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還敢不娶我似的
七皇子府。
入冬後的梅花開的正好, 院內院外都充盈着清淺的香氣。
一黑衣男子手捧錦盒匆匆進了宋承治的書房。
也不知道這屋子裏是出了什麽事,卷宗書籍悉數被人扔在了這地上。
宋承治整個人頹廢的埋在書桌之上,聽聞有人進來, 便猛的将頭擡起。
他問, “有消息了嗎?”
黑衣人進門便跪在這堂前,他恭敬答道。
“報七皇子,沒有消息。”
宋承治冷靜了三秒, 竟是突然暴起, 再将桌子上的東西全數摔到了地上。
他罵道,“廢物, 都是廢物。”
黑衣男子仍是端正跪着, 待宋承治發完脾氣後,才接着道。
“此前各州縣與我們保持聯絡的, 現下全部斷了消息,府上發出去的密函沒有一封回信。”
宋承治雙手握拳,氣的青筋暴起,他道, “說,繼續說。”
黑衣男子将頭埋下,他輕聲道, “聽說是,晉王同下邊的人都打過招呼了。”
“晉王?怎麽會是晉王。”
宋承治手抖的厲害, 待回過神來,才一把将自己的右手按在桌面上。
他閉上眼,深深吸下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此前謀劃大事,宋承治也曾防備過很多人, 但唯獨只有晉王是他一直想要當做夥伴拉攏的對象。
“這叔叔,何時對皇位也感興趣了。”
黑衣人道,“原是聖上身體康健之時,還能牽制晉王幾分,但自晉王從北疆回朝之後,聖上便是一病不起,如今雖知曉他有懷有二心,卻也偏偏奈何不得。”
宋承治問,“前兩日他發下公函說要将邊關百姓遷至中原之事,現下處置的如何了?”
黑衣人道,“回殿下,事已辦妥。”
宋承治驚訝道,“竟是這般快?”
黑衣人點頭道,“邊疆百姓雖也隸屬于我西鄞子民,但畢竟出生蠻荒之地,生活習慣自是與土生土長的中原人不一樣,若是貿然将人遷入,難免會有不妥之地,此前便有發生過難民打砸搶奪、奸殺擄掠本地居民的惡劣事件。”
宋承治點頭,他連連認可道,“是啊,是啊,所以我才一直勸谏父皇不能将這些人移居中原,晉王他是怎麽做到的,他是怎麽做到的。”
黑衣人道,“在晉王下發的函書裏,明文要求,将身體強健的男子全部就近招兵,老弱婦孺則是悉數遷至幽州城內,按人口劃分了土地、房屋和錢財。”
宋承治聽畢,猛然脫了力,他再跌回自己的座椅內,只喃喃自語道。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而且,而且晉王還未經過聖上準許,便自作主張更改了軍營晉升的規矩,他下令軍中士兵皆數按功行賞,殺十敵,升一位,據聞如今南北二疆,士氣高漲,匈奴哈赤都不敢來犯。”
宋承治無力道,“如今已經這般明目張膽了嗎,他說什麽,就算作什麽了嗎?”
黑衣人道,“殿下,你也并非不知,這西鄞百萬士兵有八十萬都姓秦,剩下的那二十萬也是與秦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如今晉王與秦家小姐成了一家人,這秦家軍隊可非是由着他任意調遣了去。”
“哈,哈哈。”
宋承治無奈大笑,他眼底被震的猩紅一片。
原來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嗎?
他部署十年,歷經艱辛拉出來的關系網,如今不過是別人一句話就能給他打的稀碎。
不過,不過,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決計不能這般輕易的就放棄。
宋承治掙紮着在桌面上撐起自己的雙手來,他道。
“去,準備車馬,準備禮物,本王要走一趟晉王府。”
“是。”
黑衣人低頭領命,随即立刻退下。
秦君恩自從北疆與宋瑾修一起回了皇都城後,兩人做的第一件事兒便是回了秦家,拿着秦老爺子寫的親筆書信給大伯看。
雖是胡鬧,但由秦君恩做出來,卻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家中最大的長輩都點了頭,大伯又哪裏還有阻攔的道理,于是當下,秦君恩便搬着家夥事兒直接搬去了晉王府上住着。
婚嫁之事雖已定下,但始終還未成婚,秦君恩此舉自是容易遭人非議。
“可你瞧她那樣子,像是怕被人說的主兒嗎?”
