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糾纏不休
伍歲晏莫名地覺得馬車內的氣氛有些尴尬,萬若塵正與他淡然地下着棋,而邊上還坐了一個小丫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終于,伍歲晏忍不住看向枕歌道:“枕歌姑娘何以一直盯着伍某?”
聞言,萬若塵也不由地看了一眼枕歌。
這馬車行了大半天,這枕歌就靜默了大半天。然而,不管是中途歇息、用餐,還是在馬車上,枕歌的目光就一直凝在伍歲晏的臉上。
萬若塵其實早就想開口了,不過,他也想看看,伍歲晏會不會一直淡然下去。眼下看來,嗯,人都是一樣的嘛。
枕歌背靠車窗,坐姿十分随意。蜷着雙腿,一手撐頰,一手摩挲着脖頸上挂着的玉葉吊墜。
“我十分不明白。”枕歌揚着聲音道:“蕭孟爺那麽個奇女子,為什麽偏偏會看上了伍先生。看來看去……我還是覺得蕭孟爺更為出色。”
“……”
伍歲晏一時無語,萬若塵卻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啧啧,這野丫頭還真是說地一點情面都不留。雖然,萬若塵覺得伍歲晏自有伍歲晏的優異之處,但也不否認,蕭越心無論是美貌,還是才幹,的确是世間少有,更別說還是女兒身。
伍歲晏已經轉回目光,看向了棋盤,明顯并未受到枕歌的影響,悠然落下一子,阻了萬若塵的攻勢。
“伍某無才無德,的确不堪蕭孟爺垂愛。”伍歲晏平靜地道。
“你為什麽不喜歡蕭孟爺啊?”枕歌睜着好奇的眸子,“因為她太優秀了?還是覺得她太主動了?”
萬若塵瞥了枕歌一眼,“怎麽,收了蕭越心多少好處,這麽賣力地想要打探消息?”
枕歌卻是一嘆,“只是覺得,她太癡心。”
說着,枕歌轉頭看向窗外,“我在紫曲園伺候她的時候,她整天都要操心園內園外,還有蕭記名下的各樣生意,忙碌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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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閑下來的時候,也并沒有多開心。可只要一提到伍先生,她的眉眼都會飛揚起來,眼裏,也好像碎了夜光琉璃一樣,光彩熠熠。”
萬若塵看着枕歌的側臉,她明明說地很簡單,自己卻仿佛随着她的話看見了轉換于憂喜之間的蕭越心。
而伍歲晏,也微微失了神。
“爺。”策馬随行在車旁的徐東開口,“前邊就是石蘭鎮了,可要留宿?”
“嗯。”萬若塵收回目光,“此行不趕時間,盡量在城鎮歇下。”
“是,奴才這便着人去安排……”徐東的話還沒有說完,另一道張揚的聲音伴随着節奏不一的馬蹄聲響起,“不必安排了,咱們順道,便在我名下的客店将就一晚好了。”
枕歌探出半個腦袋朝馬車後方看去,就見意氣風發的蕭越心策馬而來,她身後還随了兩個護衛。
“怎麽樣?”萬若塵一笑,看向了對面微微皺眉的伍歲晏,“我說地可有錯?”
馬車的速度緩了下來,随即車外一聲重響,一個紫色的身影已經推門鑽了進來,“伍先生也在啊,真是好巧。”
蕭越心自顧自地在枕歌對面坐下,自然而然地對上了枕歌的目光,不由眉角一挑,“這是……換東家了?”
枕歌有些不好意思,朝着蕭越心一禮,“之前的事,還請孟爺見諒。”
“無妨!”蕭越心不以為意,“其實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便覺得你與衆不同,并不像是普通的婢子。有沒有遇到什麽麻煩?盡管開口,我能幫便幫。”
“蕭孟爺這也太随意了些。”萬若塵拂了棋盤,看向蕭越心,“自打上了這車,與伍先生打過了招呼,也與這小丫頭說上了話,可卻偏偏不對我有所表示?”
蕭越心看了萬若塵一眼,便将目光移到了伍歲晏的身上,“我也正好有些話,想要問一問萬六爺。這是打算護送伍先生,去哪兒啊?”
萬若塵輕笑,“伍先生本來便是暫居律城,他若要去哪兒,無需向蕭孟爺交待吧?而我的事,也就更不必知會蕭孟爺……”
“芙城。”枕歌淡然道:“我們要去芙城一趟。”
“……”
萬若塵斂了笑意,盯了枕歌一眼,這是在拆他的臺?
