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三顆南瓜子
夏紀茫然站在門口, 不知道是自己走錯了房間,還是開錯了門。因為錯愕,他換鞋的動作停住, 單腳猶豫的站在門口。
村田理直氣壯:“吹頭發啊, 外面下雨了, 我和伏黑剛從外面回來。”
“你身上怎麽沒有濕?”
夏紀摸了摸自己幹燥的頭發和衣服, 莫名感到幾分心虛。他道:“……同學借了我傘,剛好雨小了,所以沒有打濕。”
“這是你同學?”
伏黑惠緊張的抿了抿唇,将吹風機放下。他還沒有想好怎麽委婉的自我介紹,村田已經迅速開口:“我男朋友, 伏黑惠。”
“伏黑, 那是我哥哥,村田夏紀——是不會做飯的那個哥哥,不是想當神筆馬良的那個哥哥。”
伏黑惠:“……”
夏紀自覺兄長威嚴掃地,有些惱怒,瞬間也忘記了驚愕,為自己辯駁:“少污蔑人,我會做炒飯!”
“剛好今天列車停運, 你們兩個誰也走不了, 今天就在我家吃晚飯……阿理你拿手機幹什麽?”
村田:“訂外賣。”
夏紀:“……”
想了想, 覺得繼續和村田說話可能會被氣死。夏紀轉而看向伏黑惠,語氣溫和:“伏黑你有什麽過敏的食物嗎?”
伏黑惠一愣, 但還是乖乖回答:“我都可以……”
夏紀拍板:“那今天晚上就吃海鮮炒飯吧!”
村田把手機屏幕湊到伏黑惠面前, 熱切的問:“懷石料理吃嗎?這家店味道很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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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紀:“伏黑答應了今晚吃海鮮炒飯!”
村田不理他, 繼續扒拉手機屏幕, 同時苦口婆心的勸告伏黑惠:“別因為我就愛屋及烏随便去吃他做的飯, 你要是吃出個三長兩短那還不是我要忍受喪偶之痛?”
突然就被兩兄弟夾在了中間不擅長應對人際關系的伏黑惠:“……”
這時候三人中間突兀的插入一聲狗叫,拯救了進退兩難的伏黑惠。之前被他們撿回來的小狗似乎把夏紀當成了外來者,沖出來對着他又呲牙又狂吠。
夏紀‘嚯’了一聲,往後退:“這是什麽鬼?”
村田:“狗啊,我之前發信息問過你的。”
夏紀想起來确實有這麽一回事。他盯着那只狗,為難:“狗能吃海鮮嗎?”
伏黑惠吓了一跳,顧不上對方是村田的哥哥,連忙出聲阻止:“它才幾個月大,不能吃海鮮!”
剛想說‘應該能吃吧’的村田,聞言立刻改口:“所以還是點外賣吧,暴風雨不能吃海鮮。”
夏紀與伏黑惠異口同聲,又露出一點疑惑:“暴風雨?”
村田得意:“對啊,暴風雨,我剛剛給它起的名字,是不是和它很配?”
小狗一通亂吠,嬌小可人。随着村田招呼了一聲暴風雨,它沖過來親切的扒拉着村田小腿,看起來和他很親的樣子。
伏黑惠莫名覺得這只狗的自來熟和交際能力——和村田還挺像的。
這難道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因為村田堅決不吃炒飯,在他的強烈堅持下,三人不得不出去吃。本來村田還想點外賣,但是被夏紀駁回了。
三人下樓随便找了家餐館吃飯,吃完後夏紀主動付了賬,又多拿了兩盒牛奶,準備拿回去喂‘暴風雨’。回家路上走到一半,他接到電話,又要急匆匆趕回學校,中途和村田伏黑惠他們分開走。
夏紀因為要回學校,就把牛奶給村田他們拿着了。村田拎着牛奶袋子,跟伏黑惠兩個人慢吞吞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此時天色将黑未黑,天空被鋪滿一層柔軟的薔薇色。
暮光也變成暗調的金紅,在人類身上塗抹出晦暗不明的光影。
村田路過一個水坑,側頭看了兩眼。兩人走過,下一個水坑時,村田又側頭看了兩眼;伏黑惠忽然間get到了村田的意思。
他垂眸,猶豫了一會,然後在原地站住:“村田。”
村田往前走了兩步,疑惑的回頭:“嗯?”
伏黑惠艱難的憋了一會,然後開口:“……你要不要踩水坑玩?”
村田:“——?”
他原地茫然站了兩秒,然後反應過來,瞬間笑出聲。伏黑惠把頭轉開,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我就随口問問。”
村田憋着笑,聲音比平時更柔和:“下次再玩,衣服是我哥的,我要是穿着去踩水坑,他會瘋的。”
伏黑惠不語,兩人繼續往前走。
天空中玫瑰色的雲朵倒影在水坑的水面,深色馬路上有細小的水流順着坡度往下流淌,一路流進下水道裏。
聽着流水聲,村田的思維頓時有些發散。他沒頭沒腦的提起了狗,道:“暴風雨要怎麽辦呢?”
伏黑惠:“我回去問一下有沒有家庭情況合适的人要養狗。”
村田晃着手裏的牛奶,說:“電車不讓帶狗,要把它從京都帶去琦玉嗎?”
