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歸家
似乎想到了什麽,季昆良的臉色變地難堪起來。
“殿下。”駱滟君突然出聲,“過去的,便過去了。其實,我真的很羨慕殿下能有這樣的母親相護、疼惜。”
出聲一嘆,駱滟君的神色有些悲涼,“可嘆我自幼失母,早已不知有母親護着,緊張着,是什麽感覺了。”
季昆良回過神來,看了看駱滟君的臉色,心裏湧起一陣心疼,“有些事是注定的,殿下不必太感傷。以後……”
季昆良的臉色有些羞澀起來,“以後,我也會待公主極好。”
說完,季昆良垂了目光,不敢看駱滟君的目光。
“我相信。”駱滟君輕笑,“天寒地凍,殿下不必再相送了。”
說着,駱滟君朝季昆良一禮,轉身而去。
直到駱滟君離開了好一段路,季昆良才敢擡起頭來,看着駱滟君一行遠去的背影,心裏像是灌了蜜糖一樣,欣喜,還有淡淡的感動。
他年幼之時,因為母親身份卑微,又因自己木讷,不受父親看重,便時常遭受其他兄弟的欺壓。
駱滟君說的那一次,應該是他正受到其他皇子的羞辱,然後他的母親沖出來保護他的情狀。
他們當時應該很狼狽才對,可駱滟君并沒有介意,反而溫言安慰。當真是人如其貌,心地純良。想着以後會與這樣的人共度一生,季昆良只覺得十分地滿足。
“殿下,該回去了,聖上還等着呢。”小管在一旁提醒仿佛失了魂的季昆良。
季昆良回過神來,連忙道:“正是,趕緊回去。”
皇兄只讓他送懷霄公主出天陽宮,一眨眼,他都送出來這麽遠了。
不過,為了心愛之人,就算受皇兄幾句責罵,他也情願。
天邊泛起紅霞,枕歌與萬若塵立在高崖之上俯瞰皇都,對于天地山川而言,他們實在太過渺小。
“不用進宮去向皇上請安嗎?”枕歌問出聲,他們可是在外頭瞎轉悠了好幾天。雖然說萬若塵和聖上有着特殊的關系,但到底聖上還是聖上。
“沒關系。”萬若塵回答,“他身邊現在多的是人伺候,多的是人湊到跟前,我就不去湊熱鬧了。待他想見我的時候,自然會有旨意下來。”
枕歌抿唇,看着漸出的朝陽,“你是這樣的身份,又與他是這樣的關系,你想要完全離開這些事非,只怕是不可能。其實,我沒關系的……”
“別擔心。”萬若塵道:“我不在他跟前,他才更安心吧。”
枕歌默然,心裏生起陣陣擔憂。
“這兩人還真是快活似神仙。”蕭越心輕咳了兩聲,在桌邊坐下,“在宮中的時候就罷了,這出了宮,也整天看不到人影。”
伍歲晏拿了件披風給蕭越心披上,“你這兩天有些輕咳,我讓醫師開了方子,一會兒藥送過來,你乖乖喝了。”
蕭越心無奈輕笑,“哪就有那麽誇張了。”
伍歲晏在蕭越心身邊坐下,“如果不是你身子弱,我帶你出去走走也無妨。”
“我沒事。”蕭越心道:“眼下是在皇都,不是律城,我們也不能太張揚。待離開了皇都,想去哪裏都好。”
伍歲晏一點頭,兩人用起早膳來。
“伍先生、孟爺。”門外走進一小侍,朝兩人行過禮,然後看向伍歲晏道:“烈侯府二爺遣了人過來,說是烈侯夫人昨晚突發急症,到現下人還沒清醒過來。”
聞言,伍歲晏和蕭越心一愣。
蕭越心轉頭看向伍歲晏,“侯夫人有事,你趕緊回去一趟吧。”
伍歲晏默然片刻,點頭,然後握了握蕭越心的手,“你接着吃,不必多想,若然無礙,我早些回來。”
蕭越心點頭,“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不顧伍歲晏的勸阻,蕭越心堅持将伍歲晏送到門口,眼見着伍歲晏離開,直至背影消失不見,這才輕嘆一聲,轉身朝回走去。
“父親。”伍歲晏跨進院門,正見到其父從主屋內跨出來,父子倆相互一對眼,伍直立即轉開了目光,“你母親正念叨着你,快進去吧。”
說完,伍直走到一邊,讓開了路。
伍歲晏也垂下目光,朝屋內走去。
看來,母親的病症也沒有二弟所說地那般嚴重。
進到內室,屋內圍着的人都看了過來。伍歲晏看向正靠坐在床上的母親雲氏。多年不見,的确是蒼老了不少,眼下也确實有些病容,但兩眼神光都還算清澈。
“孩兒不孝。”伍歲晏上前拜在了雲氏的床榻旁,其他人見狀都一一而退,将這一方空間讓給了分離多年的母子倆。
“你終于肯回來了。”雲氏語氣哽咽,“明明人都來了皇都,為何就是不肯回來看看?如果不是拿我病重的由頭勾你,你怕是再不肯踏入一步。這又是何必?難道說,以後我去了,你也懶怠回來瞧上一眼?”
