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血祭(5) 被活活撐死
處理完老頭?,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文?熙淳坐在?辦公桌前,腦海裏全是賀媛從被?窩裏爬出來的那一幕。
越想, 心裏越是窩火, 甚至還被?這敗類反咬一口,不?知道督查那邊會怎麽處理。
重要的是, 不?知道姚景容會怎麽寫商檢報告。
他那人?,一定巴不?得看自己笑話,肯定會如實寫明的吧。
“文?隊,你還在?這兒啊,我姐過來找我了, 要不?要一起吃飯。”童嗣風風火火跑進來,一把扯下警服,速度之快是平時辦案時根本?見不?到的場面。
“不?了, 你們吃吧, 替我向你姐姐問好。”
童嗣比了個“OK”的手勢:“明天給你帶蛋糕吃。”
警局的人?陸陸續續下了班,只剩幾個值班的還在?下面聊天打屁。
整整一天,文?熙淳滴水未進, 雖然已經明顯感受到前胸貼了後背,但着實沒什?麽胃口, 只是肚子一個勁兒抗議,像是例行公事一般,他從抽屜裏摸出一只不?知放了多久的蘋果,用水沖了沖就機械地往嘴裏塞。
“還沒走啊?”
“哐當”一聲?,辦公室大門被?人?猛地推開來。
文?熙淳一口蘋果卡在?嗓子眼裏, 嗆得他咳嗽連連。
“咳咳,你就不?能?敲門麽, 有沒有素質啊。”
“抱歉,看你辦公室還亮着燈,正好我要去給督查辦送傷檢報告,順便看看你。”姚景容笑眯眯地湊過來,似是無意,但又像是故意的将老頭?的傷檢報告随手放在?桌上?。
文?熙淳瞥了眼那份報告,別過頭?去:“看看我?是來看笑話的吧?如你所願,我很快就能?停職查看了呢。”
姚景容細長的手指抵住下巴,似乎是感到匪夷所思:“奇了怪,我為什?麽要看你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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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熙淳的嘴唇微微動?了下,沒說?話。
“可是報告裏寫的,傷者汪某構成輕微傷是事實吧?玻璃碎片上?發現你的指紋也是事實吧?停職查看都是小事,他要打定主意訛你,你還得負刑事責任以及賠償損失。”
文?熙淳疲憊地揉着額頭?,擺擺手:“我知道了,你趕緊送過去吧。”
雖然文?熙淳已經下了逐客令,但姚景容似乎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他站在?原地,深深望向文?熙淳,看着他頭?頂那一小點發旋,不?自覺的,唇角微微揚了揚。
“別擔心,只是輕微傷,倒是不?用負什?麽刑事責任,而且你知道的,咱們警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對你的處罰當然要了解動?機後酌情處理,那個老頭?辦的事,你以為別人?不?想揍他麽,做傷檢的時候我們科幾個法醫可是當他面說?他活該,還責備你打得輕了。”
“噗嗤——”聽到這話,一直郁郁寡歡的文?熙淳終于露出了點笑模樣。
姚景容湊近幾分?,目光落到一旁那只只啃了幾口的蘋果上?:“沒吃晚飯?不?過也沒事,回去我給你做點好的。”
文?熙淳:“回去?回哪去?”
姚景容:“我家啊。”
文?熙淳:“你傷應該好了吧。”
姚景容順勢扶額:“被?你這麽一說?,好像又痛起來了。”
文?熙淳:“……”
姚景容向天借了五百年買下的豪華大平層裏——
看着姚景容在?廚房忙進忙出的身影,文?熙淳确定他是好了,甚至再給這鐵頭?娃來上?幾榔頭?都屁事沒有。
“超好吃的鲶魚茄子出鍋了~”
熱騰騰黑乎乎的一團被?姚景容一臉地端上?了桌。
“這真?的能?吃?”看着這坨不?明物質,文?熙淳發出了來自靈魂的質問。
“包你盤子都吃掉。”姚景容夾起一筷子不?明物質送到文?熙淳嘴邊。
“我自己有手。”他試圖想抓筷子。
姚景容縮回筷子:“我喂你。”
這句話真?的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有些事情經歷多了也就麻木了。
