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過給本王打個欠條便是
秦君恩順着袁清清的目光瞧去。
商知雪傷病未愈, 但自己也沒給她休息的時間,該是她手底下的活計,自己卻還是要起來做的。
姑娘家身嬌體軟, 縱是滿頭黑發淩亂的垂在臉上、肩上, 身着粗衣麻布,也頗有幾分楚楚動人之姿。
秦君恩原也不是心狠之人,上一世面對宋承治的絕情決意, 自己那時被豬油蒙了心, 竟也曾私下裏為他開脫不少。
但終是被挑破了最後一根弦,美好的幻象終究也只是幻象, 秦家三百多條鮮活的人命, 竟是無辜做了政治鬥争的籌碼。
利用、利用、利用
從一開始她待人的真心實意,到頭來也不過只是利用。
“君恩?”
袁清清話畢, 回過頭來便見秦君恩一時走了神。
她拿手指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又道一句,“你身體不不舒服嗎?怎麽表情這樣奇怪?”
秦君恩将目光收回,她說, “身體倒是沒問題,就是心裏不太舒服。”
“心裏何故會不舒服?”袁清清關切來問,“君恩可是有什麽心事?”
“嫂嫂你看那個女人。”
秦君恩伸手指了指拿着掃把在院子裏掃雪的商知雪, 她說。
“你瞧那個女人,招不招人讨厭。”
袁清清再認真看了一回商知雪道, “我卻也不認識這位姑娘,可是不知為何,這一眼瞧見,心下卻也有幾分煩悶。”
秦君恩問,“是如何個煩悶法?”
袁清清面上帶着幾分為難, 她遲疑許久,這才小心開口道。
“說來奇怪,只在心裏突然發慌的厲害,像是被一百只、一千只、一萬字小貓同時抓心撓肝似的,好像是有什麽事情得要我快些去做,若是做遲了,就再也來不及。”
話畢,袁清清也有些迫切的一把抓住秦君恩的手指,她問道。
“君恩,這是怎麽回事?我怎麽瞧見一位素不相識的姑娘,會有這樣周身不适的感覺呢?”
秦君恩反手将自己的掌心覆上袁清清的手背,她道。
“嫂嫂別害怕,其實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也有和你一樣的感受。”
“君恩也不喜歡這位姑娘?”
“豈止是不喜歡。”秦君恩道,“我是非常的讨厭她。”
袁清清聽畢,便又回頭去瞧了商知雪一眼,她說,“不過卻也是個漂亮的姑娘,不知為何會讓人心生不妙。”
秦君恩問道,“嫂嫂可是相信前世今生一說?”
袁清清不解,便問,“什麽是前世今生?”
秦君恩道,“世間萬物皆有靈魂,人死之後是會再投胎的,惡人再投胎便會淪為豬狗牲畜,好人再投胎就會大富大貴。”
袁清清想了想,她認真說,“這些話,以往陪我娘去拜佛的時候,也有聽聞寺廟裏的大師說過。”
秦君恩道,“那這就巧了,前兩日我們王府門口也來了位游僧,原是在府門前敲着木魚,我出去一問,那僧人便同我講,萬物因果,皆有輪回,說是上輩子有害我的小人,這輩子便會落到我的手裏。”
“這世上竟還有這樣的事?”
袁清清聽聞吃驚,秦君恩便又與她道。
“那老僧人還與我講,上輩子有一位與我情深義重的姐妹,這輩子會以再以姐妹的身份回到我身邊,我也有仔細想過這個人是誰,後來聽聞哥哥的婚訊,我猜上輩子與我做姐妹的,大抵也就只有嫂嫂了。”
“還有這樣的事?”袁清清笑開來,“且先不論這話兒的可信度,但要做君恩的姐姐,我心下自是一百個願意的。”
秦君恩笑,她再将袁清清的手腕抓住。
“好了,不瞧她了,這醜人瞧多了還心煩,嫂嫂還是快些與我回房去挑禮物,那顆夜明珠你今日是務必要帶走的。”
“夜明珠這樣珍貴的東西,想來也是王爺送給你的吧,我就這麽拿走,怕是不大合适。”
“這有什麽不合适的,我們家王爺可是大方,上千上萬的黃金也能眼睛都不眨的給揮霍出去,就一顆小小的夜明珠,他不會上心的。”
秦君恩說完,像是不夠,于是又特意補上一句。
“倒是我們在此處磨蹭,一會兒回去接他接晚了,他才是要生氣的。”
袁清清心下歡喜,她知曉秦君恩送她禮物都是送的真心,是把她當親生姐姐在照顧。
所以雖是有些不好意思,也反複推脫了很多遍,但也還是載了滿滿的一馬車東西回了袁府。
原是說好了只下一盤棋,但礙着這袁家老爺子不好抹他的面子,于是一盤子下不過二十子,那老臣便說。
“王爺棋藝高超,老臣甘拜下風。”
同樣的話說了五六次,天都快黑了,宋瑾修原是打算在人家府上吃頓晚飯,可哪曉得棋盤才剛剛收下,秦君恩這才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來說一句。
“王爺,該回家了。”
倒是還曉得接他回去。
宋瑾修袖子一甩,這一路憋着一口氣,就硬是一句話也沒同她秦君恩講。
“王爺生氣了?”
