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出乎昆展群的意料,這一切似乎都沒有逃脫百裏晴遷的控制。沈懷明想要榮登武林盟主的寶座,也要問一問,百裏晴遷同不同意。就算她同意,也要問問他們這些掌門,允不允許他這種卑鄙小人執掌武林。
風琴樓的茶很清香,然而酒的味道,更令他回味無窮。昆展群端着酒杯輕嗅,似乎想銘記這一刻的味道。風琴樓的客房內,沒有椅子,因為百裏晴遷喜歡無拘無束。身下的席子有些涼,但對于昆展群來說,這個溫度并不會影響什麽。“沒想到沈懷明的如意算盤打的竟然是盟主之位,百裏姑娘,你為什麽不當面拆穿他呢?”
百裏晴遷眼裏的浮華在一點點的流逝,往昔的友情在心中徘徊。仿佛一場揮之不去的夢,然而她依然在夢裏。“因為時機未到。他的到來讓我原本的計劃脫離了軌跡,我覺得武林大會,應該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儀式。”
“儀式?”昆展群似乎不太懂。他問晴遷:“為什麽會是儀式呢?如此莊重威嚴的事情,你把它比作儀式,是否太兒戲了呢?”
儀式,這真的是一種別樣的儀式。百裏晴遷淺酌着酒,玩味地盯着昆展群。“這件事我另有打算,你大可不必上心。但令我詫異的是,昆掌門你的态度。有些人認為,我就是他的殺父仇人。可你似乎,并沒有任何疑心。”
昆展群大笑兩聲說:“那些都是沈懷明的卑鄙伎倆,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當初若不是你匿名書信各大派,恐怕我們活不到今日。這份恩情,我時刻都記在心裏。”
說到這,昆展群的目光忽然變得柔和許多。這間屋子裏只有他和百裏晴遷,他想了想,終究是冒昧的問了出來:“我記得風琴樓中有一名少年,他與你同在一個屋檐下,你與他的關系必定是非比尋常吧?”
此問已經涉及百裏晴遷的私事,昆展群問出之後當即後悔,他算是她什麽人?就如此幹涉她的私事。就算百裏晴遷好脾氣,也會忽生反感。
她只是執酒淺飲,淡然地說:“她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她更是一個普通人,我不希望有人太多的去關注她。”
昆展群已經明白百裏晴遷的意思,歉意地點點頭。他将目光落到亭子裏的一對男女。他眸子裏閃爍着吃驚,片刻恢複平然,“我還以為淩峰堡真的淡薄避世,不問江湖。但讓我意外的是,楚大小姐居然在你的風琴樓。可是我聽說,淩峰堡與堕雲谷不是要聯姻了嗎?如此情景,便視為逃婚了。看來淩峰堡與堕雲谷之間如堡壘般的關系,即将要裂開一道口子了。”
“有些事情,你心裏明白就行了。何必要說出來呢。”百裏晴遷只是喝酒,然而喝酒也是不忘提醒。有些事情,不必言明,只在眼中看,足以。
雖說淩峰堡與堕雲谷之間聯姻,但楚念私自逃家這件事紙裏包不住火。最終讓田罰知曉,是因為田罰已經将婚禮事宜籌備的差不多了,于是親自登門淩峰堡。卻發現楚念已經逃家多日,楚淩峰有心隐瞞,卻被田罰銳眼洞悉。
田罰與楚淩峰自幼交好,縱然心中有怒,也不會當場發作。就在氣氛僵固之時,田罰接到了兒子的飛鴿傳書。信中言明,他已經找到楚念,待武林大會結束之後,便帶楚念趕回淩峰堡,再行成親。
不管父親如何想,田子謙都必須要這樣修書。因為他此時此刻,就站在楚念的身旁。風琴樓的花園,着實景色獨到。這本應春暖花開的時節,他眼中一片翠綠,仿佛置身花叢,難以斂去那悠然的情懷。
可他今日來的目的,不僅僅是看楚念,而是為了見柳長歌。柳長歌的客房門開了,她正在煮茶。楚念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會田子謙,而是繼續與魏明西下棋。奇怪,最近她酷愛下棋,只是,每次都是明西讓着她。不過這種被謙讓的感覺,她是很喜歡的。
田子謙入座後,端起茶杯,并沒有立刻飲盡,而是用他低沉的聲調對長歌說:“你不會忘記,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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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明的出現與動機已經影響了田子謙的計劃,他雖然不了解沈懷明,但他卻聽過沈青的事跡。沈懷明是沈青的哥哥,兄弟情深,他在這場争奪戰中,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不管是什麽角色,沈懷明,都是個狠辣的角色。
長歌清冷着眉眼,連同她的聲音也同樣清冷。她只是平靜地看着水中漂浮的茶葉,平淡地說:“我答應過你什麽事情嗎?”