伏黑惠搖頭:“太遠了,不方便。到時候先在本地的社交論壇上發表領養通知,看有沒有人找上門來吧。”
村田想了一下,‘本地論壇’‘領養通知’這一類詞彙對于他來說稍微有點陌生,但并不是不能理解。他道:“那沒有找到領養人之前,暴風雨先養在我這?”
伏黑惠猶豫:“你帶着它回東京方便嗎?”
村田沒有意識到伏黑惠是在說學校的地址,以為他在說自己東京的住處。
他道:“帶回道場那邊恐怕不行,我師兄從小就招狗嫌棄,會被咬的。”
伏黑惠不明白為什麽村田的師兄一定會被狗咬。他倒是真的在幫村田思考,道:“學校裏也不讓帶狗進去……那确實有點麻煩。”
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忽略了讓夏紀幫忙養着的選項,在‘不喜歡麻煩別人’這方面,他們倒是如出一轍的達成了默契的認知。
村田摸着下巴,有點發愁:“我每天上下學都要往返東京和京都,養狗的話可能有點困難——”
伏黑惠敏銳捕捉到地點的不對勁。他眼眸略微睜大,愣愣的看着村田:“京都和東京……往返?”
“對啊,我走讀的。”
村田此刻還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自言自語的叭叭:“幸好從東京搭車到京都也就一個小時,再遠點的話就麻煩了。”
伏黑惠:“……高專不是在東京郊外嗎?”
村田茫然:“啊?不是在京都嗎?”
兩人面面相觑,兩臉懵逼。伏黑惠細想他曾經和村田的對話,出色的記憶力精準的将每句話都揪了出來,随後他試探的問:“你是京都校的?”
村田:“……咒術高專,不是只有京都校嗎?”
伏黑惠:“不,還有東京都校,位置在東京。我申請的學費資助是東京都校,所以——”
村田大吃一驚:“所以你以後和我不讀一個學校?!”
伏黑惠艱難的點頭:“是的……”
氣氛凝固,兩人頓時路也不走了,就站在人行道上互相看着對方。村田莫名感到這種場景有點好笑。
說真的,村田一點都不生氣。他從小練得最多的不是揮刀,而是修心,所以脾氣大部分時候都出乎意料的好。雖然不在一個學校确實會讓他有點失落,但并不至于生氣。
但在片刻的沮喪之後,村田迅速調整好了心态,一如既往沒心沒肺的露出笑容:“幸好東京和京都也不遠,而且我家就在東京,去找你也很方便。”
“咒術高專也就只有四年而已,我還比你早畢業一年……異地戀肯定很快就結束了!”
他過于樂觀了,高興的語氣好像他們不是要談四年異地戀,而是四分鐘。莫名被村田的情緒感染,伏黑惠也沮喪不起來了,反而不自覺露出一點笑意。
他意識到自己笑了,又覺得奇怪和不好意思,連忙把頭轉開,望着隔壁的綠化帶,輕聲:“嗯,很快的。”
村田擡頭看着雨後幹淨晴朗的天空,話題跳躍式的又繞回來:“如果沒有人領養暴風雨怎麽辦呢?它太醜了,感覺要領養出去有點困難。”
“……”
想了想那只瘦巴巴的小狗,伏黑惠居然無法反駁村田的發言。他思索片刻,道:“如果領養不出去的話,就要送去流浪狗救助中心。”
他沒有說自己和村田來養這種話——對于‘暴風雨’而言,這種話太過于不負責任了。
兩個咒術師,即使是學生也同樣沒什麽休閑時間去照顧小狗。更何況村田并不是狗派,伏黑惠在察覺到這點後就沒有想過要讓村田去養‘暴風雨’。
村田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覺得挺有意思。他自言自語:“那我明天去給暴風雨踩踩點,先看一下它以後要住的地方。”
伏黑惠啞然失笑:“……說不定還是有人喜歡暴風雨的。”
狗的話題暫且停一段落,兩人繼續往前走。因為剛才在說話的緣故,所以他們靠得比一開始近了一點,肩膀稍微能挨着了。
秋風從兩人中間狹小的縫隙吹過去,村田閑着沒事幹,随意觀察着附近的景色。忽然他突兀的停住腳步——伏黑惠不明所以,跟着他停下腳步,然後順着村田看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他在看馬路對面便利店門口擺放的電視。
村田:“是聲○形的預告片啊。”
屏幕上粉色頭發的少女在比手語,村田大概是真的很閑,略微彎腰,隔着馬路慢吞吞念出女主比劃的手語內容:“我、喜、歡、你……”
他念得很随意,眼眸略微盈着笑意,偏偏每一個發音都溫吞清晰。明知道這句話并不是對自己的告白,在旁邊聽着的伏黑惠仍然感到一陣耳熱。
一輛小貨車從馬路上開過去,濺起水花。引擎的聲音吞沒了少年那句話的尾音。
村田和伏黑惠不自覺擡頭,和小貨車後車廂裏的一群豬隔着欄杆,有了兩秒鐘的短暫對視。村田深情凝視着遠去的小貨車,忽然笑得更加厲害,拍着男朋友的肩膀:“伏黑!剛才從左邊數過去的第三只豬,表情好像我哥啊哈哈哈哈——”
伏黑惠:“……”
他心如止水,冷靜的抓住村田手腕,把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拿開,保持着酷哥臉不為所動:“回去吧,暴風雨應該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