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信任
枕歌默了默,然後說起剛才的一切。
聞言,萬若塵不由沉吟,“亂蕊莊?”
枕歌點頭,“你不是也說過嗎?亂蕊莊最初是醫莊,不過後來卻以毒聞名天下。現在想來,怪老……”
話語一頓,枕歌神色有些黯然,“師傅他的确是教我認了不少奇花異草,一般來說,普通人都很難見到。”
感覺到枕歌的難過,萬若塵安慰道:“他既然能平心靜氣地寫下這封遺信,就說明他臨終之前并沒有受到什麽苛待。”
“我沒事。”枕歌輕嘆,“只不過,師傅他也間接承認了,所謂地讓我尋驚塵令去救他,根本就是個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讓我接近你。可是,他又怎麽敢肯定,你不會殺了我呢?”
枕歌不懷疑管立對她的愛護,也不相信管立真的會置她于死地。可管立明明知道萬若塵不簡單,卻還要将自己推到萬若塵的面前,又是為何?他到底在擔心什麽?
萬若塵無語,“我就這麽像個濫殺無辜的大惡人嗎?我從來只殺該殺之人,你我認識這麽久,你也從未做出對我不利之事,不是嗎?
或許,正因為你是沖着我的驚塵令而來,所以,我一定會追查你的來歷。這一點,你師傅算到了,也不足為奇。
可是,說我會護你。那麽,他到底在讓你躲避什麽?需要以我的力量來護你周全,對方,只怕不是什麽普通人。”
想起剛才那女子,枕歌搖頭,“她說我們還會再見面,也說我總有一天會明白所有的事情。還說,我們能夠安然無恙地離開城,她會出手幫忙。就憑這一句,便可猜測她不是什麽普通人了。”
萬若塵沉吟,“能與景王做對,又或者是能夠影響景王的決定的人,應該不會太多。”
頓了頓,萬若塵向枕歌道:“至于,你師傅,還有那女子說的,關于我的身份……”
枕歌淡笑,“不必解釋。我想出去走走。”
枕歌站起身,朝門外走去。萬若塵看着枕歌的背影,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緩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萬若塵緊緊攥着枕歌的手,他不時看向枕歌發怔的側臉,并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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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見到枕歌這副模樣,前不久,冷夫人之死,枕歌也表現地很鎮靜。可越是這樣,萬若塵便越明白枕歌心裏的難過。
有些事,注定不能改變。而有些人,也注定要失去。
但他希望,他和枕歌,可以避開這樣的命運。
從前,他無所畏懼。現在,卻多了一份牽挂,不舍,還有害怕。
打了三壺酒,買了份燒肉,還有幾樣點心,枕歌和萬若塵來到穿城而過的河渠邊坐下。
将東西擺好,枕歌拔開酒塞,遞給萬若塵一壺,然後一碰靜置在地上的那壺酒,抿唇,“怪老頭,這些都是你愛吃的,還有喝的。難得我心情好,都給你置齊了。”
說完,枕歌仰頭灌下幾大口酒,灌得急了,不由嗆起來。萬若塵放下酒壺,替枕歌順背,咳地面紅耳赤的枕歌,眼中閃過幾點淚花。
“除開桑株姐姐和五哥哥,師傅便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枕歌的聲音有些哽咽,“以前我多煩他啊,整日咒着他出事。現在,我真的好後悔。
我不希望他有事,我就希望他還像從前一樣。嘻嘻哈哈樂個不停,逼着我做這樣,認那樣。時不時地考驗我,捉弄我,說一大堆我聽也聽不懂的怪話……”
攬過枕歌,萬若塵輕聲安慰,“想哭就哭,不用忍得這麽辛苦。”
枕歌搖了搖頭,将頭靠在萬若塵肩上,“師傅說,我生來便是該笑的,該樂的,不該哭,也不該愁。
生死無常,聚散離合,他不止一次地告訴我其中的道理,我也早就明白了。可為什麽,桑株姐姐離開的時候,我會難過。師傅離開的時候,我會痛心。”
“我想,你師傅的本意,只是希望你能看淡故人的離去。”萬若塵輕聲道:“但生而為人,是哭是樂,向來心不由己。與你正相反,我母親曾說,我生來便是該哭的,不該樂,也不該笑。”
枕歌微愣,“第一次聽你提及你的家人。”
“嗯。”萬若塵自嘲一笑,“別覺得我在說風涼話,有時候,我倒寧願像你一般,什麽都不知道,只當自己是孤兒就好了。”
“或許吧。”枕歌道:“至少現在我覺得,我不知道過去的事情,也挺好。知道了,也未必是好事。”
枕歌下巴一努萬若塵放下的酒壺,“喝酒。”
“好。”萬若塵拿起酒壺,咬開酒塞,與枕歌手中的酒壺輕碰。萬若塵靜靜聽着枕歌說起從前的事情,心裏只覺得這感覺很寧靜。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枕歌對他的信任。
他大概能夠明白管立的想法,任是誰,見到枕歌這樣靈透的人,都無法拒之千裏吧。
聽了屬下的禀報,景王季昆傑一聲冷笑,“都到這個時候了,萬若塵居然還只顧着尋歡作樂,還真是個心大的!”
