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得寸進尺
樂安流輕笑起來,“萬六爺這醋勁也太大了些。我與枕歌姑娘不過閑聊幾句,她辛苦照顧了伍先生一夜,我正好買了些溫和的酒,所以便請她淺飲兩杯。”
萬若塵道:“樂公子與枕歌故作親近,這件事情本身看上去,就顯怪異,不是嗎?”
樂安流搖了搖頭,“既然萬六爺如此疑我,我也無可奈何。只不過,我認為我與枕歌姑娘如何相交,是我的自由。”
說完,樂安流向萬若塵随意一禮,轉身而去。
萬若塵盯着樂安流的背影,眉頭緊皺。
不知道為什麽,他剛才看到樂安流和枕歌坐在一起的感覺,有些怪異。而這種怪異感,又令他感到了濃濃的不安。
芙城戒嚴幾天後,有心人便會發現,城中多了許多生面孔。城門再次開通,但對進出芙城的人都會嚴加盤查。
府衙的一些辦事官員,也都換了新人,有些甚至只是臨時代替的人員。不論白天夜晚,時不時便看到執着兵刃的兵衛巡過各條大小街道。
熱鬧的集市也再度開市,雖然流言紛飛,集市也不如往常那般熱鬧,膽小的人仍然窩在自己的家裏。但并不影響一大部分人,還是選擇開始了正常的生活節奏。
畢竟,尋常小老百姓還是要讨生活過日子的。只要天不塌下來,該咋樣還得咋樣。
兩個相鄰的小販剛忙過一茬,趁隙休息,不由聊起天來。
“你聽說了嗎?朝廷的兵都來了。”
“不清楚,不過成天都能看到當兵的在眼前晃。你說說,他們到底是在幹啥?莫非真有什麽賊人混進了咱們芙城?之前守城門的不都這麽說嗎?”
“怕是沒這麽簡單,聽說府衙裏頭的幾位大老爺都換過了。還有我一個親戚家的小舅子,原本只是個普通的差役,前些天跟着軍爺在城裏轉了圈,抓了些人,便立即提升了兩級。
如果只是普通的賊人,能有這樣的好事?更何況,什麽樣的賊人,還需要出動朝廷來的兵?”
咳了咳,那人朝另一人招了招手,然後貼着對方的耳朵輕語,“我聽說吶,是咱們芙城的那位爺謀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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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吧?”另一人驚詫地張大了嘴,“景王爺謀反?”
“噓……”
兩人的聲音小了下去。
與此同時,集市的一間臨街鋪面,突然爆發出一陣慘叫聲,很快,圍觀的群衆、聽到聲音趕往事發地的兵衛統統擁了過去。
兩刻鐘後,萬若塵面無表情地聽着徐東的回禀,“景王的屍身被發現時,情狀十分不堪,周身遍布細密的刀痕。雖然致命傷只有心口一刀,但那模樣實在不難令人深想。
景王死前留下的血字,雖然簡潔隐諱,但已經有好事之人添油加醋地散播了出去。而且這謠言起地太快,只怕根本是有心人一早就準備好的。”
萬若塵嘲諷一笑,“無非是想讓芙城子民認為景王之所以如此橫死,是因為聖上的狹隘之心。百姓只管獵奇,可不會仔細去想如果聖上當真恨景王至此,哪裏需要如此大動幹戈,還這麽‘不小心’公示于衆人眼前。”
徐東接着道:“衛大人那邊也抓了些傳謠的人,可是反而更加速了謠言的流傳,甚至還衍生出各種古怪離奇的事情。”
萬若塵搖頭,“讓衛大人那邊,不必太較真。真正在背後煽動人心的,沒這麽輕易被抓到。如果太較真,反而會讓事件愈演愈烈。”
“爺,該喝藥了。”留雲遞過藥碗,蕭越心接過,一口氣飲下,遞回空碗給留雲,“伍先生那邊可有動靜了?”