枕歌垂頭擺弄着面前一個個小囊,壓根沒感受到萬若塵眼神的控訴。
“芙城啊。”蕭越心沉吟道:“正好,那邊有一樁大生意要談,我便搭個方便,随着萬六爺一塊兒過去好了。畢竟,萬六爺的名聲響徹江湖,省卻我一個弱女子的不少麻煩。”
“蕭孟爺還真是不客氣。”萬若塵頗有些無奈,人都上了車,他還能再趕人家下去嗎?就算他将人趕下去了,他也相信這蕭越心為了伍歲晏,是沒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
“客氣可就沒有今天的蕭記了。”蕭越心晃了晃脖頸,神情有些疲倦。
伍歲晏看了一眼蕭越心,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石蘭鎮地處交通要道,過往行商客旅不斷,自然少不了蕭記名下的客店。其實,萬記名下也有落腳處。不過,萬若塵最終還是依了蕭越心的意。到底,規模化的生意,要方便的多。
“四間上房。”蕭越心朝身邊的女侍留雲吩咐道。
“三間足矣。”萬若塵搶過話,然後一指正打量着客店的枕歌道:“這丫頭與我有特殊協議,她若出了什麽岔子,可就不好辦了。”
蕭越心看了一眼并不反駁的枕歌,道:“随你的意。不過,枕歌到底跟了我一些日子,你可不許欺負她。”
說完,蕭越心便領着另一名護衛朝樓上走去。
“先生自便。”萬若塵向伍歲晏一揖,然後越過枕歌道:“跟上。”
随在萬若塵身後的飛濛頓住腳步,一點頭,示意枕歌先行,枕歌便綴在了萬若塵的後邊。
飛濛正要随後而行,徐東卻是一拍飛濛的肩,輕聲道:“飛濛,她雖救了你一命,但你也別忘了,爺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徐哥放心。”飛濛聲音清淡地道:“飛濛的心中,永遠只有一個主子。”
說完,飛濛便朝萬若塵與枕歌追去。
徐東收回目光,朝伍歲晏一揖,“先生是去房間歇息,還是嘗些點心?”
“我想出去轉轉,同你家爺說一聲,晚膳不必預留我的了。”回了一揖,伍歲晏領着小侍朝客店外而去。
徐東看着伍歲晏遠去的身影,輕嘆一聲,自去後院安排其他的事情。
上房分內外兩間,內有大床,外有小榻。飛濛又叫店夥計另加了一張榻以及配套的用物。
萬若塵解下外袍,淨臉洗手過後,見枕歌正坐在桌邊,整理着一個個小囊。剛剛他便想問了,“這些都是什麽?”
枕歌頭也不擡地道:“各種功效的藥粉,我要定期整理一下,免得弄混了。”
萬若塵面色一僵,他不由地想起了那晚枕歌動的手腳,莫名地覺得左手奇癢起來。
呃,他将這麽個毒丫頭放在跟前,是不是太膽大了些?
飛濛倒了污水,再端着水果糕點進來,就見到自家爺遠遠地坐在角落,一眨不眨地盯着枕歌,眼中好像流露出……防備的神色?
飛濛将果盤放下,看了看枕歌面前的小囊,有些明白過來,不禁問道:“枕歌姑娘,這些毒藥都有解藥嗎?”
“毒藥?”枕歌有些奇怪地看了飛濛一眼,“很毒嗎?”
飛濛笑了笑,沒有答話。
随即,枕歌看了看遠處的萬若塵,似乎明白了過來,不禁一笑,“你們放心好了,我這些藥粉是拿來自衛的,我對殺人沒興趣。”
萬若塵不禁道:“有時候,生不如死比直接給人一刀更殘忍。你……與毒門有什麽關系?”
“亂蕊莊嗎?”枕歌将桌上的小囊一一收入自己的腰袋中,“聽怪老頭提過,他們既能醫人,也擅使毒。不過,聽說十幾年前便死絕了。我呢,既不會醫人,也不會用毒,更不知道亂蕊莊在哪裏。”
能知道毒門是亂蕊莊的代稱便不簡單了,而且江湖上多數人聽聞亂蕊莊三個字就會色變,因為亂蕊莊名震江湖的時候,正是因為擅毒的聲名。
也很少有人知道,亂蕊莊最初其實是醫莊。所以,亂蕊莊裏不乏神醫。當然,因為他們奇詭的行事手法,人家更願意稱他們為鬼醫。
然而,一來因為他們太過神秘,幾乎沒有人知道亂蕊莊的真正地點在哪裏。二來,十多年前,亂蕊莊突然絕跡,從此,再沒有任何音訊。于是,亂蕊莊也就漸漸成了一個有些遙遠的江湖傳說。
自己也曾花了不少的功夫,去調查亂蕊莊的來龍去脈,卻都只得到一些零星的小道消息而已。
想到這裏,萬若塵不禁問道:“你口中的怪老頭是……”
“就是怪老頭啊。”枕歌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拿起桌上一個紅潤的鮮桃便啃了起來。
“你……”萬若塵看着枕歌的手道:“不是才碰過那些毒藥嗎?”
枕歌嚼着桃肉,囫囵道:“我都說了,我使的不是毒。”
靜默立在一邊的飛濛眼見自家主子連連驚詫的神色,不由抿唇,這個枕歌倒真是個異類。從前,可只有別人在自家主子面前,才會露出這種神情。
萬若塵輕咳兩聲,轉而道:“現在,可以說說你那位朋友的事嗎?要不要幫他,我也需要考慮一下。”
枕歌三兩下啃完了手中的桃子,拿起桌上的帕子邊擦手,邊回答道:“一個怪老頭,六十來歲吧。嗯……兩……三……反正就是幾個月前,突然被一幫人給捉走了。
然後關在一個很結實,還有好多機關的地方。我偷偷溜進去過,但是對方人太多,我打不過。怪老頭說如果要救他的話,只有你的驚塵令才可以。”
“……”
完了?萬若塵看了同樣一臉懵的飛濛一眼,然後轉頭向枕歌道:“就這樣?”
枕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就這樣。我還有什麽地方表述地不夠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