旁邊一親信開口,“殿下,既然蕭将軍已經做好了準備,城中的兵衛也已就緒,咱們是不是也該動手了?”
另外一親信道:“沒錯,萬若塵其人不容小看,他現在雖然還呆在芙城,也難保他沒做什麽小動作。萬一再拖下去,走漏風聲,破壞了殿下的大計,可就得不償失了。”
季昆傑問道:“雨肖盟的情況怎麽樣”
回話的人答道:“邬盟主傳來口信,岳正青雖然已醒,但身體大傷,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恢複。而司馬秋彤與翁正祥并未太理會盟中之事,眼下,雨肖盟還騰不出手來,做出什麽阻撓殿下的事。
而且現在雨肖盟事務,都是由邬陽冰處置,他若不開口,底下的人料來不敢輕動。只是其他門派的人,多數下榻在萬記客店,他卻沒辦法一一掌控。”
季昆傑點頭,“他只要管住雨肖盟就夠了。聽說萬若塵起頭的英才會,過兩日便要舉辦,告訴邬陽冰,不管他用什麽方法,最好不要讓雨肖盟的人摻和進去。
否則,我手下兵士,可不會管是不是他的人。也不會理會雨肖盟的死活。當然,若真到那一步,岳正青、司馬秋彤,還有翁正祥三人的死活,便由他說了算。”
“是。”回話的人應聲而退。
季昆傑看向其他人,“你們也下去準備準備,這兩天都約束好底下的人,不要惹出什麽亂子來,破壞了正常的計劃。”
“謹遵殿下谕令!”
待衆人散去,季昆傑才輕舒了一口氣,接過侍從遞來的熱茶,輕抿一口。今天可是忙了一天,竟然覺得有些頭暈眼花起來,回頭得好好歇歇了。
“王妃。”
門口響起奴才的問安聲。
季昆傑看去,頓時露出舒心的笑容。放下手中的茶盞,季昆傑溫聲道:“王妃來得正好。本殿一天對着那些粗莽漢子,眼睛都幹澀起來。如今王妃一出現,本殿便立時覺得賞心悅目起來。”
阮餘蓉含笑上前拜禮,“殿下萬安。”
“來。”季昆傑招手,“過來本殿身邊坐。”
阮餘蓉應聲上前。
季昆傑又朝其他人擺擺手,“有王妃陪着就行了,你們都退下。”
“是。”衆奴應聲,依次而退。貼心的近奴,還将屋門輕輕掩上,留給兩人一室的寧靜與溫馨。
阮餘蓉放下手中湯蠱,替季昆傑按摩起來,“殿下操勞,今晚還需好好歇息才是。”
季昆傑閉着雙眼享受着此刻的放松,心情極好,“有王妃陪伴身邊,本殿便知足了。”
阮餘蓉目中閃過異光,口中道:“殿下将會坐擁淮國天下,到時,各地進獻美女,只怕殿下就會将妾身忘到了天邊。”
“怎麽會。”季昆傑睜開眼睛,拉下阮餘蓉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跟前,“王妃,你伴在本殿身邊多年。與本殿共歷風雨,一起走過了那麽多難過的日子。
無論本殿今後如何,這世間,再無一人,能與你相提并論。将來那鳳座之上的人,也只會是你。你怎麽,能夠不相信本殿呢?”
阮餘蓉一福,“是妾身失言,辜負殿下的心意了。”
微微擡頭看向季昆傑,阮餘蓉接着道:“這些年來,妾身深得殿下厚愛,卻一直未能為殿下誕下子嗣,妾身實在愧疚。”
“不用說這樣的話。”季昆傑道:“也正是因為這樣,季元恺才抓不住本殿的把柄。相反,若本殿有了世子,只怕他此刻還得身在皇都受人挾制,反而成為本殿的牽絆。”
話語一頓,季昆傑轉而看向阮餘蓉,拍了拍她的手,“你也不必灰心,待本殿大定之後,定然會尋醫替你看診。之前,管老先生過來,我還想着讓他給你看診尋因。
誰知,他已是彌留之時,愛莫能助。就算,王妃便是真的不能……将來待其他庶妾有了子嗣,再過繼到你名下,你也免受當中的苦楚。王妃,不必太過介懷了。”
阮餘蓉輕笑,“多謝殿下美意。”
說着,阮餘蓉端起旁邊的湯蠱,揭開蓋子,送到季昆傑的跟前,“妾身親熬的蓮子羹,殿下趁熱吃了吧。”
“嗯,王妃的手藝,才是本殿最愛吃的。這哪天要是不吃,本殿還覺得渾身不舒服。”季昆傑欣喜接過,含笑吃了起來。
阮餘蓉含笑垂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