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反常
茶樓幽靜一角,伍歲晏和桂向晨在窗邊對坐飲茶。
桂向晨轉着手中的茶杯,“想不到,從前向來酒不離手的你,如今也品起了這玩意,我反正是喝不慣。”
伍歲晏淡笑,看着這個昔日的少年夥伴,如今也已成熟不少。語氣雖然還同從前一樣,但眉眼之間,顯然增添了不少風霜。
他和他,都已經不是當年的意氣少年了。
“從前便有飲,只不過,看人罷了。”伍歲晏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明白,風花雪月之時,對着伏家小姐……”說着,桂向晨看了一眼伍歲晏的神色,驀地住了嘴。
伍歲晏看桂向晨一眼,“沒什麽好忌諱的,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那時,她是閨中小姐,雖是武将之女,但家裏管地還是嚴苛。
偶有飲酒,也都是些甜釀,與普通湯飲無異。我總不能,為了自己,連累她破了禁忌,受家中責罰。”
桂向晨點點頭,“看來,你真的是放下了。放下就好,也該放下了。”
說着,桂向晨的目光轉向了窗外,“想當年,我們與伏家哥哥縱馬林間,搭箭游獵的日子,卻仿佛還在昨天。”
伍歲晏的思緒也不由随着桂向晨的話,回到了當年的時光。
年少真好,無憂無慮真好。
“對了,你這次回皇都,就不走了吧?”桂向晨道:“我如今也在皇都當個小差,這樣,咱們便可以得空相聚,倒也恣意快活。”
伍歲晏收回思緒,搖頭,“待懷霄公主婚儀過後,我便會離開,或許回律城,或許,去他處。”
桂向晨睜大了眼睛,“你這麽多年才好不容易回來,侯爺與侯夫人就舍得?”
伍歲晏輕笑,“他們有什麽不舍得的?當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差點成了伍家的罪人。我不呆在皇都,他們才更安心。”
桂向晨神情有了幾分變化,“這樣啊……”
看了一眼桂向晨的神色,伍歲晏不由道:“你怎麽了?當年的事那麽轟動,你不也知道嗎?怎麽好像才聽到一般。我這麽多年呆在律城,就是為了不給伍家添亂。不過以後嘛,我倒是真想再四處走走。”
“是嗎?”桂向晨有些心不在焉,“那就好……那就好……”
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桂向晨便推說有事,匆匆起身告辭。
伍歲晏自窗戶看向桂向晨離去的背影,總覺得這小子突然間,好像有點不對勁起來。
看了看天色,眼見時辰不早,伍歲晏便結了帳,往回趕去。
想來,蕭越心此刻一人在家,定然心有不安。
“母親,為什麽……為什麽……”
昭王季昆良自噩夢中醒來,小管等人已經聞聲跑進內室,掀開帳簾,看向滿頭冷汗,坐起身的季昆良,問道:“殿下這是怎麽了?接連兩晚夢魇,依奴才看,還是請旨召宮中太醫來看看吧。”
“不必。”回過神來的季昆良接過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然後扔回給侍奴,長嘆出聲,“皇兄的病體才剛好,我怎麽好在這個時候讓他分神。”
更重要的是,他與懷霄公主的大婚在即。如果這個時候,傳出了什麽不好的消息,再拖延婚期的話,他實在不願意。
“可能是這幾天太勞累了些。”季昆良自我安慰,“沒什麽大事,實在沒必要張揚。”
小管哪有不明白自家殿下的心思的?
但瞧着季昆良也沒有大礙,也就不再勸了。
“奴才去點些安神香,時辰還早,殿下再睡會兒。”小管眼見季昆良換過了一身幹爽的衣衫,不由道。
“不用了,醒都醒了,我也沒什麽睡意了,索性起來走走。”季昆良示意小奴替他穿上外袍。
小管應聲,“奴才去外邊吩咐一聲。眼下天色未亮,仔細路滑。”
季昆良點點頭,思緒卻不由地想起了剛才在夢中的情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天和懷霄公主提及到了年幼時的事,所以這兩晚他總是夢到從前的事情。
想到從前所遭受的屈辱,還有母親為了保護他所受過的苦,季昆良還是覺得心裏隐隐作痛。
有些記憶,是不會被磨滅的。
雖然那些欺負他的人,很多都不在了。
尤其是,他現在已經過上了自在的日子,可他的母親卻沒能跟他一塊享受上。
如果,母親的病能再緩上幾年,說不定,現在也能過上好日子。看到他成婚生子,甚至能得個更體面些的封號。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他的母親終究是沒能等到。
子欲養而親不待,那種痛楚無法言喻,更何況,是為了他吃了那麽多苦的卑微母親。
天色仍然黑沉,寒風沁入骨髓,但也不及心裏的遺憾意味。
聽到季昆良的連連嘆息聲,小管不由問道:“殿下這兩日到底是怎麽了?餐食也用得少了,臉上也笑地少了。”
按說,季昆良對即将到來的婚期滿心期待,從他事事都要親自過目便可看出來,他有多重視懷霄公主。
可這兩天,自家殿下委實有些奇怪。
季昆良看着夜空,“總覺得這偌大的王府,少了些東西。”
小管眨了眨眼睛,随即道:“過段時間,王妃就會進府,到時就熱鬧了。”
想到懷霄公主,季昆良的心情才好些,點頭,“嗯,待她進來了,就熱鬧了。小管,準備一下,進宮向聖上請安。”
小管有些無奈地看了看自家殿下,這進宮地也太頻繁了些,只怕聖上都看出來自家殿下是為了懷霄公主去的。
可也沒辦法,小管見自家殿下這兩天确實有些心神不穩,能去見見懷霄公主,轉換一下心情也好。于是朝季昆良一禮,轉身忙不疊地去吩咐人準備。
然而這次,季昆良才剛走到天陽宮附近不遠,就見到了迎面走來的懷霄公主,季昆良不由一陣欣喜。
“懷霄公主。”季昆良緊走兩步,上前一禮。
“昭王殿下。”駱滟君低垂着目光向季昆良一禮。
嗯?懷霄公主的聲音怎麽有些不對勁?
