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葉千雪回到家裏的時候,整個人都覺得有些渾渾噩噩。
付懷銘才是最後的幕後黑手。
這個猜測讓她心中不安,卻始終沒有去詢問的勇氣。
手機拿起了又放下,最後終于還是沒有撥出去。
“現在,現在他們忙着呢……”她這樣對自己說,捂住頭躲在床上,眼神空茫。
付懷銘把事情安排下去之後就知道情況不妙,他握着手機,猶豫了好一陣。
蘇若走過來,歪頭靠在他身上,閉着眼睛說:“既然她已經猜到了,你現在繼續瞞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平白無故讓她對你多猜疑幾分。”付懷銘摟了她在懷,苦笑:“我知道。只是,近鄉情怯,你應該明白這種感覺。”
蘇若輕輕回答:“我明白,非常明白。你要是沒法說出口,不如讓我來代替你說?”
她從他懷中擡起頭,笑容溫暖清淺:“畢竟,這件事從頭到尾,我也有參與其中的。”
付懷銘緩慢卻堅定地搖了搖頭:“不,這件事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他在她額頭印下一吻,“你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只是我一個人的事。”
蘇若眼中湧上淚,環住他的腰:“你這樣做,可能以後再也沒辦法得到她們的原諒了。”
“我知道啊,”付懷銘回答得飛快,聲音太輕松反而放人覺得不安,“但是,我有你就好了。”
蘇若的淚水立刻就落了下來。
兩個人靜靜地擁抱了一會兒,蘇若松開了手,對着付懷銘微笑,幫他整理一下衣領:“要是她們不原諒你,我就是去哭去求,也一定要讓她們回心轉意的。你我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一輩子一起走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的笑容變得如同以前一樣溫和而落落大方,“所以,我是不會讓自己的小姨和表妹都不離我的。”
付懷銘微微一笑,親了親她的額頭,松開手,開始給葉千雪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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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千雪在床上放空地躺着,整個人漸漸地陷入黑暗當中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但是,思緒紛繁而來,讓她根本就沒有空下來。
然後,陡然間在某個瞬間,一聲輕笑過後,她清醒了過來。
既然自己都可能為了仇恨而付出代價選擇重生,那麽,付懷銘為什麽不可以選擇報複。從小被母親抛棄,被父親漠視,那麽,選擇母親在意的人進行一些動作,似乎也并不意外了。
不過,就算是想明白了,葉千雪反而更加不能釋懷起來。
如果自己的猜測是真的,那麽付懷銘這個上輩子最終導致自己死亡的幕後黑手,是不是才是自己真正的複仇對象?
但是,這輩子付懷銘伸出來的手那麽溫暖,也不是假的,自己又怎麽能輕易地說出複仇兩個字?
她躺在床上,再度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直到電話鈴聲将她驚醒。
上面跳躍的名字讓葉千雪有一剎那的怔愣,随後,她捏着手機陷入了鬥争當中。
付懷銘的電話讓她心頭似乎有什麽猛然間松懈了下來,整個人的思維似乎都有些轉不動一樣。
葉千雪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電話鈴聲就停了下來。
她呆呆地看着手機,然後才猛然清醒了過來。
既然對方打了電話過來,就該接聽,為什麽要在這裏走神以至于沒有接到?
付懷銘不是柳家母女,為什麽不聽一聽他的解釋?
她陷入了一陣莫名其妙的懊悔之中。
然後,手機又一次響了起來。
葉千雪看着上面再度亮起來的,付懷銘的名字,陡然間松了一大口氣,整個人也似乎清醒了起來。
她接通了電話,臉上帶着微笑:“表哥,有什麽事嗎?”
付懷銘打出這個電話的忐忑其實并不比葉千雪在這邊接聽時的不安要少。第一遍沒有打通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似乎差一點就落到了谷底,幸好有蘇若在邊上勸着,他才有勇氣打第二遍。
然後此時聽到葉千雪帶着笑意的聲音,他立刻就松弛了下來。
“小雪,有沒有時間,我去你那裏坐一坐?”
