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路不通
一大清早,律城的大街小巷便喧嚣起來,道路兩旁擠滿了圍觀群衆。原本要晚點開業的商鋪樓館也都搭了個早,一為瞧熱鬧,二嘛,人多總歸能做幾單額外的生意。
其中一家茶樓點心鋪更是賓客盈門,喧騰不已。店夥計忙地團團轉,店東家臉上笑開了花。
二樓靠近窗邊的幾桌人正聊地熱鬧。
“幾位老哥,這城中可是有什麽大事發生?大家夥一大早地都争着擠着做什麽?”
“這位小老弟,是路過律城的吧?”
“哎,正是。”
“那我可得給你好好說道說道。前不久,聖上不是給懷霄公主與昭王賜了婚嗎?”
問話的小夥趕緊道:“是是是,沒錯。聽說懷霄公主的嫁妝都由宮中備辦,到時也是由宮中出嫁,這可是無上的榮光啊。”
“那是自然。可咱們律城今天這一樁,也不是小事。蕭孟爺的名諱聽過不?”
“不瞞幾位老哥,小弟也是個行商的。蕭孟爺的大名自然聽過,北地也好,霄地也好,都在說北皇家,南蕭孟。蕭記名下的生意遍布淮國上下,說是霄地首富,淮國僅次皇家也不為過。”
“那是自然。那這位小老弟又可曾聽過萬六爺的名號?”
“萬六爺……這個,請恕小弟孤陋寡聞。”
“那你怕是第一次來律城吧?若是來過,就不可能沒聽說過。其實真論名下生意與資産,萬六爺名下的,未必就輸過蕭孟爺。”
“那小弟還真是見識淺薄了,可若是如此,這位萬六爺的大名也應該響徹南北才對。”
“呵,只因那萬六爺為人低調,又好俠重義,所以商名不重。但若是混過江湖的,又或是文人雅士,就絕對不可能不知道萬六爺的名號。”
“哦,原來是這樣。那今天這場熱鬧是與萬六爺有關?”
Advertisement
“錯,是與蕭孟爺與萬六爺兩人有關。剛才不是說了嗎?皇上賜婚懷霄公主與昭王。懷霄公主既然是從霄地出去的,咱們霄地怎麽能沒有表示?今兒便是蕭孟爺與萬六爺兩家為懷霄公主準備的賀禮,送往皇都之日,可是由官家親自護送呢。”
“呀,那還真是律城的一件驚天大事了……”
店內店外的熱鬧,并沒有引起坐在角落裏一個綠裙女子的興致。女子一手撐腮,一手攪着碗裏的白粥,雙眉緊鎖,小嘴微嘟,似乎在想着什麽極為難的事情。
怪老頭可真是給自己出了道天大的難題。
枕歌輕嘆一聲,自己是個孤兒,混過乞兒,也跟着人坑蒙拐騙過,又差點流落煙花之地。
枕歌倒沒有太大的想法,只要能有飯吃,有地宿,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十年前,卻突然出現個怪老頭,非把自己給拽進了一座深山。整天就是讓自己讀書、識字,采藥、磨藥。自己實在受不了了,無數次試圖逃離,可每次都會被怪老頭給重新拎回去。
再後來,慢慢也就習慣了。原本枕歌以為以後都會一直這樣,卻不想在兩年前,怪老頭突然又拉着她下了山,然後開始東游西逛。
去看什麽名山,古跡,還總說些枕歌不太明白的話。就這樣過了兩年,在枕歌看來,是極度無聊的日子。
突然有一天,怪老頭被一群陌生人給帶走了。枕歌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溜進了怪老頭被囚禁的地方,不過很快就被人給發現了。
當然,枕歌是順利逃出來了。而在她逃出來之前,怪老頭只和她說了一句話。
原話是這樣的,“枕歌,你以後就自由了。救我也可以,不救我也可以,要救我的話嘛,也只有驚塵令才可以了。”
就因為怪老頭這一句話,枕歌山長水遠地來到律城。花了半天的時間打聽到驚塵令其實就是塊墨玉,聽說是太祖爺賞賜的。而這塊墨玉的主人名叫萬若塵,人稱萬六爺。
接着,枕歌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試圖混入萬若塵名下的驚寒莊,結果回回都被人掃地出門。
期間,枕歌了解到,驚寒莊名下的斜陽居裏頭住了個木頭人伍歲晏,人稱伍先生。
而紫曲園裏頭的主人蕭越心,人稱蕭孟爺的,對這個木頭人伍歲晏十分癡情。曾幾次三番混入斜陽居,只為博君一笑。奈何木頭人太木,一點也不解風情。
然後,枕歌又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混進了紫曲園,以及引起了蕭越心的注意,并順利地成為她面前的寵婢。
其實很簡單,無限地支持她追求伍木頭人,再出幾個馊主意就好了。
終于,枕歌順利地跟着蕭越心進了斜陽居,也順利地遇到了來趕蕭越心離開的萬若塵,接着又順利地撲到了萬若塵的跟前。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唉!”枕歌換了個姿勢繼續發呆。
那個萬若塵實在是太難搞定了,只怕去直接劫怪老頭出來,都比這個要容易。咦?好像有點道理。自己是不是傻,為何非要耗在萬若塵這裏?
