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吶,那可是晉王啊!
壓低後從喉間擠出來的嗓音格外具有威懾力,雖帶着些輕微的沙啞,但那不怒自威的架勢卻如何也不像是從這麽一個嬌弱的人身體裏發出來的聲音。
秦君恩心下一怔,她下意識翻身而起想要逃跑,可起身後瞧見自己位于這王府正中央,心下念道如此形勢就算能跑得掉,那也得鬧出不小的動靜來。
于是一時惡向膽邊生,秦君恩幹脆再用力踹開兩塊兒磚瓦,她伸手扯了一片衣裙內襯用以掩蓋口鼻隐藏模樣,那男人剛剛翻身而起想要伸手去拿自己的長袍,就見屋頂躍下一身姿輕盈的姑娘快步朝自己奔襲而來。
宋瑾修腳尖剛踩着地,一瞧這姑娘便曉得是身手不凡,床頭靠窗處挂着一把長劍,怎奈自己還未曾靠近就被人伸手攔下。
本以為是刺客闖進正想喚人,誰知雙方抗衡之下自己卻又不小心一把拽出了人家脖頸上挂着的玉牌。
略帶有姑娘家的體溫,本無意動人家的東西,但宋瑾修柔軟嬌嫩的指腹還是清清楚楚的探出了一個‘秦’字來。
雙方不過交手三兩下對方卻突然不再抵抗,秦君恩心下生疑,要知此人絕非手無縛雞之力,方才動手那兩下,力道逼人且身形閃避及時,不誇大了,單是說他常年習武且武功過人也絕不為過。
而且諸如這般身份尊貴之人,真有人闖進來,那必然是要驚慌大喊尋人保護,而這男人,半分陣腳不亂還如此這般沉穩自信,見招拆招,根本不怕面前的人會對自己造成半分威脅。
他真是那個日日靠藥續命連家門都出不去的晉王?
秦君恩下手的時候遲疑半秒,不過在聽見門外湧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時還是一把勒住那男人的脖頸,将人扣在自己懷裏後,這才拔了一支珠釵來用最尖銳的部位抵住對方咽喉。
這身子骨倒也确實是有幾分纖弱了,就這蝴蝶骨抵住自己胸口還硌的人疼呢!
“王爺。”
門外有人緊張問候,卻又不敢輕易将房門推開,秦君恩聽見自己扣住的這男人鼻腔內輕哼一聲,像是在嘲笑誰,一改方才沙啞狠戾的聲線,如今只剩下幹淨純粹的少年音還帶着一絲無力的虛弱,他同門外人道。
“退下吧,本王無礙。”
還算識相,秦君恩滿意點頭,看門外守衛散開後也無意再與這家夥繼續糾纏,擡手一掌将人劈暈過去,再彎腰打橫抱起将他給重新塞回了床鋪裏。
這晉王樣貌出衆,秦君恩拉過被褥來将人照顧妥帖後,無意被吸引才蹲在床邊認真瞧起這張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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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間懷疑這厮不願意出門是不是怕引起什麽騷動,畢竟相貌實在是過分精致美麗了些,不比別家男兒眉峰淩厲,這哥哥一道柳眉彎彎,柔順有序,眼睫微顫,鳳眼狹長,鼻尖小巧,鼻梁高挺,端正秀氣,薄唇一點,十成十的美人相。
即便身為女子也叫人看的心動。
秦君恩小心伸手替他順過繞在脖頸處的發絲,結果動手撩開後入目便是自己方才一掌劈出去的那道紅痕,觸目驚心的原樣留在這漂亮的脖頸之上。
秦君恩大驚失色,要知道她下手的時候還念着這是個病人所以沒敢下狠手,結果這麽可怕的一道印子是哪裏來的?