留雲回答,“枕歌姑娘才為伍先生換過蒸熏之藥,怕是還得等些時候才能送回房間,爺再等等。”
蕭越心起身,“悶地慌,我去院中走走。”
說完,蕭越心打開門,朝後園走去。來到一處空庭前,就見枕歌正在庭中配藥,旁邊兩個驚寒莊的弟子從旁相助。
這些天以來,枕歌忙進忙出,一心一意為伍歲晏治療毒傷,整個人也跟着消瘦了些。
蕭越心一嘆,走上前去幫忙,“你去旁邊坐會兒,盯着我做就行。”
枕歌微愣,随即一笑,在旁邊坐下,由着蕭越心分揀藥材,“我倒忘了,你天天圍在我身邊,只怕早已經将這些都背熟了。”
蕭越心搖頭,“你一天幾遍換着法的給他診治,這不過是最簡單的一道,我天天看着,還記不下來的話,也就太沒心了。”
枕歌默了默,“伍先生的氣色又好了些,我剛才增了幾味猛藥,先試幾天。如果有效果的話,這兩天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蕭越心的動作一頓,眼中撲閃着水光,“那就好。”
看着強忍着情緒的蕭越心,枕歌也只有輕嘆。
她也不能說一定就能醒,蕭越心大概也明白她的心思,所以才沒有表現出心裏的開心與希冀,否則便是給她壓力,也怕自己會失望。
枕歌站起身,拍了拍蕭越心的肩,“我去眯會兒,這裏就交給你了。一會兒,伍先生送回房間後,記得将窗子關小些,還有屋內的藥熏也要點上。竈上熬的幾種藥,間隔來喂,如果吐出來的,再補上量。”
蕭越心一一記在心裏,“知道了,你趕緊去歇會兒。”
枕歌又交待了兩個幫手幾句,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剛和衣躺下,閉上眼沒多久,就感覺身邊多了一道熟悉的氣息。
睜開眼,枕歌正對上萬若塵那雙溫柔的眼眸。
“我吵醒你了?”萬若塵握住枕歌的手。
枕歌搖頭,“剛躺下,随意眯一陣,一會兒還要過去看看伍先生的狀況。”
萬若塵的語氣充滿了心疼,“你不是說,伍先生的毒急不來,需要慢慢調理。可我怎麽見你,一天天地忙個不停,你看你,又瘦了。”
枕歌撲哧一笑,“昨天晚上才見過面,我會瘦地這麽快?我看是你忙昏了頭,老眼昏花才對。”
捏了捏枕歌的臉,萬若塵微笑,“不吵你了,快睡。”
枕歌點頭,“你也是,忙了一晚上了吧,趕緊去歇歇。”
萬若塵馬上作一臉委屈狀,眼睛幽怨地盯了一下枕歌身旁的空位,“你又不留我……”
話還沒說完,萬若塵就被枕歌一腳踹出了內室。
“萬若塵,你不要得寸進尺!”
枕歌的聲音自內室傳出,萬若塵寵溺一笑,最後看了一眼內室的方向,轉頭大步走出屋子,輕輕關好屋門。
萬若塵轉而來到伍歲晏的屋門前,剛想推門,就聽裏邊傳來蕭越心低低的說話聲。
想了想,萬若塵的動作一頓,最終收了回來。
屋內,蕭越心絞了濕帕,替伍歲晏擦臉,“你看,我的病都好地差不多了。你呢?不是武藝高強嗎?怎麽反倒不如我一個小女子了?
你不是說我贏了嗎?可我怎麽一點也有沒有贏家的開心?我倒寧願你沒說出那句話。”
放下帕子,蕭越心輕嘆一聲,“歲晏,這些天我已經想明白了。你忘得了伏雪岫也好,忘不了也好,其實根本不重要了。只要,我們還像之前一樣,一路同行,偶爾說說話都好。”
小心翼翼地握上伍歲晏的手,蕭越心擡眸看向了窗外,“還像從前那樣,你在斜陽居撫琴,我在旁邊礙你的眼。你明明想趕我走,卻又不說出口。
歲晏,你知道嗎?從前盡管受了太多的委屈,我都沒想過要放棄蕭記。但你出事後,我真的有想過,就此交出蕭記,然後一心一意陪在你身邊。
其實,我早就想撂下蕭記這個攤子,過些自己想過的生活。可直到遇見你之後,我似乎才明白,我真正想過的生活是什麽……”
收回目光,看向仍然沉睡的伍歲晏,蕭越心的臉色略顯失望,但很快又抿唇一笑,“看來我還是太心急了,你受了那麽重的傷,當然應該要好好休息一陣。嗯,你也該吃藥了,我去看看藥熬好了沒。”
說着,蕭越心松開伍歲晏的手,替他蓋好被子,正要轉身,卻忽覺衣角一緊。
蕭越心微愣,随即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伍歲晏,就見他眼皮微動,而拉住自己衣角的不正是伍歲晏的手嗎?
“歲晏?”蕭越心的語氣有些哽咽。
“嗯……吵……”伍歲晏艱難開口。
“……”
蕭越心又好氣又好笑,拉下伍歲晏的手,輕聲道:“你等等,我去叫枕歌過來。”
走了兩步,蕭越心又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微眯雙眼的伍歲晏,“伍歲晏,你給我好好醒着,不許再吓人。不然,我可不饒你!”
說完,蕭越心便匆匆拉開門出了屋子,連聲喚着枕歌的名字。
伍歲晏不由微抿唇角,眼中難得地現了一絲柔情。
“怎麽樣?”見枕歌把完脈,看過了伍歲晏的情況,蕭越心立即上前相問。
枕歌含笑搖頭,“伍先生的恢複情況,比我想象地好。之前我就是擔心,他會長久醒不過來,從而影響他的身體還有後期的恢複。眼下這樣,是最好不過了。”
蕭越心看了伍歲晏一眼,“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你這話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已經安然無恙了?”
“可以這樣說。”枕歌道:“不過,每天的各種治療還是不能懈怠。”
蕭越心長長舒出一口氣,然後握住枕歌的手,“枕歌,真的謝謝你。”
枕歌看了一眼端着藥盞進來的奴才,将蕭越心往桌邊一推,“不必謝,眼下還得喂藥,看來你一個人就能完成,也不需要我們插手了。”
說完,枕歌招呼其他人出了屋子。
“喂……”蕭越心看着枕歌一幹人匆忙消失的背影,阻攔不及。
“咳咳……”身後的伍歲晏輕咳兩聲,“我就想當個謹遵醫囑的病人,這位姑娘不打算成全嗎?”
“……”
蕭越心轉頭看向一本正經的伍歲晏,有些不敢相信剛才的話是從他嘴裏冒出來的。
他何時肯與自己這樣開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