想到這裏,枕歌的眉眼舒展開來。嗯,就這樣定了,還是回去想辦法混進那座監牢更實在。
店外的喧嚣聲越來越大,枕歌渾不在意,結了帳,便下樓出了店鋪,然後朝着城門的方向擠去。
律城外十裏地的一間茶舍內,偶有路過的行商過客出入,只因為時辰還早,天也還不算太熱,所以并沒有多少人。
茶舍對面一株大樹下,停着輛普通的馬車,半透明的紗簾隐隐透出兩個身影。但由于光線的原因,誰也不會認真去觀察馬車內的情況。
馬車內傳來低低的說話聲,“昨晚派人刺殺爺,今天又打着賀禮的主意,這雨肖盟真是活膩了。”
萬若塵不以為意,“雨肖盟不足為慮,只怕是背後有人在撺掇,圖謀其他的東西。也好,我正嫌這段日子悶地慌,就陪他們好好玩玩。”
兩人正說着話,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漸近。
萬若塵不由微掀窗簾朝快馬過來的方向看去,這可是打律城過來的方向,這個時候,什麽樣的人會這麽着急趕路?
見狀,飛濛也将馬車門打開了一條縫,跟着看了出去。最近爺是有點無聊,連個過路人都要打量一陣。
終于,馬匹近了,騎馬人也完全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中。
綠裙,還是昨晚的那身綠裙。小婢,還是昨晚的那個小婢。
……
飛濛不由轉頭看了萬若塵一眼,只見萬若塵的長眉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輕咳一聲,飛濛轉回了目光。昨晚,自己向自家爺建議在城中廣布人手,畫圖尋拿這個小婢。再不濟,至少也要跟城門衛打聲招呼,不要放跑了這個小婢。
結果萬若塵十分自信地道:“放心,那野丫頭絕對不可能離開律城,還會自投羅網,交待底下的人一聲,只管放她進驚寒莊。”
萬若塵的話,飛濛是交待下去了。可這人……明顯是不會再進驚寒莊了。爺這臉,打地可真響。
當然,飛濛只敢在內心深處這麽想了想,臉上是絕對不敢表現出來的。
耳聽那馬蹄聲漸漸遠去,馬車內原本平靜的氣氛,瞬間便轉為凝滞,甚至還帶着股微微的寒氣。
飛濛剛想說什麽,萬若塵已經不悅地開口,“攔下她。”
飛濛想了想,小心地問道:“爺不怕打草驚蛇,壞了埋伏那邊的事?”
萬若塵冷眸一轉,“你來當這個爺?”
“奴才立即去追。”飛濛不敢再多言,趕緊下了馬車,辦事去了。
離地遠了,飛濛才長出了一口氣,爺今天好大的火氣啊。
趕路的枕歌可不會想到,原來她是有很大機會再次接近萬若塵的。在她看來,此路不通,還是趕緊回去走老路。
趕了一段路,枕歌突然發現前面的路段落下了許多碎石。正有些猶豫,座下馬兒長嘶一聲,然後猛地停了下來。
枕歌好不容易穩住情緒焦躁的馬兒,耳聽身後又傳來幾道馬蹄聲,便翻身下馬,牽着馬兒走到一邊。
卻說飛濛領了萬若塵的命令,喚了兩個人跟着自己一起去追趕那綠裙小婢。畢竟,昨晚自己吃了那小婢的虧。倒不是自己的本領不如那小婢,而是那小婢實在太狡猾,還是多叫兩個人穩當點。
追了沒多久,飛濛就看到了停在路邊的一人一馬,不就是自己正要追趕的小婢嗎?
就這一分神的空檔,三人座下的馬已經受驚擡蹄,其中一人一時不防直接被甩下了馬。飛濛和另一人險險穩住身體,又和座騎對抗了一陣。
飛濛才剛剛穩住坐騎,便已經感覺到一陣殺意逼近。朝前看去,只見十來個蒙面人舉着利刃沖殺了過來。
飛濛轉頭看了一眼路邊上,一臉平靜仿佛看戲的枕歌,随即大喊一聲,飛身下馬,拔出利刀迎向了前邊的蒙面人群,身後兩人也緊緊尾随。
與這些蒙面人過了幾招,飛濛便覺得不對勁了。這些人明顯訓練有素,出招狠辣,且眼神中都帶有濃重的殺氣,根本與昨晚那些烏合之衆不是同類。也就是說,這些人并不是雨肖盟的人。
怎麽會這樣?飛濛來不及多想,他以少敵多,已經疲于應付,耳聞不遠處同伴的慘呼,持刀的手不由一顫。當然不是害怕,而是被撞向他胳膊的力道震麻了。
原本看戲的枕歌也漸漸凝了眉,略略一想,她不由松開馬缰繩,一拍馬身,馬兒立即甩開蹄子朝着原路跑去。又踢了幾塊碎石擊向飛濛幾人的馬,幾匹馬便都跟着跑了。
萬若塵在馬車裏靜靜呆了一陣,便有些坐不住了。這麽老半天了,怎麽飛濛那小子還沒有回來複命?不會連個野丫頭都搞不定吧?
昨晚是因為地形和時機問題,今天光天白日的難道還能出岔子?就算真的和雨肖盟的人杠上了,難道以飛濛的能力,還有自己提前安排接應送賀禮那邊的人都還解決不了?
正想着,幾匹快馬聲由遠及近。萬若塵先是一松眉,随即又凝了臉色。一掀窗簾,就見四匹受驚的馬飛馳而過。
幾道口哨聲先後響起,有兩匹馬漸漸緩了速度,但另外兩匹還是繼續疾速向前,幾道身影自隐蔽處沖了出去。
一道聲音在馬車旁響起,“爺,飛濛那邊怕是出事了。”
萬若塵已經跳下了馬車,沉聲開口,“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