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說有一神女從天而降落在他床前
大伯病了,被氣的。
秦君恩算是運氣好,鞭子一下沒挨就直接被扔去藏書室罰抄一萬遍孫子兵法,秦孝恩身為長兄管教無方還帶頭闖禍,被罰抄兩萬遍。
兄妹倆一人抓着一只筆,秦孝恩被家中規矩養成習慣,埋頭抄起書來也習以為常,不一會兒手旁邊就壘起厚厚一小疊兒紙張。
卻是秦君恩坐立難安,歪歪扭扭的大字寫了三炷香也不過抄完一篇,要說以往在北疆軍中,做錯事被責罰也合情合理,可他們從來都是罰挑水,罰劈柴,什麽時候罰過抄書呀。
秦君恩這字寫的又醜又慢,沒抄兩句就沒了耐心,手裏的筆一摔更是賭着氣将身子一歪,就着這席墊徑直躺下耍賴。
“抄抄抄,抄個沒完了還,這東西抄了有什麽用?浪費紙浪費墨,反正我這傷也好了,幹脆你們明日直接送我回北疆去,眼不見心不煩,挑水劈柴我什麽都做得,就是抄不來這書。”
“噓!”秦孝恩趕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大伯這幾日身體不舒服未去早朝,你不想抄就安靜待着,別瞎嚷嚷被他聽見又得挨揍。”
“哥哥。”秦君恩撒着嬌在那地上蹭來蹭去,見秦孝恩并不理會自己時才又起身跑到那哥哥身後一把将他的脖子抱住,她嚷着,“我不怕挨打,可我就不想抄這書。”
“你不想抄書就睡覺去,一會兒我幫你抄。”
秦君恩撅嘴抱着人,她靠在秦孝恩肩頭,其實鬧這一回也并非真是想找人做什麽,就是時隔這麽多年,她單純想胡鬧,想撒嬌,想感受這樣被人哄着寵着的心情。
畢竟她家哥哥的手臂還被人打傷了,就這麽一直寫着字得多疼呀,于是伸手替人捏着肩。
也得虧是妹妹成熟了懂事了,要換了前一世,就算秦孝恩不開口,秦君恩也能巴巴的捧着自己的紙筆跑來求這哥哥幫忙。
如何也重活了一次,有些事情看的開了覺得就那麽回事兒,根本不重要也不值得上心,因為死過,所以才明白什麽最珍貴,像是此時此刻身邊珍惜的人都還在,就算挨打,就算挨罵,那又算得了什麽。
秦孝恩到後來實在抄的手酸,這才放下筆甩了甩胳膊。
“大伯說了,晉王那邊他去處理,但是七皇子确确實實是遭你打傷,晚些時候随哥哥帶上禮物去人家府上賠禮道歉。”
“嗯?”秦君恩本來迷迷糊糊抱着人胳膊睡的口水直流,哪曉得聽見這麽一句,突然就把自己腦袋直了起來,“我都說了千八百遍人家晉王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大伯還去解決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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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人家不知道人家就不知道了?”
“就他那病病殃殃的模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能認得幾個人呀,再說了我跳下去的時候遮着臉呢,而且一句廢話沒和他多說就把人給放倒了,大伯怎麽這樣,哪有人家不追究自己還上趕着攬責任的?”
