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下美男千千萬,區區一條癞皮
秦君恩惱羞成怒,只将人腕骨折斷後又擡腿一腳踢中宋承治的膝蓋。
她右手揪着那人,左手毫不客氣的甩出一個大巴掌,五根手指頭印了四根在那男人的臉上,宋承治只覺一陣劇痛難忍,滿頭大汗,他險些跪下身去。
“胡鬧,簡直胡鬧!”
這在人家府上還對人家拳腳相向那才真的叫個硬氣,秦孝恩手足無措,他生怕七皇子把這府門一鎖便要拉着他讨個說法,不過所幸那位爺似乎對自家妹妹的所作所為格外容忍,所以秦君恩才能這麽順利的被秦孝恩給一路拎回了家。
本是要問去這一趟的情況如何,誰曾想聽聞自家姑娘一進門又對着人家七皇子動了手,大伯氣的拿手直拍桌子。
秦君恩臉色不妙,她跪在堂下牙關緊咬,卻是一聲不吭。
“你說,你倒是好生說說,上回人家來,你平白無故扔出一塊磚頭砸破人家的頭,這回你自己去,你又毫無理由的動手将人手腕折斷,秦君恩,你想幹什麽?你說說你想幹什麽?”
“聽說七皇子的腿也被踢折了。”秦孝恩小聲提醒道,不過在大伯還沒來得及更進一步暴怒之前,他又及時說,“不過七皇子說了,小妹年紀還小,他不礙事的。”
不礙事的意思也就是不追究,不追究的意思就是,這事兒大家可以當沒發生過。
秦孝恩如是想,可他卻忽略了這樣的事實,此事七皇子不追究則已,若是一旦追究,即便是個不得寵信的皇子,但這朝中上下虎視眈眈盯着秦家錯處的人又何其多。
但凡有人想抓個把柄,抓個說頭,告他秦家一個仗勢欺人,以下犯上,蔑視皇族的罪名,那才是渾身長嘴也再說不清楚的事兒。
官場朝堂本就是個步步為營、如履薄冰之地,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為官之道便是要懂得謙遜謹慎,尤其像秦家這般軍權在手,權勢滔天的大家族。
他們本就是皇族最為忌憚的一類人,秦君恩這般性情自是不适合這等勾心鬥角,若非北疆條件着實過于艱苦,他這個做大伯的也不至于天天念着這姑娘想将她接回來。
“年紀還小?”差點兒沒一把捏碎手裏握着的那只紫砂茶杯,大伯罵道,“人家陸副将的女兒比你妹妹還小三個月呢,人家孩子現在都能上街跑了,她要不是在北疆賴皮不肯回來,她能到現在還嫁不出去嗎?”
“小妹她只是不想嫁,她也不是嫁不出去。”秦孝恩小聲辯解,“再說人七皇子就挺喜歡她的。”
“七皇子會喜歡她?”大伯險些被氣笑,“喜歡她野蠻,喜歡她粗鄙,喜歡她一言不合上來就動手打人?你看看哪家姑娘是她這副模樣?人家七皇子是腦子有問題還是被豬油蒙了心的才能看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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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本是跪在地上反省,哪曉得聽了這話,秦君恩便是腦袋猛擡,她跟着十二萬分不服氣的從地上蹿起身來,“我是野蠻,我是粗鄙,可我也不至于差到還配不上他宋承治吧。”
“宋承治?你還...........”氣成個結巴,大伯顧不得其他,只脫了鞋追上秦君恩在這主堂內繞着圈兒的跑,“你到現在還敢直呼人家大名,你知不知道皇族的姓名不可以随意冒犯?你個臭丫頭,沒規沒矩,你看我今天怎麽教訓你。”
上回在荷花池旁被人抓着,也是因為秦君恩先和秦孝恩二人鬧騰了小半天的緣故,自個兒體力耗盡跑不動了才被逮住,這一回再鬧起事兒來,秦君恩撒丫子跑路,大伯卻是怎麽也追不上她了。
姑娘家穿着長衫長裙,衣飾本就繁雜,一跑起來,頭上挂着的珠釵墜子還老打中自己的臉,秦君恩上蹿下跳的跟只小猴子似的,這袖衫裙邊倒是攔不住人,她邊跑還邊喊。
“我做什麽了?我好端端在家裏翻着別家公子的名帖挑夫婿,那狗東西莫名其妙攀上我家院牆來言語調戲,我哪知道他是七皇子?我撿塊兒磚頭打流氓也不行?”
“那你将他打下牆頭不就可以?做什麽還非得要追出去把人按在泥地裏揍?”
“大伯您這話說的可真有意思,為民除害人人有責,那日是他宋承治運氣不好碰上了我,可要他騷擾的是別家姑娘呢?我不提前把這禍害給收拾了,他又去欺負別人怎麽辦?”
腳尖往那桌子上一踏,單手撐過房梁躍出,不過區區兩步,秦君恩便逃出了這大堂之內。
大伯手裏還抓着鞋在追她。
“你抓着流氓不會送交官府?你抓着流氓就把人往死裏揍?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何處有你濫用私刑的道理?”
