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王爺願意娶我?”
商知雪這厮自也奸邪,只現下瞧着可憐,日後做的腌瓒事可是不少。
秦君恩在二樓,她立于紗簾之後,伸手将這簾子撩開一條細縫,便透過這條縫隙向下瞧去。
那女人容貌未變,眼角垂淚,做的一番楚楚動人。
任誰瞧着這樣一張臉該都是要心疼幾分,但秦君恩不行,她看那佳人卿卿的模樣,卻只能回憶起自己臨死前,見到的那副醜惡嘴臉。
“今日倚鳳樓新人出苞,女,十六歲,江南常州人氏,因家鄉澇災被迫北上,途中父兄染病而亡,只留孤女一人,背景幹淨,無病,無債款,可拍初次,可包,也可直接贖身,起拍價,一百兩黃金。”
話畢,鑼聲響。
位于戲臺最中央的姑娘緩緩将面紗摘下。
觀衆席內不受控制的一片贊嘆之聲。
宋承治的廂房就在這隔壁,他時常來此散心,秦君恩知道他這處密地,所以特地要下的旁邊這間屋子。
男人見了美人,心下自是有幾分欣喜,宋承治眼底亮了光,這幾日的煩心事倒像是一掃而光了。
手裏端着一杯美酒都來不及喝,一擡手,身後便有一小厮上前。
宋承治道,“告訴老媽媽,這姑娘我要了。”
小厮埋着頭,輕聲應道,“是。”
此前談好了的事兒,只要宋承治瞧上了,人便是他的。
不過這該有的叫價流程還是得在明面上走一遭,只等有人喊價,這邊再出一個更高的價,喊到沒人敢再往上喊的時候,宋承治便直接将人接走就是。
可誰曾想今日卻是碰着了個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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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兩。”
“兩千五百兩。”
“三千兩。”
“三千五百兩。”
再美的女人,從這勾欄院裏出去那都是掉價的。
或許會有世家纨绔尋個樂子給買回家去,不過這價錢卻也不會花出太多。
今日這價能叫到三千兩已是頭一遭,現下竟還有越發往上的趨勢。
樓下衆人仍是感嘆,不過嘆的卻不是姑娘美貌,只紛紛好奇這是哪家的敗家子兒把錢當錢用,好端端幾千兩黃金買個青樓裏的女人回家做什麽?
“四千兩。”
“四千五百兩。”
“五千兩。”
“一萬兩。”
一萬兩,一萬兩沉甸甸,金燦燦的黃金。
秦君恩本是五百兩、五百兩的往上加着玩兒,哪曉得喊着喊着,這一旁的晉王卻是冷不防的開了金口。
這一開,就是一萬兩。
“一一一,一萬兩?”
喊價的老爺子都險些咬着了自己的舌頭。
“誰家的公子這麽有錢吶。”
“這也太把錢不當錢了,咱們皇都城還有哪家大人生了這麽個敗家玩意兒?”
“不知道,指不定是外地來尋樂子的,咱們皇城腳下,天子門前,哪個官家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往青樓裏砸錢。”
樓下衆人議論紛紛。
秦君恩好奇回頭,宋瑾修卻懶洋洋的應下一句。
“喊的太慢,本王乏了。”
就這一萬兩還能再往上加,那這倚鳳樓的老媽媽就屬實是有幾分不上道。
別的不說,能給出這樣的價錢,那自然也不會是什麽尋常的普通人。
宋承治正将這眉頭給皺的緊緊,那頭老媽媽便連滾帶爬的又進了他這間屋子。
“七爺,今兒個實在是沒想到會鬧成這樣,隔壁那位喊價的爺怕也是個不好得罪的主兒,何況現下叫價叫的這麽高,這樁生意我若是不做又實在有些虧本,說句實話那姑娘也值不了這麽多的金子,更不值得您為她生回氣,您看要不這樣,今天這人您讓出去,下回再有好貨色,我直接給您送到府上來?”
宋承治沉默半晌,跟着擡手起來便摔了一只杯子。
老媽媽被這動靜一驚,下意識的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七爺恕罪,七爺恕罪。”
說實話,不過一個女人,對宋承治而言确實算不得什麽。
但偏是這幾日在秦君恩那女人身上栽的跟頭、受的氣,就讓他心裏難受的厲害。
此番前來本也就是為了尋回些面子和尊嚴,哪曉得連個破青樓裏的破女人都有人來和他搶。
宋承治震怒,“去看看是誰在和我添堵,我就不信整個倚鳳樓,還有比我更不好得罪的主兒。”
有,确實是有,她秦君恩這不就是掐着點兒的來了嗎?
“咦?是七皇子?”
眼瞧着宋承治的火氣都要燒上了房頂,哪曉得這一盆水澆下來,瞬時間就将他給滅了個幹淨。
宋承治‘騰’的一下站起身,他瞧着一身鵝黃紗裙的秦君恩,臉上還帶了幾分迷茫和無措。
“君,君恩妹妹?你怎得在此?”