“你可請好吧。”
秦孝恩恨鐵不成鋼的敲了這妹妹一個腦蹦子。
“人晉王出來走兩步路,家裏的下人都得怕他磕着碰着了,你倒好,上去就是一巴掌,也不怕把人打出什麽毛病來,大伯遭你氣的連吃了好幾天順氣丸,日日偷摸着跑去人家府門口晃悠,就怕傳個什麽事兒出來,這份苦心你且擔待着吧。”
秦君恩撇嘴,想起那天自己在那男人身子上按下的一小點淤青,左右想着朝這麽一個病人動手也确實是太不人道了些,于是她放輕了聲音,略有些心虛道,“那晉王他,沒什麽事兒吧。”
“不知道。”秦孝恩搖頭,“晉王府守衛一貫森嚴,未得王爺傳召誰也不能進去,大伯前兩日倒是遞了帖子去求見,不過到今天也沒收到回信,這人是個什麽情況還沒人曉得呢。”
“可別是已經死了。”
秦君恩突然驚呼一聲挺直了背脊來,而後也不知道是哪條神經搭錯了,掙紮着就往外跑去。
秦孝恩忙一把拽着人,慌亂之中腳背踢翻這寫字的桌子也顧不得疼,只能緊緊抓住自己這妹妹道,“你又要去哪兒,這大白天的你又要闖一次晉王府不成?”
“哥。”看這模樣倒也是真害怕了,秦君恩一把抓着秦孝恩的手指頭問,“他不會真被我打死了吧。”
“..........”
本想說不至于,可念着人家晉王身子骨不好是全國上下人盡皆知的事實,秦君恩這傻姑娘下手又沒個輕重,雖然她一直十分肯定自己那一掌絕對是留了勁兒的,可誰又知道她到底留了多少,再說那位爺的後頸是随便能拿給別人敲的嗎?
見秦孝恩連句安撫的話都說不出口,秦君恩便是更慌張。
再一聯系自己前世對此人的記憶少到可憐,雖然也不知道他後來究竟是死是活,可就這麽一位紅顏薄命的王爺,人家本來好死賴活還能磨蹭幾年呢,結果自己倒好,上來就直接一把送人上了黃泉路?
秦君恩驚慌失措,畢竟大家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更何況自己還死過一次,所以才更加知道這性命是何等的珍貴。
那晉王還未成親,還未養子,即便活不了多久就得死,可多看一日花也好,多曬一日太陽也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咽了氣又算怎麽回事?
他也許,還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做。
“小妹。”秦孝恩抱着秦君恩,他将人往回拉,“沒事的,大伯已經去晉王府打聽了,就這幾日的消息,晉王吉人自有天相,打娘胎裏帶出來的惡疾也活到了今日,更何況皇族之人自有龍氣護體,他沒那麽容易出事。”
話雖如此說,可終究是叫人心下難安。
秦君恩道,“哥哥,我就再去他家看一眼,只要确認晉王沒事我就立刻回來,一刻鐘也不耽誤,等我回來便同你去那七皇子府上,我保證再不打那狗東西了,你就讓我去看看晉王吧。”
“王八?你要看什麽王八?”
大伯推開書堂木門,盡管秦君恩用幾近哀求的語氣在拜托,可秦孝恩仍是緊緊抓着這調皮搗蛋的妹妹不許她走。
大伯進來的時候這兄妹倆都被吓了一跳。
想起被罰抄寫的事,秦君恩寫字跟畫烏龜似的,秦孝恩倒是寫的好,但剛剛鬧那一出,桌子推翻,紙張撒了大半,就連硯臺裏的墨汁也侵染了大片墨綠色的地毯。
本以為要被責罵,誰曾想大伯不過一句話便免了他們的責罰。
“都起來吧,算你們兩個小東西運氣好,這次的事兒晉王不和你們計較。”
“晉王?”秦君恩一聽這話便忙掙開了秦孝恩的手,她爬起來抱着自家大伯的胳膊道,“晉王他沒死?”
“胡說八道什麽?”擡手一個腦蹦子敲中這口不擇言的姑娘,大伯佯裝怒道,“在北疆野慣了不懂規矩,這是皇城門前,天子腳下,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看着,這次的事兒我不跟你計較,下次膽敢再犯,小心我打斷你一條腿。”
這話吼的秦君恩稍有幾分瑟縮,不過想着那王爺還好生活着,她便也不多做糾結,倒是秦孝恩心下生疑,便起身問道,“大伯,晉王認出小妹來了?”
