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3
◎破碎◎
從京州回來之後,戚生生面對時忱的時候，總會莫名失神，心裏被糾結和煩悶塞滿，不過時忱最近好像也有點心不在焉,沒有注意到女生的不對勁。
一模結束的那天,梧城下起小雨,獨屬于初春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
每逢重要的考試，天公總是不作美。
戚生生做好了這次不會考好的心理準備,最後一門結束從考場裏走出來心情意外地放松。
施映拉着她去了趟小賣店，出來的時候撞見好久沒見的程于。
他的身邊站着滿臉笑意的楊昕。
程于在看見戚生生的瞬間，眼神倏然變得複雜,唇抿成一條直線。
戚生生只看了他一眼,眉頭輕微地皺了皺，随後便拉着施映默默與他擦肩而過。
在看到戚生生走過來的時候,楊昕臉上的笑容倏地一僵，下意識擡頭确認程于的表情。
直到二人的身影走遠，程于輕輕的,幾不可聞地嗤笑一聲，像是自嘲似的。
離得這麽近，楊昕自然聽見了,她呼吸一滞，剛剛還說個不停的女生頓時沒了興致。
“我先走了,你自己去吧。”程于手插進兜裏,看也沒看她一眼,轉身朝班級的方向走去。
楊昕盯着他的背影,手在袖口慢慢收緊。
一模成績在三月初就下來了,學校特意制作了一張年紀排名表貼在高三樓下的公告欄上。
下課期間,公告欄前圍滿了人，成績分文理，理科的第一名，毫不意外是物化班的虞宋。文科的第一名則是15班的一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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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生生站在後面，透過縫隙在成績表中下游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施映比她還低點。
語數外三門她考了285分，以京州大的錄取線，她高考的成績起碼要在310以上才有可能被錄取。
将近三十分的差距，戚生生在心裏給自己打了個氣。
這次一模考試成績裏最讓人意想不到的就是蔣顯允，往常從沒有掉出過年紀前二十的她這次竟然排在了百名開外。
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
蔣顯允沒有下樓看成績，她像是早已有了預兆，臉上沒有悲喜，拒絕了所有人上前善意的寬慰。
戚生生看着女生漠然坐在座位上的背影，胸口開始透不過氣。她下意識走過去慢慢蹲在蔣顯允的身邊，擡眸注視她。
“小允。”她輕聲叫她。
蔣顯允沒有血色的嘴唇動了動，視線淡淡移到戚生生的臉上，沒有吭聲。
戚生生鼻子一酸，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兩人相視默默無言，直到蔣顯允眼眶漸漸泛紅，她才敢出聲：“沒關系的。”
蔣顯允嘴唇顫抖，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此時傾瀉而出，她猛地抱住戚生生的脖子，眼淚接連不斷地砸在戚生生的衣服上。
她小聲啜泣着，像受了無盡的委屈，終于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那天蔣顯允哭了很久，直到上課鈴響她還在哭，姬明嘆了口氣，沒有因為她的成績下滑而苛責她，還給她開了請假條回家休息。
蔣顯允頂着紅腫的眼睛站在家門口，卻不敢開門進去。
林若岚一定已經知道成績了。
她想到開門後的場景，整個人就止不住地發抖，那是一種從心裏冒出來的害怕和厭煩。
一回憶起那個感覺，她的胃裏就開始反胃。
她就這麽在外面站了許久，直到林若岚從裏面出來找她。
林若岚開門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蔣顯允，沒有驚訝和驚喜，眼裏無波無瀾，甚至帶着一絲嘲諷，她輕哼一聲，本就古板嚴肅的臉染上點刻薄。
“進來吧。”她松開門把手，示意蔣顯允進來。
蔣顯允擡起沒有光彩的眼睛看向屋裏，對着門的地方是餐桌，牆上有面巨大的開窗，此時晚霞惹眼，落在木色的桌面上。
這套房子是他們離婚時父親不要的，像是在甩脫什麽煩人的東西，沒有絲毫猶豫不舍。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應該已經忘了還有她這麽一個女兒。
見面的次數一只手數的過來。
家裏沒有父親的照片，林若岚也不準她提起父親，她都快忘記男人的樣子了。
但她一直記得自己十歲生日那天，父親給她買了店裏最大的草莓蛋糕，提前在她的枕頭底下藏了禮物，母親做了滿滿一桌他們愛吃的菜，就擺在這張桌子上。
蔣顯允盯着桌子，眼前漸漸浮現出當時的畫面。
色調明媚溫暖，父親和母親臉上帶笑，寵溺地看着吃得滿臉都是奶油的她，陽光落在三人的身上，像是鍍了層金光，畫面定格，宛如夢中的場景。
“給我過來。”
女人尖利冷漠的聲音打破了蔣顯允的幻想。
蔣顯允長長的眼睫垂下，面無表情地走到客廳，眼裏沒有一絲血色。
“你這次是什麽意思？故意的？”林若岚冷哼，沒有生氣，只有嘲諷，“在反抗？”
她拿起茶幾上的杯子，沒有預兆，猛地把杯子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瞬間散落在瓷白的地板上，有機片飛到了蔣顯允的腳邊。
林若岚露出了真實的嘴臉。