葉千雪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好啊,什麽時間?我約上小姨一起。”
付懷銘微微勾了勾唇角:“好,等事情告一段落?現在我怕不怎麽安全。”葉千雪也輕笑:“好,我等表哥聯系我。”
兩個人輕松地敲定了這件事,付懷銘挂斷了電話,對上蘇若溫柔看過來的眼睛,他微微一笑:“她肯聽我解釋。”
蘇若笑着依偎過去,擁抱了一下他:“那就好。也許,事情沒有你和我想象的那樣悲觀。”
付懷銘輕輕點頭。
雖說付懷銘挽回自家親戚的前景沒有他想象的那麽悲觀,另一件事卻讓他不得不皺起了眉。
就算那麽多人努力找了三四天,柳菲菲依舊毫無蹤跡。
連張慶也找不到。
這讓付大成暴怒:“再找不到,你們就都給我滾回家去自己吃自己。你們是張慶帶出來的,不肯給我努力我知道,但是要是你們的老板我挂了,你們就別想還有這種好日子過。”
他對面的三個人小心地應是,出了門各自相視苦笑。
他們不是不認真,而是真的找不到。張慶和那個叫做柳菲菲的人似乎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點蹤跡都沒有露出來過。
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們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張慶和柳菲菲已經逃亡,并沒有留在本市。
葉千雪對自己的推論也忍不住有些懷疑了。就算柳菲菲是個沒有耐性的,但是兩個人中間居于主導地位的可能是那個張慶。
聽付大成和付懷銘的說法,這個人是個冷靜自持的,想必不會如同柳菲菲那樣毛糙。
但是,葉千雪又忍不住去想。張慶既然敢冒着風險将柳菲菲帶出來,那麽想必柳菲菲在他心目中一定有很重要的地位。既然是這樣,那麽這種時候,他肯定也會或多或少考慮考慮柳菲菲的意思。
不過,猜測畢竟是猜測,随着時間的推移,她也忍不住開始懷疑,柳菲菲是不是真的跟着張慶去逃亡了。
這個時候的張慶并沒有如同衆人猜想的那樣逃亡。他甚至帶着柳菲菲就留在了本市,大搖大擺地居住在某個小區內,租了三個月的房子,準備等風頭過去再離開。
不過,兩個人和以前相比,有了大的變樣,這才是他們沒有找到這群人的最根本。
兩個人都去改頭換面,有了新的容貌和身份。
張慶其實很早以前就在為這件事做準備了。從他被柳丹雯勾引到手的那一刻開始。
他自己也知道,這種黑暗中的事不是長久之道,所以他其實一直都盼望着,某天攢夠了錢,能夠功成身退,去過普通人的日子。
這樣的願望在遇到柳丹雯之後,中間又加上了她的名字。
但是,柳丹雯并不只是他一個人的。
張慶最開始覺得沒什麽,但是後來,卻覺得有些無法忍受起來。時間越久,他越渴望能夠帶着柳丹雯走,兩個人去過自己的日子,不管這邊什麽葉家顧家和付家的事。
願望始終是願望。
柳丹雯有恨,背後的付懷銘有怨,張慶本身也還在替付家賣命。
這樣的想法始終只是一紙空文。
後來,張慶就不再想這個念頭了。
直到,柳丹雯被送入監獄前,求他在某天能帶着自己一起出去。
“我知道我是肯定要進去的,說不定就是一個無期。我不想在監獄裏面過一輩子啊……”柳丹雯在他面前哭得很是凄慘,“你想辦法帶我走好不好,我和你去做一對夫妻,這裏的所有事,我們都不管了。”
柳丹雯的提議讓張慶非常心動,但是,當時的張慶做不到。
這樣忽然的提議,有太多的不可能。這個建議雖然入了張慶的心,卻沒能實現。
然後,柳丹雯入獄之後,張慶開始慢慢地準備。
他替自己和柳丹雯準備好了假身份,又聯系好了那些暗地裏接手術的整容師,最後才開始打探柳丹雯所在的監獄有什麽漏洞,可以通過什麽樣的途徑将人救出來。
他準備得很好,直到出現在他面前的那個人不是他想念了許久的柳丹雯,而是她的女兒柳菲菲。
“媽為了我死了,”柳菲菲哭得很倉惶,“她要我來找你。”
張慶很是懊悔,但是,事到臨頭,他也顧不得許多,急急地帶着柳菲菲就走了。等到将柳菲菲帶進那個地下診所的時候,那個時侯,已經來不及後悔了。
柳菲菲徹底繼承了他為柳丹雯準備的一切,成了他預料之外的那個人。
然後,在某天晚上,當他床上忽然多出來一個人,也就一點都不意外了。
兩個人用早就準備好的夫妻身份在本市裏停留了下來。張慶幾乎是完全被柳菲菲年輕的肉體所吸引。那是和柳丹雯不一樣的另一種體驗,她比柳丹雯更放得開,比柳丹雯更能讓他爬上頂峰,這讓他幾乎沉迷在其中,将周圍的一切都忘記了。
兩個人有了新的身份之後,張慶幾乎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什麽都沒有做,只是和柳菲菲留在床上。
仿佛是發情的野獸一般,随時随地都相互享用對方的肉體。
然後,張慶才慢慢地回過了神來,對着已經成了定局的場面徹底死了心。
他有時候看着身邊溫順的柳菲菲,心底也不是沒有迷惑,但是一轉眼,這種迷惑就被丢到了一邊。
因為他準備得充分,這半個月來,居然真的沒有人找到他們。這樣的事實讓柳菲菲大大地松弛了下來,張慶卻并不以為這就是終點。
他最開始跟着的人是付大成,後來才跟着付懷銘。
無論是哪一個,他都有一種畏懼心理。這兩個人,沒有哪個是好相與的。
這一天,他慢悠悠地從柳菲菲的床上下來,将自己收拾好了之後準備出門去,柳菲菲從他背後貼過來,抱住他問:“準備出去嗎?”