田子謙剛要發作,長歌卻挑了挑眉:“哦我想起來了,好像我們曾經,達成過共識。你把扇子送給我,我為你奪得盟主之位。”
田子謙平息憤怒,微笑道:“就是這件事。”
“可是我聽說,最近好像出現一個人,他勢必要奪得盟主之位。這需要一場競技,一場武者的競技。可你要知道,我是半點武功都不會的。”柳長歌神情無辜地很。
田子謙耐心解說:“沒有武功不要緊,我不是說了嗎,你只要在比武當日拿出你的扇子,他們自然會讓步。屆時你是盟主,選個時機宣布退位,将盟主之位禪讓與我就行了。完成這件事,你想要什麽都行。”
“想要你的命也行嗎?”柳長歌盯着他。
田子謙一怔,柳長歌忽然笑道:“我開玩笑的,田公子莫多想。喝茶吧。”
風琴樓的茶豈非如此容易喝到,像田子謙這種人,更不配喝長歌泡的茶。
田子謙已經離開,百裏晴遷從屏風後走出,來到長歌身邊。“他太心急了,到底是年少。”
柳長歌展開折扇,輕柔地撫摸這美麗的山河美景。一切的起因都源于這把扇子,也許,并非扇子本身,而是這枚印章。很簡單的印章,卻代表了無上皇權。就連江湖人,也想在這觸不可及的皇權領域中分一杯羹。最終,是否會引火***呢。
奪走地圖的人,百裏晴遷已然心中有數。她不詫異他會搶奪地圖,因為這原本,就是他的目的。就算得到地圖又能怎樣?斷魂島豈是輕易即可攀登的?如果是那樣,或許皇帝早就探出斷魂島的秘密,也不會等到此時此刻。
想到這,百裏晴遷恍然一驚!皇帝,斷魂島,碧海長琴。難道……
沒了琴的她,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她的輪廓依舊美麗柔和,可蒼白的容顏,卻無處不透着滄桑與悲涼。她沿着岸邊一直走,她不知家在何方,也許她從來就沒有過家,從來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
從記事起,她一直都是一個人。當她窮途末路的時候,遇到了他。他教會了她做人的道理,教會了她如何取悅心愛的人。她仿佛是他的影子,所有的存在都是為了他。
那琴,是她二十歲生日他送給她的禮物,她視如珍寶。她依稀覺得,他就是她一輩子要守候的人,可他太無情了。他真對得起他的稱號,無情公子。
她自嘲地笑了,當他察覺她對他的感情時,他殘忍的拒絕了她。他說他本就無情,他做任何事只是随性而已。然而他與她的關系,則在無形之中,拉開了一個陌生的距離。
望着她消瘦的背影,仿佛每一步都要栽倒。公孫棋心疼的無以複加,他想不顧一切去擁抱她,但是,他卻沒有勇氣。
他只能默默的跟着她,無論她去哪了,他都會跟随她。可是,有一個疑惑一直盤旋在心裏,他很想弄清楚一件事。就是莫靈,到底是誰。
莫靈忽然停下腳步,沒有轉身。卻問:“你還要跟多久?”
公孫棋也停下腳步,與莫靈保持距離。他知道她喜歡這種方式,如果他接近她,進入她接受不了的範圍內,她就會立刻消失。他無奈地嘆道:“你現在沒有琴了,我不想讓你孤獨。因為我知道,人在孤獨的時候,容易走上絕路。”
莫靈譏諷地笑了,她第一次在公孫棋面前笑。只是她的笑容,公孫棋卻看不到。“絕路,也許我一直在這條絕路上行走。你攔不住,因為你從來都不懂,琴的世界。你只懂得下棋,下棋有意思嗎?我覺得沒意思。我覺得你這個人也特沒意思,別在跟着我了。”
令莫靈詫異的是,公孫棋不但沒有離開,反而朝她飛來。如此迅速的來到她身旁,将她攬入懷中。
并非孟浪之舉,而是,當公孫棋抱着莫靈閃開之際,她原本的位置竟然插着一只箭羽。入土七分,卻可想象那射箭之人是在十丈開外将這只箭射出,想當場射殺莫靈。
是誰想殺她?
公孫棋激怒之下顧不得許多,立刻抱着莫靈離開此地。他卻沒有看到,懷中的莫靈,居然用一種隐晦複雜的目光盯着他。他有一種錯覺,總覺得莫靈跟之前不同了。他低頭看莫靈,她還是那樣憂傷,似乎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