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北枝
回去的路上,萬若塵和枕歌兩人都沒怎麽說話,連在外面駕車的飛濛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馬車在客店門前停下,枕歌跳下馬車便要回客房,萬若塵追了上來,一把拉住枕歌。
枕歌停住腳步,看向萬若塵。
萬若塵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道:“晚上想吃什麽,我讓人……”
“不必了。”枕歌甩開萬若塵的手,再沒看他一眼,快步朝樓上走去。
萬若塵站在原地,看着枕歌的背影,眉宇間流露出煩燥的情緒。
回到自己房間,萬若塵也是坐立不安。
直到徐東回來,萬若塵便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
徐東回答,“那幾人不過是些不入流的混混,不難對付。”
“我不是問你這個。”萬若塵語氣不耐,“我是問你調查地怎麽樣,她怎麽會出現在陽寧城?”
徐東擡眸看了萬若塵一眼,沒有說話。
萬若塵也冷靜下來,要調查也沒這麽快。
“她有說什麽嗎?”萬若塵重新坐回桌邊。
徐東答道:“她說別無所求,只願再見爺一面。”
萬若塵沉默下來。
徐東想了想,還是道:“其實依奴才看來,過去的事畢竟已經過去了。爺如今一心一意對枕歌姑娘,如果再因為從前的事惹出什麽誤會,反倒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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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若塵道:“你是讓我不要去見她?”
徐東搖頭,“枕歌姑娘心思聰慧,剛才爺已經有些失态,奴才以為,爺大可不必避諱枕歌姑娘。奴才也相信,枕歌姑娘不會是那等小氣之人。”
萬若塵沉默下來。
“枕歌,是我。”蕭越心敲了敲門。
屋裏很快響起枕歌的聲音,“進來。”
推開門,蕭越心看向正坐在桌邊看書的枕歌,不由輕笑,“倒難得見你讀回書。”
枕歌合上書頁,看向坐下的蕭越心,“只是經過珊園的事,我覺得我知道的東西還是太少了。”
“珊園是意外,你不要太放在心上。”蕭越心道:“誰能想到,整個園子的人都被殺絕了?”
枕歌淺笑,“這個時候,你不陪在伍先生的身邊,特意來找我,莫不是有什麽特別的事情?”
蕭越心道:“哪有,不過是想着到了晚膳的時間,所以來叫你一起去用膳。”
枕歌收拾好桌上的藥材,“近來多是你與伍先生一起用膳,今天怎麽就想着要叫我一起了?”
一嘆,蕭越心問,“枕歌,你是不是……和萬若塵鬧別扭了?”
枕歌看了蕭越心一眼,“為什麽這樣問?”
蕭越心抿唇,“他剛才特意來找我,說是他有事要出去一趟,叫我陪着你用膳。我想着,如果你們之間沒事,他何必要這樣特意交待一聲?還有,以你們現在的關系,他還會有什麽事情瞞着你不成?”
聞言,枕歌嘲諷一笑,“沒有嗎?只怕多了去了。”
“真有事啊。”蕭越心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我看你一向大度地很,說起來,這麽長的時間,你和萬若塵都還沒怎麽吵過嘴吧?”
枕歌一嘆,将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有些事情,我是不在乎。但他明明就是有事瞞着我,如果不是心虛,何必遮遮掩掩?”
蕭越心沉吟,“其實呢,萬若塵從前在皇都的時候,的确有些風流名聲。一擲千金的時候也有,但大多應該都只是過眼雲煙,他并沒有放在心上。”
“大多?”枕歌問。
蕭越心默了默,“只有一位叫做北枝的,萬若塵待她的确有些不同。”
“北枝?”
“嗯。有錢的公子哥,年少風流,出入歌樓舞館,也是尋常。更何況,多數時候,都是成群搭伴地去飲酒作樂,圖的是個熱鬧,有些時候也是相互結交聚誼的好去處。
這位北枝,便是當年皇都四名館之一的頭牌花娘。人生地傾國傾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性子也靈透,十分讨人喜歡。試問,這樣的女子,哪個男人會不動心?