感到奇怪的季昆良不由擡頭瞥了一眼駱滟君,只見駱滟君正擡袖抹了抹眼角,看了季昆良一眼,又很快垂下了眸子,“殿下來地好早,聖上才剛剛起身,不打擾殿下了。”
說完,駱滟君領着随行侍女匆匆越過季昆良一行離去。
季昆良不由奇怪地看向了駱滟君遠去的背影,方才雖然只看了一眼,但他分明看到懷霄公主紅着眼睛,似乎是哭泣過?
怎麽會呢?懷霄公主的身份一向特別,便是聖上都對懷霄公主照顧有加,這宮裏還會有人讓懷霄公主難堪不成?
“殿下?”小管在旁邊出聲,“天陽宮就到了,咱們趕緊去給聖上請安吧。”
“哦。”季昆良心不在焉地應了聲,轉回頭緩步朝天陽宮走去。
“殿下方才是怎麽了?”吳掌事朝駱滟君問道:“可是哪裏不舒服?”
“沒什麽。”駱滟君的聲音恢複了正常,雙眼看向前方,與剛才的模樣大為不同,“有沙塵迷了眼,現在沒事了。”
“原來是這樣,回去,還是讓奴婢瞧瞧,可別有什麽不妥之處。”吳掌事貼心地道。
“多謝吳姑姑,費心了。”駱滟君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照例向季元恺請過安,又陪着季元恺用了早膳,聊了幾句,季昆良便告辭出了天陽宮。
回到昭王府的季昆良看了一下禮單,便召了一名小侍近前問話,“盤生,我聽聞你有個兄弟在宮中當差?”
盤生應聲,“回殿下的話,倒也算不得近親,是奴才母舅家的一位表弟。人生地潔淨,性子又利索,如今是在宮中當着份差事。”
季昆良沉吟,“那本殿交待你一件事去辦,你聽好了。”
聽完季昆良的話後,盤生臉上有些疑惑,但還是很快應聲,退了出去。
季昆良的目光看向了案上那些待他過目的婚儀之物,心中起了幾分擔憂之情。他和懷霄公主的婚儀已經一波三折,可千萬別再出岔子了。
“喲,你們這對神仙眷侶,總算肯一臨凡間了?”蕭越心看着并排跨進屋門的萬若塵與枕歌,忍不住打趣,“你們怎麽不等到滄海變成了桑田,我與歲晏都化成了虛無再回來?”
枕歌一笑,“我怎麽聞到了一股酸味呢?怎麽,特意留了二人世界給你和伍先生,你倒數落起我們的不是來了?伍先生,你的嬌妻,最近是越來越愛欺負人了。你說說看,你是幫理呢?還是幫親?”
伍歲晏看向萬若塵搖頭一笑,“若塵,我正好找你有事,我們去別處談?”
萬若塵點頭,“嗯,去別處吧,咱們倆再留下來,就得被這兩個伶牙俐齒的人給研磨透淨了。”
在枕歌與蕭越心的冷哼聲中,萬若塵與伍歲晏趕緊逃出了屋子。
見兩人的狼狽樣,枕歌和蕭越心同時一笑。
随即,蕭越心收了笑容,看向枕歌,“你們現在回來,是不是,宮裏有什麽旨意了?”
枕歌點點頭,“聖上龍體康複,即将在宮中舉辦家宴。一來慶聖上身體好轉,二來賀懷霄公主入宮。”
蕭越心問,“我們都要去?”
“是。聖上已傳了口谕。”枕歌道:“大概就在這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