“那倒沒有。”
提及此事,大伯心情大好,他擡腿邁過那一地狼藉,上前兩步撩開衣擺到秦君恩抄寫的桌案前坐下。
“要說起這事兒倒也是個造化,晉王素來體弱多病,據聞前幾日又去那鬼門關繞了兩圈兒才被人給拉扯回來,他整日整日嘔血不止,連下床都成問題,結果今日突然家門大開說要去那青白山拜佛還願?”
“晉王出門?”秦孝恩吃驚,“他還還願?”
“沒錯。”大伯點頭道,“說是前幾日有一老道在晉王府門前敲木魚,他們那老管家平日裏也是個善心人,便将這道長請進家中吃了一頓飽飯,那老道說府上有病人,送了一樽檀香木佛和黃紙平安符,囑咐說将這佛供養起來日日祭拜便可。”
“拜佛就把他病給拜好了?”秦君恩口氣裏滿是疑惑,“是不是這麽神吶。”
“自然不是,于我們而言拜佛不過是求個心安,但是于人家而言,這便是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有個念頭自然是得小心照料。”
秦君恩急了,“大伯你說這麽多廢話,他到底是怎麽好的?”
“小妹。”秦孝恩小聲斥責,“沒大沒小,怎麽和大伯說話呢?”
“大伯你快說呀。”秦君恩只管跳腳,“我都快急死了。”
“你急?你都去人家夢裏給人治病了你還急?”
“我?”秦君恩吃驚的伸手指着自己,“我去他夢裏?”
大伯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再伸手去揪秦君恩的那只小耳朵。
“晉王說他昨日午休時做了個夢,有一神女從天而降落至他床前,他雖未看清那神女的容貌也未曾有機會與其說話,但這夢一醒,他張口便嘔出了兩灘黑血,黑血吐出來後身子舒坦了不說,還發現手裏抓着一株神女留下的神藥,下人們拿去熬水供他服下後便能立即起身出門,病好了大半。”
“.............”秦君恩震驚當場,而後結巴着,“啊.........啊?”
秦孝恩樂的直在地上滾,“神女,哈哈哈哈,就這笨丫頭還好意思被人家晉王當成神女呢,哈哈哈哈哈,诶,不是,他是怎麽能聯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麽粗魯,能一巴掌把人劈暈的神女?”
“你笑什麽呢?”秦君恩被人臊的不行,當即挽起袖口來再和那秦孝恩滾着扭打在一處,“我怎麽不能是神女了?我好歹還救了人家晉王一條命呢,我這麽心地善良,心靈手巧的姑娘你上哪裏找去?有能耐你也去劈那晉王一回?”
秦孝恩立馬反駁道,“是是是,這世上能一板磚拍的七皇子三天出不了門,再一巴掌劈的人晉王口吐黑血的姑娘,世上絕沒有第二個了。”
“你就酸吧,你想娶我還娶不着呢。”
“這可真得感謝爹娘讓我做了你親哥哥,全天下誰誰都能在一起,就我們倆不行。”
“行了行了,別鬧了。”大伯無奈搖頭,他瞪了這兄妹倆一眼,教訓秦君恩這狗爬字的心情也沒有,只伸手敲敲那桌面道,“晉王的事情到此為止,你們兩個趕緊收拾收拾去人家七皇子府上賠禮道歉。”
晉王這事兒算是誤打誤撞做了個好,可人家七皇子卻是實打實的在将軍府門口挨了一頓黑打,一板磚敲的人頭破血流不說,秦君恩甚至還翻着牆,撸着袖子,不依不饒的再追出去按着人瘋狂施暴。
盡管七皇子莫名其妙跑來攀自家院牆也不知所為何事,但大伯仍是堅持要求秦君恩和秦孝恩二人前去賠禮。
“去去去,去就去呗。”秦君恩如是說道,而後心下便立刻道。
看我去了怎麽再好生教訓那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