卻是能将這火氣收放自如,方才還氣到抽搐的面容,現下寫滿了和氣。
秦君恩提着裙子邁腿進來。
“我與王爺一同來的,見樓下那姑娘漂亮,閑來無事便想拍着玩兒,沒想到一直和我們對着叫價的人是你呀。”
宋承治有幾分尴尬,尤其是這面子上挂不太住。
“不,沒有,不是我在與你們叫價。”
秦君恩道,“可是我剛剛還在門外聽見,怕七皇子誤會,所以特地進來向你解釋,我家王爺可真沒有和你添堵的意思。”
宋承治也急了,“妹妹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君恩笑着,“那既是七皇子喜歡,我這就去同王爺說說,讓他把姑娘賞給你便是。”
“君恩妹妹,你聽我解釋。”
秦君恩往外跑,宋承治正要去追,誰知那姑娘提着裙子又突然回過頭來。
“對了,七皇子還是不要叫我君恩妹妹的好,現今君恩跟了王爺,雖是還未與他成親,但如何你叫王爺皇叔,叫我妹妹便是差錯了輩分,還是麻煩你盡快改下口,現下叫我一聲君恩小姐,日後再叫皇嬸便是。
宋承治跟上她走,哪曉得一時情急還真喊錯了口。
“皇嬸,呸,不是,君恩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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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知雪被送到府上,宋承治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宋瑾修說把人給他便就給他了,倒也沒什麽受寵若驚的感覺,只覺得鬧心,非常鬧心。
七皇子心頭煩擾,沒功夫溫香軟玉抱滿懷,一生氣,倒是又把這房間給砸了個幹淨。
卻是秦君恩今日的心情是異常的好。
如願搬來晉王府,宋瑾修也同府上打過招呼,許她自由出入。
收拾了一間廂房,離這王府主卧也非常近,入了夜,秦君恩并不規矩歇下,她只挽起這袖口,忙進忙出的替人收拾打理。
喝了藥,換上睡衫,拆解束發,到了該洗腳的時候,端着熱水盆蹲在自己眼跟前的,還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姑娘。
宋瑾修擡手将她扶了一把,“這等瑣事,交由下人來做便好。”
秦君恩大剌剌道,“我能做,不就是洗個腳,水溫試好了的,王爺你別怕。”
“本王不是怕你水溫調的不好。”宋瑾修笑道,“你如何也是個世家小姐,就算來王府住下也不是做的下人,平日裏游玩賞花便好,需得什麽物件便同本王講,其餘事務不肖你來費心。”
秦君恩眨巴眨巴自己這雙大眼睛,“可我來王府就是為了照顧王爺的。”
“照顧也不定非得要為本王洗腳。”
“可是往日裏我在北疆,都是日日燒水替爺爺洗腳的。”
“本王又不是你爺爺,不必你來盡此孝道。”
秦君恩偏頭想了想,“那我為自己夫君洗腳也不成?”
宋瑾修愣了半晌,而後才道,“那日你要來,本王也有思量,怕辱了姑娘家閨閣名聲,日後不好再尋夫家,不過見你堅持,想來也有自己的抱負,未必非要嫁個如意郎君才算歸宿。”
秦君恩瞧着宋瑾修,見他繼續說道。
“女子處世本就艱難,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到底也沒有自己做主的權利,你自幼長于北疆,那處條件雖是辛苦,但至少無憂無慮,自在随心,總比困在這深宮院牆之中的要好。”
難得聽見有人同自己說這樣的話,秦君恩只念,若是上一世,有人提前這麽點過她一句也好。
至少那樣自己也不會認為,嫁人生子是一定要走的路,愛上宋承治就一定要掏心掏肺,毫無保留的對他好,好到連半分退路也不給自己留。
宋瑾修摸了摸秦君恩的頭發,他說,“秦家世代忠良,如今天下平定,國富民安,你們過些好日子也是應該的,本王自幼病體積弱,也無法為國家,為百姓多做些什麽,不該争,不該搶,但護你一個還算綽綽有餘。”
他的手很暖,落在自己發間也不會有壓迫感。
秦君恩擡頭盯着人,又見宋瑾修說。
“若是想留,便留下吧。”
秦君恩心下一哽,忽而覺着有幾分難受,她問,“王爺願意娶我?”
宋瑾修點頭,“護不了你一世,護的了一時也好,日後就算本王走了,這王府裏的東西便都能留下給你,晉王妃不比皇後風光,但不出大的差錯,旁人也是動你不得。”
“王爺不許胡說。”秦君恩急了,“像您這樣的好人,活該要無病無憂,長命百歲的。”
“本王哪是什麽好人”
“王爺是好人。”
是在秦家敗落,衆人回踩的當下,唯一肯在朝堂之上站出來為秦家說話的人。
是即便被宋承治削番,被貶幽州,也絕不向變了天的皇權勢力低頭的認輸的人。
是分明做個閑散王爺也能安享餘生,卻偏偏纏綿病榻也要無聲抵抗的人。
秦君恩感謝他,從前世到今生,只想這一番活過來,再為那些對自己,對秦家好過的人多一些回抱。
說話說的急了,眼裏竟還泛起了些眼淚來。
宋瑾修見這姑娘脾氣,心下也是寵溺,便伸手替她拂去了。
“你說是好人便是好人,既是要嫁,便還需風風光光的嫁。”
畢竟上一世一襲紅裝,一匹駿馬,無人接,無人送,便是自己懷着一顆真心,滿心歡喜的進了宋承治的家門。
最終倒是又落得那般下場。
秦君恩覺得難受,便撲進宋瑾修的懷裏,抱着人,只管放聲大哭了一場。
雖是說的是英姿飒爽,不拘小節,但終究姑娘家,誰不想九書六禮,鳳冠霞帔,風風光光,熱熱鬧鬧的從家中嫁出去。
上一世什麽好都沒落着,這一世,倒是有人主動要再給她補上。
秦君恩抹着眼淚,“要,要風風光光的嫁,我這就回去列個單子,需用什麽,王爺全都買給我。”
宋瑾修失笑,他撫着那一頭黑發,只輕聲道,“買,都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