文?熙淳幹脆張開嘴咬過那坨不?明物質,嘗了嘗——
“嗯,手藝不?錯。”
姚景容的雙目頓時亮了起來:“聽你誇我一次比殺人?犯從良還難。”
“不?要拿我和殺人?犯比。”
“知道啦。”姚景容起身去廚房盛了一大碗飯回來,放到文?熙淳面前,“全部吃掉,不?能?浪費。”
看着這堆成小山的米飯,文?熙淳由衷地佩服這人?。
他是怎麽做到把米飯堆出一個尖的?有這技術幹脆去雜技團讨生活算了。
吃飽喝足,姚景容收拾了碗筷去洗澡,文?熙淳來到專門為他準備的房間,環顧一圈,目光最終停在?那臺電腦上?。
姚景容擦着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寬松的浴袍松垮系了個結,胸前露出大片白膩的肌膚。
他倚在?門框上?,看着人?都快鑽到電腦裏的文?熙淳,禁不?住笑道:
“不?會還在?查賀嫣的案子吧,淩晨一點多了,文?警官。”
文?熙淳眼都不?擡:“要是人?可以不?睡覺就好了,會節約不?少時間。”
“Unfortunately,人?必須要睡覺。”姚景容随手打開音箱,霎時間,舒緩綿長的純音樂從喇叭了緩緩飄散而出,于這小房間內不?斷萦繞。
聽着音樂,文?熙淳發現電腦上?的小字好像都變成了一只只瞌睡蟲,他使勁揉揉眼,再看,字符都飄了起來。
強烈的困意上?湧,他忍了忍,最終沒忍住,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腦袋開始一點一點猶如小雞啄米,思緒也開始逐漸混亂——
最後,文?熙淳腦袋一歪,睡死了過去。
“吧嗒。”姚景容關掉音箱。
他輕輕走到文?熙淳旁邊,看着他熟睡的臉,唇邊是難以言喻的笑意。
好像曾經丢失的東西又失而複得那般欣慰。
他輕手輕腳将文?熙淳打橫抱起,給人?溫柔地放在?床上?蓋好被?子,但一只手還是依依不?舍地抓住文?熙淳的手,輕輕揉捏着。
“手還是這麽涼,什?麽時候才能?給你捂熱呢。”
他凝望着文?熙淳恬靜的睡臉,心頭?的火焰不?斷跳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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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向來水火不?容的二人?共同出現在?警局一次就已經是個怪談,不?成想,第二天,倆人?又一起來了!
“好啊文?隊,昨晚想帶你見我姐你不?去,感情是陪姚科長去了!我懂了,怪我太天真?,怎敢與英俊潇灑、魅惑天成的姚科長相比,終究是我錯付了。”童嗣說?得好像被?渣男負了情一樣。
“能?別用這麽惡心的詞形容他麽,我都有畫面了。”文?熙淳将賀嫣的屍檢報告甩過去,“有時間幹點正事。”
“正事來了!”一聲?怒吼,黃赳頂着他的方腦袋進了屋。
“有人?報案,安陽路菜市場,一男的把自己砍了個稀巴爛,人?還沒送到醫院就沒了。”黃赳将平板遞過去,“這是網上?在?傳的男子自殺視頻,你們看看。”
加載小圖标轉了幾圈後,屏幕中出現了混亂血腥的一幕。
一個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坐在?一張麻袋上?,一只手拿着只長條形大砍刀,身上?還畫了一些奇怪的圖案,他嘴裏發出了聽不?懂的奇怪語言,念叨了足有兩分?鐘,緊接着,他提起砍刀,朝着自己的左肩狠狠砍了下去。
一下沒砍下來,又劃了幾刀,頓時鮮血噴湧而出,就這樣劃了半分?鐘,伴随着他激烈的痛呼聲?,黑黝黝的胳膊整斷掉在?了地上?。
人?群中發出近乎癫狂的尖叫聲?,沒人?敢攔,紛紛躲到老遠處,有不?少人?在?親眼見證了這一血腥畫面後吓得都發不?出聲?,整個人?魂兒都被?抽掉了一般。
男子這還不?算完,又提起砍刀,對着自己的大腿狠狠剁了下去,接着是腹部、胸膛、最後一刀砍在?脖子上?,身體霎時如落葉般墜地。
兇殺案見過不?少,但以這種?方式砍殺自己的,還是刷新了警員們的認知。
童嗣摸着脖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人?是精神?病麽?”