大姐磕着瓜子兒,只笑着同二姐說道。
秦君恩坐在晉王府的園子裏,為了遵循自家王爺那野蠻也得要野蠻的有風度,做壞人也得要做個傾國傾城的紅顏禍水的歪理。
于是自從回了王府,她便是華服加身,做足了女主人的架勢。
只在這番邀了姐姐妹妹們一同來這晉王府上聽戲,還順帶叫了那陸家小少爺和四妹。
原意是打算撮合,可這陸小少爺卻似乎對男女之事并不感興趣,只一心撲在這戲曲之上。
家中姐妹說說笑笑,四妹雖也扭捏,但目光也時不時的朝那陸小少爺身上飄去。
臺子上唱的是《女驸馬》,晉王府沉沉悶悶十來年,如今好不容易熱鬧起來,家中的婢女下人們也樂的新鮮。
話沒多說幾句,戲也才剛開始唱,便是有人上前來禀。
“王妃,七皇子帶了禮物在門外求見,說是要來探望王爺。”
端在手裏的茶杯都沒來及往嘴裏送,秦君恩這手便是一頓。
仔細數來也有三日了,從北疆回了皇城,宋承治竟是今日才來拜見,也是夠能沉的住氣。
于是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秦君恩便道。
“就說晉王還在休息,王妃陪着家中姐妹聽戲,你們暫時未能通傳,就讓他先等着吧。”
“奴才領命。”
通傳的奴才彎腰退下。
大姐聽聞,便湊上前來問。
“君恩,如今你與晉王已定了親事,怎麽還這般讨厭那七皇子。”
“大姐這話問的,我與晉王定了親事,就不能讨厭他了嗎?”
二姐聽畢,便笑道,“咱們家君恩最是小家子氣,要讓她不記仇,那估計得等到下輩子去。”
秦君恩點頭認可,她道,“二姐說的是,不過下輩子也還是太短,至少得再下八輩子去。”
二姐被人逗笑,便伸手推了一把她的肩膀。
“瞧你,不過晉王對我家三妹妹是真的好,你看這婚事都還沒辦呢,府上下人便是畢恭畢敬的喚她一聲王妃了。”
秦君恩道,“成婚也是早晚的事兒,這聲王妃提前叫了而已,又不礙事。”
大姐聽聞,便來問,“爺爺答應了你與晉王的婚事,我爹和二伯自也不能反對,如今你已搬來晉王府入住,天下人都曉得你要做這晉王妃,怎得反倒還沒聽着你們将日子給定下來。”
“急什麽?這婚禮不得好生準備?”秦君恩道,“大姐這般着急,倒像是他還敢不娶我了似的。”
“我哪裏是這個意思。”大姐道,“原是我爹昨日還說,這日子拖的久,怕晉王身體扛不住呢。”
秦君恩不言,只回頭往外去瞧。
大姐又道,“你家王爺最近身體如何?”
秦君恩答,“身體是不大好,可姐姐不必擔心,他總也是這麽過來的,今日聽聞你們要來,本該大家一起吃頓飯,聊兩句,可是從北疆回來的路上便染了些風寒,這幾日還有些低燒,不方便出來見風。”
大姐點頭,她關切來道,“你好生照顧他些,姐姐雖然醫術不濟,可若是你們有需要,只需傳喚一聲,哪怕是半夜三更,我都要趕過來為他診脈的。”
秦君恩聽畢點頭。
倒是又想起來前世宋承治生病,她尋遍皇都名醫也治他不好。
這日日咳,夜夜咳,咳的嗓子沙啞了也高燒不退。
後來實在沒了法子,秦君恩只好跑回秦家求大姐相助。
但那時她嫁與宋承治,本也就是違背了家中長輩的意思,大伯甚至放出話來說秦家沒有她這個女兒,硬生生要與她化清了界限。
那晚下了雨,大姐打着傘出門來勸。
姐姐卻是心疼她的,只這廂伸手來扶道。
“君恩,你還是快回吧,姐姐的醫術在皇都城內也算不得高明,你若是尋遍名醫都沒有用處,來找我又能怎麽辦呢?”
秦君恩自己也知道找大姐是沒有用的,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回來。
卻是大姐将傘塞進她手中時,說了一句。
“姐姐知道你害怕,一個人在七皇子府上一定過的很孤獨,君恩,你要是想回家,與那男人扯清關系後,便回來好了。”
秦君恩應該是愛過宋承治的,只是後來這份感情也許變了些味道,或多或少都夾雜着些不甘心在。
現在回想起來,那麽拼盡全力想要去扶持一個人上位,為的當真只是愛他嗎?
秦君恩突然開始遲疑,她想或許那時候那麽努力,也有要同家中長輩證明自己沒有選錯人的倔強在吧。
臺子上的戲還未唱完,這天兒倒是突然落起了雨來。
秦君恩只感覺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在了自己臉上,她剛剛伸出手來想要去接,卻見周圍的人紛紛驚呼着拿手去擋自己頭頂上的雨滴,跟着朝屋檐邊跑去。
這場景,有些像前世的七皇子府。
那時秦君恩也剛從大雨裏跑回家來,結果一推房門,瞧見的便是那高家小姐端着藥碗給宋承治喂藥的場面。
她步子一頓,随即瞧見宋承治嫌惡的表情。
“我在榻上病了半月,你不幫着打理府中事宜,倒是日日像條撒了歡的野狗四處亂跑,現下又弄得濕濕嗒嗒不成樣子,怎麽,倒頭來自己生了病,還要怪我将病氣渡給了你?”
他許是一開始就不喜歡自己的。
秦君恩低下頭去。
想來守的雲開見月明,卻不料後來坐上後位,在宮中撞見大伯時,素來最是疼愛她的長輩,這時也是不願再多瞧她一眼。
該是那時,大伯便已經知道,坐這個位置,以及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後來會給秦家帶來怎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