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倒是個漂亮的姑娘,留下吧
宋承治現下每日裏都要往那晉王府跑上一趟, 不過他一直沒能見到宋瑾修的面。
回回都是秦君恩帶上幾句口信出來,說是晉王要吩咐給他的。
這事情一來二去做的多了,宋承治心下難免起疑, 但是又不好直接開口來問。
不過想來秦君恩也沒有可能會背着宋瑾修謀劃一些見不得人的活計, 于是自己便還是按照吩咐去将事情全部處理妥當。
只是今日又來這府門口走了一趟,卻也還是下定決心要見上這叔叔一面不可。
宋承治倔起性子來,也是個難纏的, 秦君恩拗他不過, 便只好說。
“你一定要見王爺,這也不是不行, 不過今日卻是不方便, 待我與王爺說上一句,你明日再來好了。”
宋承治問, “皇叔重病卧床,在下身為晚輩,不探他一面,屬實是不合規矩。”
還是不肯走, 看來是鐵了心。
秦君恩瞧這場面,做得一番無奈,于是只好說。
“我也瞞你不得, 主要是王爺精神不佳,又連着大半個月沒從這榻上起來過, 你知道他這人素來最是要面子,蓬頭垢面的模樣又怎好見人,偏是我身邊也沒個得力的姑娘能幫着伺候,這沒日沒夜都得親力親為,也是要累死人了。”
這話兒都送到了嘴邊, 那宋承治又豈有不接之理。
于是只在一個将眼珠子從左轉到右的功夫,他便忙道。
“小侄府中倒是有個得力的姑娘,出身江南,性情溫婉,手腳也較為麻利,若是皇嬸需要,小侄這就回府去将人給送過來。”
秦君恩拿着茶杯的手指一頓,便做得一副驚喜模樣問道。
“哦?還真有這樣的姑娘?是誰,叫來府上叫我先瞧瞧看。”
宋承治道,“正是那日在倚鳳樓中,皇叔一擲萬金拍下來的姑娘,後來他又送與小侄,小侄便留人在府上居住至今。”
“啊,是她啊。”
秦君恩恍然大悟,她笑着點點頭。
“那叫她過來試試吧,我家王爺也不是什麽難伺候的主兒,就是日日夜夜要陪在身邊,早起晚起都貼身照料着,只管有些累人就是。”
宋承治道,“貧苦人家的姑娘最是不怕苦,不怕累,若是皇嬸同意,小侄這就回去給她收拾衣物,明日一早便來帶王府。”
秦君恩應聲,她說,“去吧。”
宋承治這廂便連滾帶爬的出了府門外去。
商知雪原先日子倒也得過幾天寵,後來宋承治失意,便也在她身上發過不少火。
尤其那日給太皇太後送完賀禮回來後,她在這七皇子府上的日子便更是舉步維艱,如今聽聞這人要将自己送走,雖覺幾分解脫,但心下也難免有些忐忑。
“晉王既是将我送給了七爺,如何這番又要把奴家要回去?”見人忙着給自己打包行李,商知雪便小心翼翼的上前來問,“何況我與那晉王妃此前還起過沖突,她瞧着不像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奴家去了那邊,怕是也沒有好日子過的。”
宋承治手忙腳亂,将商知雪為數不多的衣物全部塞做一團後,還不忘安撫她一句。
“這些世家小姐,脾性跋扈一些也很正常,再說你一個下人,她就是記仇也記不到現在,哪能天天盯着你欺負。”
商知雪還是有些畏懼,她道,“七爺,可奴家還是有些害怕。”
宋承治道,“你別怕,就算那秦家小姐生的蠻橫,可我那十七皇叔最是體貼人,你這次去也是照顧的他,再者我每日都會去晉王府探望,若是你實在待不下去,我再帶你回來便是。”
“若是七爺這般說,奴家心裏也好受了一些了。”
“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得好生叮囑與你。”
收拾完行李,宋承治又将商知雪拉至身前,他鄭重同那女子道。
“從今日起,我每日都會進王府,也會找機會同你說話,你既是去了十七皇叔身邊,千萬記得要日夜陪在他身邊照顧伺候,死死的将他盯着,他每天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和誰見過面,一字不漏的全部都給我記下來。”
商知雪聽來有些腦子發懵,這皇權鬥争之事,她哪裏懂的多少,向來都是別人說什麽自己做什麽,現下雖不明白宋承治要做什麽,但自己身份卑微,自幼便是被人給送來送去,于是這時也乖乖聽話的點下了頭去。
聽聞七皇子要将府上的女人送來晉王府時,青果還覺着有幾分莫名其妙,于是第二日一早給秦君恩送來早茶的時候,便跟着人問道。
“小姐好生奇怪,那姑娘你分明最是讨厭的,為何又把人要到王府裏來伺候王爺。”
秦君恩慢慢悠悠飲下一碗燕窩道,她拿絹兒擦了擦手道。
“誰說我要她來是伺候王爺的?”
青果道,“一會兒七皇子就要将人送來府上了,不是來伺候王爺,那小姐要她來做什麽?”