早上帶人走的時候也沒考慮太多,秦君恩倒不是個會安慰人的性子。
原是說兩句軟話,好生哄哄便也就沒有大事,但她偏是反反複複揪着宋瑾修與自己鬧別扭的事兒不放,還始終在那處念叨。
“王爺不會真生氣了吧。”
“王爺這麽小氣呢。”
“王爺怎麽還和自己嫂嫂生氣。”
“王爺真小氣。”
原是不想理會,想來将這笨姑娘晾在一旁,讓她好生反思反思自己的錯誤。
可哪曉得秦君恩半分愧疚之心也沒有,從袁府回來這一路便是嘟嘟囔囔的,全是在說他的不是。
任是他宋瑾修脾氣再好,也到底忍耐不住。
“本王小氣?”
回了府,進了門,剛剛往這桌子前坐下,想要解開披風系帶的手指都還沒來得及放在脖頸上,宋瑾修便是氣她不過的猛然拍桌而起。
這一巴掌用了不少力道,只聽得‘嘭’一聲悶響,秦君恩手裏剛剛添了茶水的杯子都沒能拿得住。
手指一抖,這滾燙還冒着青煙的熱茶便是灑了自己滿身。
索性是冬日裏,穿的倒是也夠厚,所以還不至于被燙着。
“本王與那袁家老臣本也不相熟識,你非要拽着本王去他家,本王随你去了你又不理本王,将本王一個人丢在外堂,與那袁老爺子聊些奇奇怪怪,尴尴尬尬的問題,你倒是好,扭頭就跑去和人家袁家小姐有說有笑,歡歡喜喜,還帶她回王府,好,你回家也好,可你回家就不能把本王一并給帶回來嗎?”
倒是還沒見過宋瑾修什麽時候急成這樣過。
現下卻是像個被娘親抛棄的小孩兒,然後乖乖在外人家等了許久,結果發現超出了原先說好的時辰,所以滿肚子委屈都要發洩出來的模樣。
“你還說本王小氣。”
“我”秦君恩結巴一句,她忙解釋說,“你誤會了,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說,你今天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大家今晚就都別睡覺了。”
說完便像那個市井無賴般,又一屁股給坐回了這椅凳上來。
秦君恩将宋瑾修盯住許久,她垂下眸,忽的‘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錯,你是對的行了吧。”
宋瑾修皺眉,他不滿道,“你這話什麽意思,合着現下還是本王在胡攪蠻纏?還委屈你認錯了?”
秦君恩道,“随你怎麽想,反正我沒有這個意思。”
話畢,便是起身作勢要走。
宋瑾修在身後快要被她氣死,“行,行,走吧,你現在就走,大不了下個月你哥嫂的婚禮,本王不去參加了便是。”
秦君恩腳下一頓,她回頭反抗,“那可不行,你賜的婚,你憑什麽不去參加。”
“本王不高興,本王不樂意去,她們誰愛成親誰成親,與本王又有什麽幹系,大不了婚書收回,這門親事誰愛撮合誰就撮合去。”
帶着怒氣拂袖起身,宋瑾修便朝卧房裏走去。
秦君恩在房門口扭捏兩步,但還是跟着他跑進來。
“你與我生氣便與我生氣,做什麽拿我哥哥的人生大事來撒火。”
宋瑾修不言,只悶着性子,晚飯也沒得心情再去說什麽吃不吃的話,索性擡手一解衣裳,就準備躺下休息了。
秦君恩左右見人家不理自己,好不容易瞧見機會能上手,便立馬伸手去接過宋瑾修手裏的衣物。
“其實咱們家王爺一點兒也不小氣。”
宋瑾修不理。
“咱們家王爺最大方了。”
宋瑾修還是不理。
“我錯了,我以後走哪去哪一定以王爺為先。”
宋瑾修不滿的神色這才斂了下來,他正要說話,突覺這床頭邊上少了些什麽。
便是左右環視一周後,将目光落在那個原本架着夜明珠的紅木支架上。
“這處,是不是少了個什麽東西。”
以往這房裏倒是經常少這個,少那個的,但是宋瑾修從來也不會多問。
偏是今兒個想起這夜明珠的事情來。
秦君恩支支吾吾的,她岔開話題說,“王爺餓不餓,您先歇着,我這就去廚房端些好吃的過來。”
“本王不吃。”宋瑾修一把将秦君恩再給揪回來,他拿手比劃着,“這裏是不是有個什麽圓圓亮亮,夜裏會發光的東西沒了。”
“啊呃沒有吧,你是不是記錯了。”
宋瑾修回頭,他瞧着秦君恩問,“你又送人了?”
“我就瞧見一個大珠子,還以為是什麽測量儀呢,以為不是什麽值錢貨,便拿給嫂嫂了。”
“胡說八道,你知道不值錢還會拿給她?”
“那那那送人家禮物,我拿個便宜的也送不出手呀。”
索性是又不睡了,宋瑾修拿了外衫穿在身上又往外走。
秦君恩追着他道,“王爺別生氣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把您一個人丢在外頭,也再不把這些貴重物品瞞着你送給別人。”
“沒關系,身外之物而已,你送便是了。”
秦君恩正待高興,便又聽他說道。
“不過給本王打個欠條便是。”
秦君恩生疑,她問,“打什麽欠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