“你在自家院子裏玩,平白無故一顆狗頭伸出來沖你汪汪,你不害怕?你順手掄起一塊板磚,你不往他腦袋上砸?”
“你個臭丫頭,你給我站住,你看我今天怎麽收拾你。”
大伯加快了追人的腳步,可終究是年紀大了,又哪裏比得上這些小年輕。
尤其像秦君恩這樣光腳都能攀幾座山的孩子,身子靈活的要命,什麽地方她都能跳上去,什麽地方她都能鑽進去,總之就沒有不能作為自己逃跑路線的存在,什麽假山大樹,什麽景觀池塘,瞧着那姑娘不過是旋了幾個圈兒,人便跑遠了。
秦孝恩見狀也不好袖手旁觀,他只能追出來喊着。
“小妹,你是不是瘋了?大伯的話你也敢不聽?還不快給我下來?”
“我不下來。”
秦君恩攀上主院最高的那棵梧桐樹,她的衣衫袖口不曉得被這樹枝劃破成什麽模樣,發釵挂在頭發上,姿勢極為不雅的雙腿纏住那樹幹,此時此刻只管朝下大聲喊道。
“這家裏究竟是個什麽道理,話也不讓人說就要挨打,我在北疆軍中,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兒,太爺他就算要罰我,那也得出文書,蓋印章,再讓我服氣簽字才行。”
“她.......她.......我.........”大伯被氣的語無倫次。
秦孝恩忙再喊着,“你那是在軍中,這是在家裏,打你就打你,還出什麽文書,趕緊下來。”
“我不下來。”秦君恩喊道,“我沒錯。”
秦孝恩道,“好好好,就算那天七皇子翻咱家院牆是他不對,你打也就打了,可是今天的事情如何也說不過去,人家招你惹你了?你憑什麽折斷人家的手?憑什麽踹折人家的腿?”
“我好端端站在樹下看花,他過來就過來,可摸我腦袋摸我耳朵算怎麽回事?俗話說的好,男女授受不親,我又不是在青-樓賣的,他憑什麽這般輕薄于我?他憑什麽摸我?憑什麽?”
這............
大伯和秦孝恩二人尴尬的對視一眼。
秦孝恩有些挂不住面兒的敷衍道,“那你,打人也不合适。”
大伯長出一口氣,他彎腰将鞋子穿在腳上,再低聲道,“行了,我知道了,今日不打你,趕緊給我下來。”
秦君恩撇嘴,她小心翼翼的往樹下挪自己的腳,待到合适的位置這才松手撲進秦孝恩的懷裏。
大伯指着人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當初你爹要讓你跟軍隊走我就不該答應,好端端一個姑娘家性子野成這般,你看你像個什麽模樣?七皇子傷勢嚴重,不說多了,你至少去人家府上将人照顧到傷好為止才準再回來。”
什麽?她還要去那狗東西府上照顧?
秦君恩正要張口反駁,秦孝恩便忙伸手将人攔下,他一把捂住秦君恩的口鼻,只向大伯保證道。
“大伯您放心,這次我一定盯好小妹,她要再敢傷人,我替您打斷她的腿。”
“哼!”
大伯氣惱,罵完兩個小輩後拂袖而去,只是剛剛光腳跑了許久,腳底像是踩着了什麽小石子之類硌腳的東西,沒走出兩步路又停下,他重新彎腰脫下鞋子倒出那硬東西來。
見人走遠,秦孝恩才松開抓住秦君恩的手,方才大伯已經罵過一頓,自己這時倒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秦孝恩只問。
“小妹,你是不是不喜歡七皇子?”
“天下美男千千萬,我做什麽要去喜歡一條癞皮狗?”
秦君恩不耐煩的擺手。
秦孝恩卻仍是耐心勸她說,“其實七皇子人也不錯,那日□□見你可能是個誤會,人家許是喜歡你呢,你看你拿磚頭砸人家都不跟你生氣,下回再和他見面可千萬別在這般魯莽才是。”
“放心吧你,這次去七皇子府,我一定把那狗祖宗給伺候的服服帖帖。”
這話說的咬牙切齒,指頭還遭自個兒捏的咔吧作響。
秦君恩房間都沒回,東西也懶得收拾,衣擺一撩便是大搖大擺的再出了門去。
好一個放蕩不羁,不拘小節的奇女子。
秦孝恩無語扶額,他只暗道,這妹妹,怕是真嫁不出去了。
銀鈴挂着的馬車正緩緩從秦家門前駛過,秦君恩風風火火的朝這門外跑出來,姑娘家腳底生風,比馬車走的還要快上幾步,她袖口翻飛,揚起來掃過那鈴铛,帶過‘叮鈴’一聲脆響。
宋瑾修細白的指節輕輕撩起一些車簾,無意瞧見那小花貓一般的女子,身上那件細紋羅紗被勾破了好幾道口子,人家卻也不曾上心,只氣鼓鼓的模樣像是要撸袖子和誰人幹架去。
倒是個有趣的姑娘。
指尖一松,繡着玄鳥圖案的車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