秦君恩笑道,“我這幾日瞧見你們幾個小姐妹,大半夜裏還蹲在池塘邊上洗衣服,實在辛苦的厲害,便特意尋個人回來伺候着你們。”
“伺候我們?”青果吃驚的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小姐說笑了,我們本也就是府上的丫頭,伺候主子是應該做的事情,白日裏忙完,夜裏找些空閑清理自己的衣物,這都是應該做的事情。”
“青果,你來。”
秦君恩招招手,她将青果喚至身邊,只将這姑娘起了繭子的雙手執起。
“從今日起,你千萬不要多問我什麽,你只肖知道,那個姓商的壞女人做過許多傷害我們的惡事,我這次将她從宋承治的手上要來,一是為了出氣,二是為了複仇,所以你只管幫我用力欺負她就好,只要讓她的日子越難過,我們以前吃過的苦,受過的罪,才不算白白捱過。”
青果聽來雲裏霧裏,想來自己從小被父母賣進了秦家做得伺候丫頭。
日子雖然苦了些,累了些,但從來不至于說會覺得難過。
家裏的老爺,夫人,小姐,少爺個個都好的不得了,對下人從來不會為難苛責。
但偏是三小姐性情古怪的厲害。
“欺負人,我不會。”
青果老老實實的搖頭,她道。
“再說那姑娘也挺可憐的,大老遠從家鄉逃難來了皇都,舉目無親,被人賣來賣去,原就是個命苦的,小姐若是不喜歡她,那便不要搭理她是最好,何故找着茬兒的欺負人呢。”
“”
秦君恩恨鐵不成鋼的盯着青果那副無辜模樣。
她無奈的嘆口氣,又搖搖頭,便道,“罷了罷了,你又記不得,我也就不逼你。”
青果聽不明白,但心下曉得自家小姐這是又用不上自己了,于是心下起了幾分慌亂,怕自己是個沒用的,正想要再說兩句彌補的話,這屋外便是有小厮進屋來報。
“王妃,七皇子帶着他家裏的姑娘已經在王府門口等候,說是要求見王爺。”
“讓他們進來。”
秦君恩擺擺手。
小厮點頭,又匆匆出了門去。
青果見狀便忙上前伸手來将秦君恩扶起,她道,“小姐現在做事,是叫人有幾分看不懂了。”
“看不懂才好,等你什麽時候看得懂,咱們的日子便又要開始不好過了。”
得,這話說來,青果卻是更加聽不明白。
商知雪今日穿着樸素,大抵是曉得自己是來做個伺候丫頭的,此前又與她秦君恩有過節,太過喧賓奪主卻不是好兆頭,于是只想低調一些。
這番出了屋子,前往主堂,遠遠便瞧見那女人端正的跪在那處。
宋承治坐立不安,只等秦君恩出來後才忙忙上前來道。
“小侄見過皇嬸,不知今日十七皇叔身體如何?”
秦君恩随口道,“你家十七皇叔在卧房裏等你呢,自個兒過去吧。”
宋承治聽畢,喜不自勝,便忙忙答道,“小侄這就過去,這就過去。”
話畢,這人便是立刻沒了蹤影。
商知雪現下還沒到能嚣張跋扈的日子,所以眉眼之上多少染着幾分謙遜,不比以往那般傲慢猙獰。
秦君恩坐到主位上,也不多說什麽話,丫頭給她換了三杯熱茶過來,她碰也沒有興趣多碰一下那杯沿。
就這麽死死的将堂下乖巧跪着的商知雪給盯住。
宋承治繞去堂後,也不知在與宋瑾修說些什麽,總之一炷香過一炷香,一炷香又一炷香,沒見有人出來,秦君恩便一直不肯發話,就這麽讓她商知雪好生跪在此處。
一直到,日上三竿的時候。
“皇叔身體不好,小侄還幾次三番上門打擾,屬實是考慮的不夠周到。”
“無礙,你也是關心本王。”宋瑾修清淺的聲線自堂後傳出,“這幾日府上安排的事物較多,也是辛苦你忙前忙後的為本王做事。”
“皇叔這是說的什麽話,為您分憂,是小侄應該做的。”
馬屁一路拍來,進了長廊,再轉身便邁入主堂殿內。
瞧見商知雪還跪着,宋瑾修與宋承治二人腳下皆是一頓。
知曉這商知雪來王府的日子可能會不好過,但是沒想到這才剛進門,就開始被人賞了個下馬威。
宋承治有一瞬間的尴尬,但随即立馬同宋瑾修說道。
“近日聽聞皇嬸說家中下人照顧不好皇叔,所以小侄這番特地将家中挑了個體貼細致的姑娘送來了王府,能為皇嬸分憂,也算是盡了小侄做晚輩的一片孝心。”
“是嗎?”
宋瑾修點頭,他慢吞吞的走來這堂前與秦君恩并肩坐下。
瞧了那商知雪幾眼後,又才道。
“把頭擡起來給本王瞧瞧。”
商知雪心下畏縮,但左右思襯後,便還是扭扭捏捏的将頭擡起。
姑娘家眼淚汪汪,額頭又因為長久的保持跪姿所以密起一些細汗,她怯怯的去看了一眼宋瑾修,又忙将自己的目光收回。
倒是生了幾分讓人憐惜的姿态來。
“倒是個漂亮的姑娘,留下吧。”
宋瑾修點頭,他只管這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