思及此便再伸手去扒開了他的袖口,他的肩頭,果不其然,方才自己碰過的地方全數大大小小的在這具金貴的身子上留下不少痕跡。
“啧啧。”
秦君恩不忍心的再将人袖口給放下,然後試探着拿手指頭去戳了一下那鎖骨邊的皮肉,果不其然,潔白的肌膚之上先是陷下小坑後再緩慢彈起,而後形成一點淤青。
“這也太金貴了吧,怪不得這麽大年紀還不成親呢,碰一下就成這樣,新婚之夜還不曉得出什麽事兒呢,像你這樣的,就該和我去北疆玩一玩,泥坑裏打幾個滾兒,專治各種疑難雜症。”
本是想走,結果大搖大擺跨出幾步又才想起自己今日過來所為何事,秦君恩忙忙掏出那株捂在懷裏的藥草,雖然總覺得什麽地方奇怪,但還是鄭重的把東西放進了宋瑾修的手心裏。
“生病了就好生吃藥,你們家丫鬟擔心着你呢,我今天只是好心送東西給你,誰曉得你這麽不經打,醒來的時候身上什麽地方疼可千萬別怪我,也別來找我麻煩。”
雙手合十拜托了許久,秦君恩又道。
“不過這老天爺真是不長眼,你這麽好看的人為什麽要生病,該生病發臭該渾身潰爛不得好死的人不應該是宋承治那個壞蛋嗎?為什麽他最後還能贏的那麽徹底?雖然我不記得你的結局是好是壞,也不記得宋承治有沒有害過你,不過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所有人,宋承治那個混蛋休想踩着秦家往上走。”
像是抱怨,也像是給自己鼓勁打氣,姑娘家剛開始還正正常常說着話,可是到後來就逐漸跑偏的開始拽住自己的手指天發誓了。
宋瑾修哭笑不得,直到聽見人唉聲嘆氣的踩着桌子跳上房梁後,他這才再慢慢吞吞的撐着身子從床上坐起來。
那本就松垮披在身上的內衫被秦君恩這麽折騰兩下,起身時還順着身子滑下露出半邊肩頭,藥草握在自己手心,宋瑾修低頭聞了聞葉子的苦味,又擡頭去看頭頂那被秦君恩複了原的瓦片,他喃喃道上一句。
“秦家?宋承治?說什麽呢?”
逃這一路跟被鬼追着似的,秦君恩腳下生風半步不敢停歇的一路跑回家裏,她正一頭栽進那井中,動手舀了一瓢水仰頭‘咕咚咕咚’開喝時,便聽見秦孝恩風風火火的趕過來道。
“秦君恩你個瘋丫頭病一好就魔怔了是吧。”
本來那一車一車的好東西往人家府裏頭送,秦孝恩自是算計好了才敢從其中渾水摸魚偷拿些什麽出來,再說一株藥草再如何金貴,也不至于懸着一條人命在上頭。
秦君恩舊疾未去,就差這一味藥便能立即痊愈,誰曾想這傻妹妹不僅不要,居然還冒着掉腦袋的危險敢潛入人家晉王府裏去。
自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哥哥,單是從語氣也能分辨對方是否真的動了怒,生了氣,秦君恩一聽這動靜便是一個哆嗦,她忙将手裏的水瓢給扔回水桶裏,跟着撒丫子就順着這外院繞圈兒跑,邊跑還邊喊着。
“太爺從小就教我們做人要誠實,人家王爺用的救命藥,我就是再着急那也不能偷着拿,再說我肩膀上這傷早晚都能好,壓根就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
秦孝恩氣的夠嗆,他只管一路追着秦君恩罵道。
“你誠實,全家就你一個人誠實,你知不知道晉王府的人都招惹不得?你說你那藥草是如何還回去的?你有沒有被人發現?你知不知道人家晉王一句話,咱們全家都得性命難保。”
“我不知道。”
所幸秦君恩這厮腿腳生的利索,從小到大為了躲這一頓打,歷經多年才鍛煉出來的功夫。
秦孝恩雖也同為武将,但自幼長在皇城督促軍中練兵,并未實打實的去過北疆歷練,要逮着這不讓人省心的妹妹也着實為難了他幾分。
兄妹倆一個跑一個追,繞着這将軍府內外跑了十來個圈子。
