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黎明

第2章 幫我把門鎖上！

五年前。

張徒明被爺爺趕來晨江市讀書。

他已經十九歲半，辍學都辍了一年多，是個實打實的叛逆少男。

他早已經沒有讀書的心思，可是讀書是爺爺的心願，爺爺希望他最起碼可以混個高中文憑，當然能考上大專是最好。

他誰的話都不聽，但唯獨爺爺的話還能聽上兩句。

爺爺是殘障人士，當年打仗受傷截了半條腿，張徒明的爸媽在很小的時候就離了婚，他跟着爺爺長大。

晨江市是張徒明出生的地方，可是張徒明早已沒有什麽印象。

也是因為爺爺，爺爺退伍後被分配在晨江市工作，也算在這邊紮了根，張徒明，以及張徒明的爸爸一直都是晨江市的戶口。

後來爺爺年紀大了，便有了落葉歸根的意思，再後來張徒明的爸爸也出了一點小狀況，他們一家便回到了故鄉生活。

爺爺怕張徒明不願意去，還特意派了一個親戚跟着，名義上說是護送，實際就是看押。

送他去讀書他還尚能忍受，他不能忍受的是爺爺還給他找好了一戶借宿人家。

這戶人家也就是秦黎明家，張徒明恨透了他家。

秦黎明其實很無辜，有罪的是他爸和他爺。

秦黎明爺爺和張徒明爺爺當年是戰友，張徒明爺爺的腿就是因為保護秦黎明爺爺截的肢。爺爺是個好人，截肢之後依舊和秦黎明爺爺當兄弟，後來兩家的兒子也拜了把兄弟，只可惜兄弟不靠譜，秦黎明他爸把張徒明他爸給綠了。

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導致了張徒明家庭破裂，他從兩歲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媽，他爸又重組了一個新家庭，有了新小孩，他這個舊小孩顯然只有被抛棄的份。

結下這樣的仇，兩家按說是無法和解的。可是秦黎明他爸臉皮也是真厚，每年都不止一次的提着禮物前來賠罪，來了之後就忙前忙後，有時候還會住上個把禮拜，把爺爺身邊的瑣事都給處理了。

爺爺本來就心軟，秦黎明他爸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說拿他當個幹兒子也不過分，久而久之矛盾也就淡化了。

爺爺寬宏大量是爺爺的事，可是張徒明未必。他出生于一個美滿的家庭，可是到最後卻幾乎淪落成了一個孤兒，這筆賬，不算在秦家他還真不知道算在誰頭上。

借宿也是爺爺決定的，張徒明不聽話，逃課早就成了家常便飯，住校完全不能夠讓人放心，最好身邊有個人時刻管束着他。

這個管束他的人，就是秦黎明。

也是巧了，秦黎明剛好在他要轉去的學校當老師，還是高三的班主任，把他給搞去自己的班級并不是什麽難事。

張徒明當然不願意，爺爺不停地勸，“徒明，你聽話，我知道你不想面對你秦叔，這沒關系，黎明已經成家了，他和你秦叔不住在一起的。”

爺爺絮絮叨叨：“況且黎明這孩子從小就乖巧，你在他身邊，不會出什麽錯的。”

“人家剛新婚爺爺，我過去住合适嗎？”

“你嫂子也是通情達理的，秦叔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你過去懂事一點，有什麽家務也幫着做一做……”

張徒明嘴上答應，可是心裏卻想，趁早把這小兩口搞煩了，早點脫身才好。

張徒明到的時候是個周日，剛好趕上學校兩周一次的休息，秦黎明親自到車站來接的他。

趕的是鐵皮車，還沒座位，站了五六個小時才到目的地。

剛下車的張徒明一臉不爽，一邊活動酸麻的腿腳一邊忍不住地吐槽，“這邊空氣怎麽一股鹹味兒？”

親戚反問，“這裏沿海你不知道？”

不知道，不記得，也沒學過，地理更是一竅不通。

他不認得秦黎明，爺爺讓他看照片他也沒興趣看，手上僅有的就是他的聯系方式，但是張徒明懶得打。

後來是秦黎明主動聯系了他，兩人搞錯了出站口，張徒明當然不會動，等了十來分鐘，秦黎明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

也是秦黎明先把他給認了出來，一路小跑着上前接過他的行李，原本還想拉過他的手寒暄兩句，卻被張徒明一臉嫌惡地甩開了。

秦黎明愣了一下，臉上堆滿了小心翼翼的笑，“徒明這一轉眼都成大小夥子了，你還記得小的時候我帶着你玩嗎？”

“早就沒印象了，你還記得你兩歲時候的事啊？”

秦黎明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用手背擦了一把汗，然後又笑道：“那徒明應該知道我是……”