或者,萬若塵便是在與友人相交的聚宴上,識得了這位北枝。之後,兩人也交往甚密。當然,如果只是這樣,自然也稱不上特別。”
蕭越心看了看枕歌的神色,有些猶疑。
枕歌淡笑,“知道什麽便盡管說,若只是過去的事,倒真沒什麽。”
蕭越心點頭,“如北枝那般,見慣紅塵,又名氣頗顯的花娘倒是比一般的妓子要多上許多出路。倚仗結交的達官顯貴,贖身自立門戶并不是什麽難事。再不然,費些心思,從良他嫁,也是不錯。
可這北枝,卻一門心思都系在萬若塵的身上。從此拒絕接納其他客人,而萬若塵也依着她。三不五時臨門,不得空時,也常使人送些珍貴稀罕之物。偶爾有人不滿,但也忌憚萬若塵當時的身份。
可萬若塵再橫,也總有強過他的。有一次,一位入皇都面聖的皇親貴戚也看上了北枝。北枝不從,還差點遭到淩辱,幸虧萬若塵及時出面。但對方豈肯罷休,兩人在皇都鬧出了不小的亂子,到最後更是鬧到了太祖爺跟前。
太祖爺發了雷霆之怒,不但責罰了萬若塵和那位皇親貴戚,還欲處置了北枝。而受了重罰的萬若塵既不念着自己的傷,也不顧太祖爺的盛怒,硬是在宮內跪了一天一夜,只為那北枝求情。
最後,萬若塵舊傷未愈,又添新疾,當即大病了一場。可人都病地糊塗了,還在念着北枝。太祖爺沒辦法,只得放過了北枝。當時皇都許多人都在傳,那北枝怕是要被萬若塵納入府裏的。
就算做不了正妻,當個寵妾,還是萬若塵那樣身份的寵妾,已經是大幸了。”蕭越心一嘆,“可最後這件事,還是不了了之。萬若塵沒多久便離開了皇都,而那北枝後來也贖了身,不知去向。
許多人都在猜測,她已經被萬若塵給安置在了別的地方。不過,這一點,我倒是可以為萬若塵證明。他在律城,的确潔身自好,幾乎從不近女色。近身伺候的,也多為小厮。”
“今日那琵琶女,氣質不凡。”枕歌淡笑,“又能令一向冷靜的萬六爺失态的,想來便是那北枝了。”
蕭越心欲言又止,終究沒說出什麽話來。
連她也不敢肯定,萬若塵到底對那北枝有情還是無情,到了如今,又到底還有幾分情。
窗外飄起絲絲細雨,萬若塵坐在窗邊,看着街上過往的行人,神情很平靜。
屋門輕響,一道輕盈的腳步聲漸近。
在離萬若塵五六步遠的地方,那腳步聲停了下來,過了好一陣,才響起一道輕柔的聲音,“北枝,見過六爺。”
萬若塵緩緩轉頭望去,曾經絕色的容顏憔悴了不少,但那雙眼眸依然清亮。初見時的衣裙,同樣的佩飾,還有一樣的神情,不安,好奇。
萬若塵瞬間想起了當年見到北枝時的場景,良久,萬若塵輕嘆,“為什麽要離開?”
北枝緩緩擡起眼眸,看向萬若塵的臉。還是那張熟悉的容顏,還是那道熟悉的聲音,可卻讓她,感到了莫名的疏離感。
垂了眼眸,北枝緩緩道:“這句話,也是北枝這麽多年以來,最想問的。到底,北枝做錯了什麽,六爺要不辭而別?還要安排北枝,遠去他方?就因為當年那件事情嗎?是北枝,帶給六爺困擾了嗎?”
萬若塵搖頭,“不關你的事,是我的原因。我安排你去別處,只是想給你一個好歸宿。當年,你也因為我受了不少委屈。”
“北枝心甘情願。”北枝緩步向前,“今生能遇六爺,是北枝最大的幸。即便這些年來,北枝受了太多的苦。可只要想到,六爺曾為北枝所付出的,北枝便覺得無怨無悔,一切都是值得的。”
眼見北枝走近,萬若塵不由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北枝,我……”
萬若塵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北枝突然身體一軟,向地上栽去。
“北枝。”萬若塵離座扶住北枝,只見北枝雙目緊閉,已經昏迷過去。
看着正常用膳的枕歌,蕭越心一笑,“你能好好用膳我就放心了。”
枕歌白了蕭越心一眼,“我有那麽無用嗎?再生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這倒是,說來,我要多向你看齊才是。”蕭越心放下筷子,“太将一個人放在心上了,并不是什麽好事。”
枕歌看了看蕭越心的神色,“我看伍先生也變了許多,他待你,倒是真心。你也不必多想,畢竟,他與那伏雪岫是青梅竹馬。你們所差的,也就是那一段時機。”
蕭越心抿唇,“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心反而沒有從前那般踏實。從前習慣着他的冷,如今,他對我是熱乎了,可我,卻反而覺得飄飄的,這種感覺我說不清楚。”
枕歌道:“陷在感情裏的女子,大多是患得患失。你與伍先生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好好珍惜才是。行了,你也陪我這麽久了,該回去照顧伍先生了。我真的沒事。”
蕭越心點頭,“你到底比我灑脫……”
蕭越心正要站起身,忽聽門外響起飛濛的聲音,“枕歌姑娘,爺回來了,有急事……請您過去一趟。”
聞言,蕭越心不禁冷笑,“奇了怪了,你家爺回來便回來了,有什麽急事不能自己過來一趟,非得巴巴地命着枕歌過去?”
呃……飛濛撓了撓頭,他要怎麽回答?
說爺回來了,還帶了個女子回來。
說實在話,連他都有些蒙。自打他跟在爺的身邊後,就從沒見過爺對哪個女子這麽緊張,枕歌姑娘當然是第一人。可如今躺在爺屋裏的那個,也是很特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