秦孝恩的速度明顯慢下來之後,秦君恩也依舊如同一只小豹子般身姿矯健,絲毫看不出來這姑娘身上還帶的有傷。
動靜鬧騰大了,驚動了回家休息的大伯,一問這出了什麽事兒,二姐說是孝恩為了君恩的傷就偷了一株晉王的藥草,結果君恩不樂意又偷摸潛入晉王府把藥草還給人家了。
就這,倒是差點兒沒讓大伯急的一口氣上不來給背過去。
常年不茍言笑的老将親自上場去逮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君恩,好在老将出馬一個抵倆,秦君恩是在西廂荷花池被人抓住的,大伯跟是拎雞崽子似的揪着将人扔進了主家祠堂。
秦孝恩趕過來的時候還在彎腰喘着粗氣,不過看秦君恩低着腦袋規規矩矩跪在那處,他還是頗為得意的鼻孔出氣輕‘哼’了一聲。
讓你鬧騰,看這回大伯怎麽收拾你。
結果自己得意不過兩秒,便聽得大伯一聲怒吼,“孝恩,你也過來給我跪下。”
秦孝恩一怔,後知後覺想起自己偷拿晉王貢品的事也一并敗露,于是高興不過兩秒便立刻沉下臉色來,他只聽話同那秦君恩并排跪至一處,兄妹倆雙雙垂着頭。
大伯從堂位後抽出一條長藤,他問堂下二人道,“知道錯在哪裏了嗎?”
秦孝恩道,“知道。”
秦君恩沉默半晌,直到大伯再問了她一遍,“知道錯在哪裏了嗎?”
秦君恩仰頭,“我沒錯。”
長藤甩下發出‘咻’的一聲,鞭子卻未落在秦君恩身上,只抽的秦孝恩背脊‘啪’一聲脆響。
那少年挺直的身軀被打的下沉幾分,也堅持咬着牙未敢吭聲,秦家家訓便是如此,長輩教訓晚輩時,喊的越厲害就挨的越厲害,不聲不響或許還能逃過一劫。
盡管平日裏兄妹倆吵鬧的厲害,但冷不防瞧見哥哥被打,秦君恩心下還是不忍,尤其前世那般見得他苦,如今自也什麽差錯也瞧不得在他身上冒一回頭,想她家哥哥這般好,自是要一生一世無憂無愁的過,哪能挨人打挨人罵呢?
“大伯。”秦君恩大驚,撲身而來往秦孝恩面前一攔,她急道,“哥哥他也沒錯,他是為了我身上的傷才拿走晉王的東西,但是我已經把東西還回去了。”
大伯罵道,“他拿了,你還了,這事就能當做沒發生過嗎?”
“君恩。”秦孝恩伸手将秦君恩往後推,“大伯,是我的錯,我不該偷拿晉王的東西,您責罰我就好,君恩她身上還有傷,她沒錯,是我,都是我。”
“這時候知道往自己身上攬責。”
擡手揚起自己手中的長藤,秦君恩被秦孝恩扣在懷中,這一鞭子再打中他的右臂。
秦君恩清楚明白的感受到自家哥哥那僵硬發抖的身軀,大伯是何等的手勁兒,這秦家小一輩個個都心知肚明,就連平日最是乖巧聽話的大姐二姐也沒少被打哭過,更何況秦君恩和秦孝恩這兩個惹禍精。
眼見着哥哥連着被打了七八下,秦君恩掙紮無果,這才仰起脖子大聲嚷嚷着。
“哥哥他沒錯,他不過偷拿了一株藥草,這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大伯你要打打我吧,我潛入晉王府雖然還了人家東西,但是我被晉王發現後我還一掌将他劈暈了過去,我打了他。”
秦孝恩驚訝,低頭去看被自己好生護在懷裏的妹妹時,那嘴角邊還挂着一抹鮮紅的血漬。
倒是大伯反應更大幾分,手中揚起的長藤還來不及放下,眼珠子就差點兒沒直接瞪出來。
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緩勁兒緩了好半天才能确認,自家這丫頭不僅潛入晉王府被人發現,甚至還在人發現之後膽大包天到敢擡手将人給劈暈。
天吶,那可是晉王啊!
“秦,君,恩。”
這一聲怒吼,自祠堂房梁環繞而上,驚起後院竹林一衆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