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家小姐還是小氣的
商知雪出嫁那日, 正好是撞上秦孝恩大婚。
秦君恩原是覺着晦氣,但再一想想,那女人被捆起來讓人用牛車給拖走的時候, 正巧是能看見秦袁二家婚禮隊伍的排場。
如此琢磨一回, 倒也不失為出了一口惡氣,便也就是準了。
而反觀秦袁二家皆是朝中權貴,婚禮辦的是風風光光, 體體面面。
秦君恩原是一大早起來便開始忙碌, 但還是抽了個空兒來送了她商知雪一程。
臨了被人帶走時,秦君恩還不忘說上一句。
“這番送你嫁了人, 你可千萬記得體貼夫君, 照顧公婆,養育子女, 既然我們相識一場,我也不好過分虧待與你,等再過幾日,我會幫着你家丈夫再娶一房小妾回來, 你可千萬莫要心生妒忌,姐妹兩個定要好生扶持,操持家務, 別要因着自己是先進門的,便欺負于人家, 許也是人倆才是真感情呢。”
一番話便是原封不動的給人還了回去。
想來縱是殺了她商知雪,大不了也只是解這一時之恨而已。
若真要折磨她,就定是要讓她痛苦、崩潰,且此生此世都要存活于悲傷絕望之中。
商知雪嘴裏塞着一團棉布,頭發蓬亂着, 眼神裏滿是驚慌和無助,她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被抓來捆在這馬車上的時候,也是拼命掙紮過一回。
秦君恩伸手替她捋了捋額前的碎發,随即便吩咐一句。
“快些将人送走吧,可別是誤了拜堂成親的吉時。”
來趕牛車的男人應聲,便是扯着繩子尋條小路離開。
秦君恩站在原地遠遠瞧着,直到商知雪的身影從自己的視線內徹底消失之後,她的嘴角邊才露出一抹笑意來。
她們站的是王府的偏門,往日裏只有下等奴才會走的路。
秦君恩拍拍自己的裙身,提着裙擺便是要轉身往回走去。
青果跟在身側,忙将手中的油紙傘往她頭上遮了遮。
今日落了些小雪,不大,可若是化濕了頭發卻是不體面的。
秦君恩側目瞧了瞧替自己打傘的青果,她問,“好幾日沒瞧見過你,怎得今日想通又突然要回來照顧我了?”
青果微微将頭低下一些,她答道,“小姐誤會了,青果不敢。”
秦君恩道,“我不喜歡商知雪,欺負她,對付她,你覺得我不對,這我也怪不得你。”
青果頓了頓,她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是又閉上了。
秦君恩便道,“若是留在我身邊讓你心裏難受了,你只需說一聲,我将你送回秦家便是。”
“小姐誤會了。”青果又重複一遍,“青果并未有覺得小姐不好的意思。”
秦君恩問,“那你這幾日,見着我便躲躲藏藏,倒像是對我待商知雪的态度頗有微詞。”
青果停下腳,她撐着傘的手指輕微顫了一回。
随即扔了手中這傘,便是‘撲通’一下跪在了秦君恩的面前。
“青果與小姐雖相識時日不長,但自您從北疆回來,青果由大爺分配至小姐房中照顧伺候的那第一日起,青果便認定了您是自己的主子,此生此世,都絕無有二心的。”
秦君恩見狀也停下腳,她伸手将青果扶起道。
“瞧你,要說話便好生說話,有事無事又跪來跪去的,這卻是個什麽道理。”
“青果讓小姐傷心了。”
“不傷心。”秦君恩拉住青果的手,又慢吞吞的往前走着,“我本也就不指望這天底下所有人都能理解我在做什麽,你不明白,我又不怪你,但心下仍是感動的,因為就算令你心裏感到不适了,你卻還是願意留下。”
“小姐真的誤會了,青果并不覺得小姐有錯。”
“那自從商知雪被我貶至下人房後,你又為何處處躲着我,避着我?”
“說來也是奇怪,我知小姐是心地善良,而且從第一天見着您的時候,就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很多年,經歷過大風大浪那般的感情深厚。”
青果瞧了一眼秦君恩,她便說。
“後來心裏覺得難受,也是因為覺得小姐好像不再是記憶裏的那個小姐,青果好像是認錯了人,心下便有些空落落的。”
秦君恩點頭,倒也沒有辯駁些什麽。
青果接着說,“不過這事兒再多想幾回,小姐原也就是小姐,她要做什麽,想做什麽,定然都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我怎麽能因為自己的臆測便為小姐決定了,您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秦君恩問,“那我不曾讓你失望了?”