伍歲晏叩頭不起,“母親莫說了,孩兒羞愧難當。”
雲氏長嘆一聲,“你口上說着羞愧,心裏只怕還是怨着我們的。否則,這麽多年來,獨自居在律城,也從不肯捎個口信回來,又或是寄封家書回來。”
伍歲晏默然。
“起來吧。”雲氏道:“我就是想見見你,咱們母子好好說會兒話。我知道,要留你是留不下的。”
伍歲晏依言起身,在床沿坐下,拿出帕子遞給雲氏擦拭淚水,“孩兒不孝,家中一切事務只靠着二弟他們支撐。母親也別太操心了,好好靜養身體才是。”
雲氏看了看伍歲晏,“這些年你在律城,過地可好?”
“有吃有住,又有人照應,哪裏會不好。”伍歲晏回答,“母親不必擔憂。”
雲氏搖頭,“旁的我自然不擔憂,可你也老大不小了,難道真的要這樣獨身下去?歲晏,你老實和娘交待一聲,你心裏可是還念着雪岫?”
伍歲晏沉默了一陣,“已經過去的事了,也沒什麽好再念着的。”
雲氏輕松一口氣,“我也是這樣想的,你既然肯回來皇都,自然便是放下了。可既然放下了,之前我讓你弟弟同你提及的事,你又為何不允?
不說找個顯貴的,也得是個良善之輩。不說能如雪岫那般讨你歡心,但也要入了你的眼才是,你還真以為我和你爹會委屈了你不成?”
伍歲晏無奈一嘆,“娘,您的心意我都明白。正因為明白,所以我才說了那樣的話。都到這份上了,也沒旁人,我便與您交待一句。孩兒……已經有人了。”
雲氏驚詫,“當真?那你如何不帶回來?難道人在律城?是哪家的孩子?若是正經家的孩子,你可莫辜負了人家!就算是家境普通些的,那三書六禮也少不得。”
見伍歲晏垂眸不說話,雲氏有些疑惑,“難道不是好人家的?”
伍歲晏搖頭,“自然不是。只是,她的身份也有些特殊,而孩兒的身份也在這裏,只怕宮裏頭未必會應允。眼下,還不是公開的好時候。孩兒本是想着,待到了合适的時機,再禀與母親。”
雲氏皺眉,“怎麽聽你這話,為娘的心越發不安了。”
伍歲晏想了想,還是解釋道:“這麽說吧,不是因為她的身份稱不上孩兒,而是因為她的身份太惹人眼,連聖上都為之關注,所以……”
伍歲晏沒再說下去,雲氏卻似乎明白了,靜默一陣,拍了拍伍歲晏的手,“若是如此,也就說地過去了。難怪,你那日對着你弟弟耍脾氣,原是不想委屈了她。
也罷,現在不是合适的時機,我也不再追問。最重要,是你喜歡。我相信,這麽些年過去,你也是個有分寸的人。只是,不管如何,你們如今這樣,到底還是你委屈她了。”
伍歲晏點頭,“孩兒明白,孩兒以後會盡可能的補償。”
坐在馬車內的伍歲晏,看了一眼身旁的木匣,裏邊全是他母親珍藏的首飾,可見他母親對蕭越心的重視。
轉而想起臨出府前,他父親對他說過的話。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孩兒知道。”
“你母親已經為你擔憂過一次了,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孩兒明白。”
簡短的兩句話,生硬不已的口氣,還有僵冷的面色,這便是他與他父親久違的見面與談話。
也許,有些事情他和他父親永遠都不可能釋懷。
伏家出事,他父親應該也是愧疚的。但他卻将這種痛激烈地揭發了出來,差點毀了伍家。他父親一面要保着伍家,一面又不得不強忍下心中的那份愧疚。
過了這麽多年,他漸漸地明白了這種感覺。
“何人?”伍歲晏正想地出神,馬車驟然一停,伍歲晏扶好身邊的木匣,只聽車夫喝問,“什麽人?”
“車內坐着的,可是烈侯府的長公子?”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
打開車窗門,伍歲晏朝車外看去,待與那馬騎上的人目光一交錯,伍歲晏不由怔忡起來。
桂向晨已經跳下馬來,走到窗前,咧出個大大的笑容,“怎麽,這麽些年不見,歲晏兄已經忘了小弟不成?”
伍歲晏轉而露出深笑,“怎麽會?向晨兄何時回了皇都?”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桂向晨道:“早知你回來,我便早日登門拜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