張慶點點頭:“出去探探風聲,要是不緊,我們就要準備走了。”
柳菲菲嬌滴滴地應一聲好,目送着他出了門。等到門一關上,她就閉了閉眼,露出危險的神色來。
現在的情況,并不是她所願的。
但是,對比起在牢中帶上十幾年最後出來看葉千雪的眼光行事的結局,她寧願是現在的下場。
沉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柳菲菲摩挲了一下手指。
張慶說等風頭過後就逃出國去,這樣的想法是柳菲菲不能接受的。
她更希望看到葉千雪和她那個所謂幕後人的表兄付懷銘兩個人都死了之後,她再優哉游哉地出國去。
那個時侯,她就是志得意滿地出過去,而不是現在,如同喪家之犬一樣逃離。
只是現在的她沒有任何一點可以對那兩個心頭大恨的人照成什麽影響的東西,這讓她也只能沉默着,事事聽從張慶的想法來行事。
想到張慶的時候,她心底也有些發虛。
她知道張慶想救的不是她,而是她的母親。
但是,她一點都不後悔那個時侯搶下了這個機會,為此,她甚至對自己的母親動了手。
那個女人死不死,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她這樣冷酷地想着,慢慢地坐下來,翹起了腿。
她沒有穿任何一件衣服,這個屋子裏也找不到什麽衣服來給她穿。從進入這裏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把自己定位成了張慶發洩欲望的器具,然後,再慢慢地圖謀翻身。
她不清楚張慶對自己的母親有多少真情,但是,她知道自己需要先抓住這個人。
如今,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至少,她不僅僅只是一個物件,或者是一個替代品了。
張慶出了門,如同任何一個普通的居民一樣在街面上晃了一圈,就晃入了一個看上去并不怎麽樣的酒吧。
他知道這裏是付家名下的一個産業,付家養着的很多人都會在這裏出沒,有什麽消息也可以在這裏打聽。
但是一進門,他就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
往日裏那種紙醉金迷的奢靡似乎消失無蹤,整個酒吧都有些緊張。
他小心地掃了一眼,慢慢地坐了下來,招手要酒。侍應生上前來,有些歉意地說今天有人在這裏談事,不招待外客,還請他出去。
張慶不滿地嘟嚷了幾句,轉頭就走了。臨走前往酒吧裏掃了一眼,心中頓時一顫。
從酒吧出來,張慶站在街頭,面沉如水。
事情還沒完,付懷銘似乎咬住了這件事不放,到現在還是緊張兮兮的。
張慶的頭皮有些發麻,覺得自己似乎有什麽事不知道,陷入了被動當中來。
葉千雪深居簡出了一個月,一個月之後,當她收到來自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時,輕輕嘆息了一聲。
如果柳菲菲沒被抓住,她覺得自己就算是去學校,都有些不太安心。
想到這裏,她苦笑不已。柳菲菲如今孤家寡人一人,自己是不是太看重她了?只是想到萬一疏忽的後果,她又放下了這種輕忽的心思,繼續自己深居簡出的日子。
付懷銘和蘇若倒是時常來看她。幾個人的氣氛有些尴尬,說起話來時常冷場,但是在蘇若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倒也漸漸地融洽了起來。
只是事情一日不說清,葉千雪覺得,自己只怕是很難像以前那樣沒有任何芥蒂地和付懷銘開玩笑了。
經常過來的人自然還有魏宇。
如今魏宇出現的頻率之高,讓葉鑫成有時候都忍不住問葉千雪,是不是在和魏宇戀愛,自己是不是要準備好嫁女兒的東西了?
這樣的問題盡管是開玩笑,但是也很容易看出葉鑫成的心思。
他是很認真地在和葉千雪商讨,魏宇是不是可以看做一個考慮對象。
葉千雪想說不,卻發現這個不似乎已經不是那麽容易說出口。
魏宇也是非常認真地表明了,他是非常慎重地在考慮這件事,并不是一時意氣。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但是,這些都不是顧慮。”他說,“我能接受,我家裏的人也能接受。這樣,你還擔心什麽?”
葉千雪看着他,一時之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準備完結了
完結了之後的番外,是前世。
這輩子的番外,就只會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