青果答道,“小姐嚴重了,說什麽失望不失望的,卻也是我舍不得離開,到底也還是要留下來糾纏你的。”
秦君恩點頭,她說,“你想明白就好,若是又朝一日決定要走,只需與我招呼一聲,我定也不會為難你。”
青果笑着,“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這個商知雪原就是不太招人喜歡的,說來身世,她卻也是可憐,但就是要人心疼不起來。”
秦君恩說,“某些可憐人,定也是有可恨之處。”
主仆二人的談話聲逐漸走遠,取而代之的便是震天的鑼鼓聲響。
秦家有喜事臨門,單是這喜糖喜餅,秦君恩便是自掏腰包的采購來好幾百斤。
花轎所過之處,見者有份,當真是普天同慶了。
秦君恩也不要過多的人伺候着,她就拉着青果抱着糖餅在這人群之中穿行,大家都歡喜的不得了。
小孩子們像一條長長的尾巴跟在他們的身後。
歡聲笑語響徹了整個皇都城。
“青果,待到哪日你尋得如意郎君,我也為你添置這幾百斤的喜糖喜餅,咱們就滿城挨家挨戶的敲着門兒發。”
待到拜堂大禮之際,衆人才落座下來,秦君恩作為妹妹原也是沒有座位的,不過沾了這宋瑾修的光兒,竟還是帶着青果一塊兒進了主堂裏去。
青果一聽秦君恩的話,自是消受不起,于是正當拒絕之際,便又聽得宋瑾修道。
“你們主仆二人姐妹情深,要她為你準備些喜糖喜餅也不為過,人有些大方的姑娘,連嫁妝都是要準備好的,你家小姐算是小氣,才給你添置些喜糖喜餅。”
青果聽畢,便拿着絹兒捂嘴偷笑,“王爺說笑了。”
秦君恩也是不服,便喊話說,“你大方,那往後青果的嫁妝便是由你給準備了。”
“準備便準備,本王不僅能給她準備嫁妝,還能替她挑選人家。”
說起這事兒,秦君恩倒是來了勁,她忙問,“人家,哪戶人家,王爺心中可是有合适的人選?”
宋瑾修回頭瞧了青果一眼道,“我家長風如何?”
這說來倒是認真了,反倒是讓青果害羞起來。
姑娘家把臉面一撇,便是将目光移至旁側道,“王爺王妃就曉得調笑婢女,現下大少爺和袁家小姐成了婚,就該是你們辦喜事兒了,小姐今日單是喜糖喜餅就買了好幾百斤,我看過段時日你們辦事兒,這喜餅不得再買上上千斤去?”
秦君恩一頓,她道, “哎呀,我怎麽忘了這茬兒,就記着給他們辦喜事兒了,這往後我的婚禮,總還不能往差了辦吧。”
宋瑾修笑而不語,只搖搖頭,便是将注意力移到了那一對兒新人的身上。
秦君恩今日可算是高興了一回,又是鬧新房,搶紅包,和姐姐妹妹們磕着瓜子花生聊天聊了快小半宿,還是青果說。
“王爺困了,天兒冷,怕是扛不住,咱們還是快些回吧。”
秦君恩這才收拾了起身,跟着宋瑾修一塊兒回了王府裏去。
夜裏宋承治來探望一回,他原是受了宋瑾修的示意,前往荊州方向去處理雪患,結果中途聽見秦袁二家的喜事,這般特意趕回來想要道個喜的,可哪曉得人秦家門口的守衛油鹽不進,便是知道他是當朝七皇子也不許人進,只定要人把府上發出去的請帖給拿出來。
宋承治哪裏又有什麽請帖,他原就是中途趕回來的,人秦袁兩家都沒請過他。
這時心下惱火,也有幾分挫敗,便叫人去給主人家傳句話。
結果人家守衛倒只說。
“今日府上諸事繁忙,我家老爺怕也沒有空閑的時間來做通傳,您沒有請帖,就還是先請回吧。”
要說秦袁二家本也與他宋承治沒有什麽交情在,人家兒女喜事不邀請他上門也是正常。
但偏是宋瑾修,如今的宋承治既在宋瑾修的手底下做事,而他給了名份還只差個婚禮的王妃的親哥哥的婚事,如何看來也是和他宋承治沾着那麽點兒親緣的。
但偏是每一個人通知到自己,這讓宋承治心下極為不适。
可人秦家辦喜事兒,自己也不好搗亂子,于是權衡之下,這宋承治便又來了晉王府。
秦君恩與宋瑾修一下馬車,便有小厮來報道。
“王爺,七皇子早些時日來了府上,奴才瞧他舟車勞頓,像是剛剛從遠處趕回,于是便叫人先入堂內歇着去了。”
宋瑾修聽畢點頭,他正要說話,秦君恩便跳出來說。
“王爺不是累了,您先回房休息,這七皇子還是由我去招呼招呼。”
宋瑾修應聲道,“天晚了,你與他說上兩句便是,早些回房來休息,明日你家哥嫂還要回府上還還禮。”
秦君恩道,“知道,青果,你先送王爺回房去。”
“是。”
青果忙忙上前來,便也只餘秦君恩一人昂首闊步的朝亮着燈的主堂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