她氣勢洶洶地走到蔣顯允面前，用手指着她：“我警告你，蔣顯允，這不是給你開玩笑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很多時候高考的分數就和一模差不了多少？！你考的這個分數連京州大的邊你都碰不到！”
她急促地喘着氣，額角青筋浮現，氣得确實不輕，面容猙獰，比瘋子還要不堪。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啊！為了你的高考，我把能休的假都休了，留在家陪你，拉下臉求鄰居不要發出大動靜，為了你的健康我每一餐都絞盡腦汁，做到葷素搭配，跟你一起按着作息表生活，比雞起得早，睡得比狗還晚，我這當牛做馬的到底是為了什麽？不是陪你玩的！”
蔣顯允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紅腫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波瀾。
像是被蔣顯允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給刺激到了，林若岚又是冷笑一聲：“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會答應你考京航嘛，別想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都別想。”
蔣顯允還是不說話，只是在京航這兩個字時眼皮顫動。
林若岚強硬完接着開始軟了下來，她抓着蔣顯允的肩膀，語氣渴求：“小允，我們都堅持了這麽久了，不能半途而廢啊，還有不到三個月就要高考了，你保送失敗了，高考不能再失敗了，咱們不鬧了好不好，京州大的醫學院只要進去将來前途一片光明，媽媽求求你，就當是為了我，你也要考進去，我們一起證明給那個男人看看！”
她越說越激動，手上的力氣不自覺加大。
“夠了！”
蔣顯允低吼了一聲，甩開林若岚的桎梏，擡起頭看着她，眼淚已經布滿了臉頰。
“夠了，我真的夠了……”她哽咽道，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你知道嘛，你所謂的睡滿七個小時就是個笑話，現實是，我每天都在失眠，頭發大把大把地掉，腦袋每天像炸了一樣地疼，我滿腦子都是學習，成績，害怕自己考不好，害怕你的臉上出現嘲諷和失望！我像個神經病一樣，每天過得膽戰心驚，連最好的朋友我都不敢再來往。”
“這些都是拜你所賜，你把你的意志強加在我身上的時候，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不想輸給那個男人，那是你的事，別扯到我，我不是你的工具！我有我自己想要的未來，憑什麽讓你随意更改，憑什麽！”
她幾乎是怒吼着說完了這句話，眼淚決堤了一般，怎麽也止不住，她終于說出了自己心裏一直想說的話：“你的人生被毀了，就要再毀了我的人生嘛？！”
“……”
林若岚擰着眉，完全沒有想到會從蔣顯允的嘴裏聽到這些話，她絲毫沒有被蔣顯允的話給影響，甚至更加生氣，覺得她是在戳她的痛處。
“我告訴你憑什麽，憑我生你養你，是你媽，你這輩子都別想脫離我！”
她看着蔣顯允這幅譴責她的樣子，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男人離開她時的場景。
也像蔣顯允這樣，做出一副被她逼到無可奈何的模樣。
林若岚想不通，她明明對他們奉獻了所有，掏心掏肺，沒有半句後悔，為什麽最後換來的是這些？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推開蔣顯允快步走上二樓，邊走邊說：“我看就是我對你太寬容了，讓你沒有意識到時間的緊迫性。”
蔣顯允見她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心頭一跳，連忙跟上去：“你要幹嘛？”
林若岚置若罔聞，打開門走進去，一眼便鎖定了擺在櫃子裏的飛機模型，蔣顯允也看出了她的意圖，哭着跑過去制止她：“媽我求你，別這樣，我求你，你別碰它，我求求你——！”
女生瘦弱的身體想要保護那架承載了她所有希望的飛機，可是不管她如何哭喊嘶吼，那人就是不放過她。
“我一直沒扔它就是個錯誤，還給你留了念想，妄想考什麽航大！”
“你爸那個混蛋生了兒子你知不知道，你一定要給我贏過他，比他有出息，才算對得起我！”
拉扯争執間，還是力氣比較大的林若岚的搶到了飛機模型，她握着機翼，嘴角翹起一個譏諷的笑，仿佛拿捏住了蔣顯允的命脈，只要她松開手，就能讓她粉身碎骨。
蔣顯允盯着模型，臉上徹底沒了血色。
“砰！”的一聲，模型應聲掉落在地上。
脆弱的外殼在觸地的瞬間便四分五裂，蔣顯允親手組裝起來的零件四散開來，變成了碎片，連同着蔣顯允的希望一起，宛若垃圾一樣。
蔣顯允愣在原地，沒有了任何動作。
林若岚又一次冷哼一聲，終于解了氣。她擡腳避開碎片，走到門口打開燈：“別動，等一會我來掃，別傷着手，吃完飯把試卷拿出來訂正，看看自己錯在哪了。”
話音落下，周圍終于陷入寂靜。
屋外的最後一點夕陽也被黑暗吞噬，房間裏亮如白晝，蔣顯允站在燈下，目光落在一地殘骸之上，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
◎最新評論：
【作者大大元旦快樂~】
【我覺得蔣會自殺】
【心疼小允太窒息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