就早點睡。”
姚思睦眼也不眨地盯着他,雙手揪着他的西服袖子,他索性把西服脫了下來。
姚思睦抱着空蕩蕩輕飄飄的西服,眼巴巴地望着站起來的他。
“別走——”
話沒說完,他在她身旁躺下來,側過臉跟她對視一眼,又不習慣地移開,“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