“秦黎明嘛。”張徒明百無聊賴地踢翻了腳下的一顆小石子。

“呵呵……對，那個，怎麽叫都可以啦。”

親戚不停地用手指捅他，張徒明毫不在乎地避開了，“快走吧，人都要被烤化了。”

秦黎明在前面開路，身子骨看起來真是單薄，好像也不是很高，步伐倒是邁的不小。。

秦黎明帶着他們往公交車站走，可是走到地方了張徒明卻不樂意了，他插兜嘀咕着，“都要累死了，還要老子坐公交……”

親戚一巴掌拍到了張徒明的後背上，“嘴巴放幹淨點兒。”

秦黎明眼疾手快地招了輛出租車，然後小聲辯解着，“原本就是打算打車的，這邊更容易叫到車。”

張徒明嗯了一聲，只是在秦黎明開前座車門時推了一把他的後腦勺，秦黎明很快回過頭來，張徒明沒好氣道：“我不喜歡坐後座。”

他倒是期待着能從秦黎明的眼神中看出幾絲愠怒，只是很令他失望，這人明顯是個窩囊廢。驚詫倒是有一些，但是很快就收斂了，然後頗為自覺地繞到了後座。

張徒明不想聽後面那兩人唠家常，便找出個耳機堵住了耳朵，狂躁一點的搖滾會使他心情變好一些。現在已經将近十月，但是天氣還是悶到有些吓人，就像爺爺說的那樣，這裏好像只有冬夏兩個季節，春秋就連個過客都算不上。

爺爺對這裏的感情很深，平時在家最常聊起的就是生活在這邊的趣事。在爺爺的口中，晨江市是一個靜谧又美好的小城，還說這邊的居民淳樸又熱情，可是張徒明只感覺到了窮酸和破敗，大街小巷都有光着膀子穿着褲衩的男人在亂逛，精神文明也非常堪憂。

秦黎明家是個學區房，周圍環繞着幾所市重點，只是位置雖好，建築面積卻局促了一些。

八十多平的小兩室，也沒有電梯，好在樓層不算高，三樓，爬起來不累。

張徒明從小跟着爺爺生活在農村的大院兒，自然覺得這裏小如鴿籠，沙發和餐桌也像是袖珍的，哪像在家，沙發大的好似個寬闊無比的床。

秦黎明的老婆陸珊稱得上貌美，這讓張徒明有些驚訝，但是反過來一想，如果他不戴有色眼鏡的話，秦黎明長得也不算差。

除了秦黎明的老婆外，屋內還有秦黎明的父母，當然這倆人張徒明是絕不會搭理的，一堆人中他也就單拎出來喊了聲嫂子。

嫂子多看了他兩眼，被張徒明給捕捉到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他高大帥氣又氣質卓群呢。

鬧哄哄的吃完一頓飯，親戚和秦黎明的父母也就回去了，桌上是一片狼藉。

張徒明在自己家還算勤快，但是到了這裏卻是一副完全的大爺做派，他是不可能主動幫忙收拾的。

陸珊也沒有收拾的意思，吃完飯便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張徒明也跟了過去，直接調到了自己喜歡看的球賽。

他還很惡劣地把聲音調到很大，在一旁收碗筷的秦黎明聞聲急忙趕了過來，扯住張徒明的一邊胳膊又急忙松開，“那個，徒明啊，實在不行你先去洗澡吧，明天還要早起上學呢。”

“你手上都是油……”

張徒明沉着臉拍了拍袖口，然後把遙控器随手一丢，“等下再洗，我住哪個卧室？”

“來，跟我來。”

果然是把那個比較小的房間留給了他，床上鋪着竹席，就連枕頭上也套着相匹配的竹套，秦黎明把一旁的藍色小毯子抖落開，“這些都是新買的。”

“可是床太小了，我這麽高的個子要怎麽睡？”

“這是一米二的床，确實不算大……”秦黎明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比起學校的單人床還是要大很多了。”

張徒明甩掉拖鞋上床試了試，馬上又皺了眉頭，“還不是軟墊。”

“我想着畢竟是學生嘛，骨骼還需要發育……”

張徒明從床上坐了起來，眯起眼睛問，“你看我哪還有需要發育的地方？”

秦黎明別開目光，“你去上學的話，頭發估計需要剪一剪。”

“哪裏需要剪了？”

張徒明火焰一高，秦黎明的聲音就輕了幾分，“劉海，劉海太長了，好像也染了色，學校都是不允許的。”

“學校不允許的多了，我以前的學校也不允許，因為這個，我還和我班主任打了一架。”

張徒明咄咄逼人，秦黎明最終沒說什麽，打算離開的時候張徒明懶洋洋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了過來，“幫我把門鎖上！”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不更，後天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