“好像不?是,聽菜市場的攤販說?,常看到他來買菜,有時候帶着四五歲的兒子過來,說?話條理清楚,沒感覺他精神?異樣,而且據說?還是國企員工。”黃赳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別說?一般市民,警察看了都受不?了,這得給多少人?造成心理陰影啊。”
“我們去做個現場勘查,看看到底什?麽情況。”文?熙淳的腦回路似乎和別人?永遠不?在?一個空間裏。
“呃……不?用,擺明了是自殺,咱們也省點力氣,讓派出所去走個程序。”黃赳道。
“就算是自殺,也得知道他為什?麽自殺,而且選擇在?人?員密集的地方以如此殘暴的方式虐殺自己,再結合他身上?這些奇怪的圖騰……我懷疑,并非簡單自殺案。”文?熙淳指指男人?身上?的文?身。
童嗣和黃赳互相對視一眼,悄悄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趕到現場時,屍體已經被?送去了法醫科,只剩下現場的一片狼藉和沒有被?清理的血跡。
發生了這種?事,已然沒有攤販還敢留在?這繼續做生意,寒風吹過空無一人?的菜市場,卷起漫天廢紙爛菜葉。
旁邊幾家開小吃店的也都在?着急忙慌準備關門回家,看到警察來了,又馬上?放下手頭?的工作——
瞬時間,店鋪的玻璃門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神?情各異的臉。
現場血跡非常多,散成一灘圓形,直徑足有一米半近兩米,并且還未幹涸,還在?随着磚縫繼續往外蔓延。
大部分?的死者随身物品已經被?先一步帶回了物證組,現場除了一些爛菜葉臭雞蛋也再找不?出什?麽來。
文?熙淳忽然覺得腳底好像踩到什?麽硬.邦邦的東西,他擡起腳,彎腰看過去。
一枚指甲蓋大小紅色的菱形鑽石就嵌在?地縫裏。
他撿起鑽石,翻來覆去仔細查看,在?鑽石的背面還沾着少量已經幹掉的熱熔膠。
這裏是菜市場,一天的人?流量可達幾萬,掉個值錢玩意兒也不?稀奇。
但文?熙淳越看越覺得,這種?造型的鑽石好像在?哪裏見過。
倏然間,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張塗着綠色眼影的妖豔面龐,以及她頭?上?佩戴的由多種?珠寶制成的帽冠。
“頭?兒,你找到什?麽了。”黃赳好奇湊過來,接着瞪大眼睛,“不?是吧!勘察現場竟然還有意外收獲!”
文?熙淳将鑽石裝進證物袋,抖了抖:“恐怕不?是意外收獲。”
半天下來,收獲并不?多,很多東西都被?前一波勘察現場的捷足先登,唯一找到的也只有這枚鑽石。
“哎,又白忙活一場。”童嗣揉了揉酸痛的肩頸抱怨道。
幾人?往外走,打算先回去拿這枚鑽石與死者賀嫣頭?上?所佩戴的帽冠做個對比。
如果真?的是帽冠上?的裝飾品,那該怎麽解釋才合理呢。
文?熙淳沉思着。
“Duang”的一聲?巨響!吓得路過幾人?均是一哆嗦。
“別吃了你別吃了!你難道要看着媽媽死才甘心嘛!”
尖銳的叫聲?随之響起。
幾人?聞聲?望過去,就見一旁的小吃店門口,一道龐大的身軀正死死抵在?玻璃門上?,玻璃門被?這身影撞得卡啦作響。
“嚯,這背影,實屬眼熟。”童嗣眼見道。
因為這座龐然大物不?是別人?,正是昨天二人?去賀家莊時半道碰到的那位體重達三百斤的女子。
她手裏抓着兩只大雞腿,旁邊還站着個瘦弱的大嬸,大嬸憋得臉通紅,撕扯着女子要往外走。
“我不?走!我不?走!我沒吃飽!”女子哭喊道,手中的大雞腿順勢進了嘴巴。
瘦弱的大嬸一下子跪倒在?地,抱着女子如水桶般的小腿,眼淚奪眶而出:“媽求你了,你別再吃了,這樣下去你身體真?的受不?了的。”
但胖女子依然不?為所動?,只是如餓狼撲食般往嘴裏狂塞雞腿,兩只大雞腿數秒間只剩下骨頭?,胖女子兩眼通紅,不?停喘着粗氣,她開始四處環顧,接着目光落在?一旁正在?吃面的顧客那裏……
童嗣驚愕地看着她:“不?是我裝,我吃一個雞腿都覺得撐,咱們來之前她肯定不?知道吃了多少了。”
文?熙淳收回目光,淡淡道了聲?:“走吧。”
只是幾人?剛要走,身後赫然傳來一聲?劇烈響聲?,像是玻璃破碎的聲?音,嘩啦啦落了一地。
幾人?好奇看過去——
那道堪比水缸的身影,穿過了碎成渣的玻璃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震得地面都跟着顫了顫。
“小茹!小茹!”瘦弱大嬸撕心裂肺的一聲?喊,趕緊跑過去查看情況。
其他顧客也不?敢吃了,付了錢匆匆往外跑。
文?熙淳也跟着跑過去,就見那名胖女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瞳孔大張,嘴巴裏緩緩流出糜臭的液體……
警車第一次充當了救護車,于馬路上?急速而過。
七八個醫生合力才将這名女子擡上?擔架床送進手術室。
瘦弱大嬸掩面痛哭,一邊哭還一邊自責道:“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不?好,從小就慣着她,給她吃那麽多,都是我不?好。”
“大姐您別擔心,興許是胃部壓力過大導致暫時性休克,我們送醫速度已經很快了,應該不?會有大問題的。”文?熙淳也只能?這麽安慰着。
他雖然不?是醫生,但也知道所謂的“撐死”只是一種?誇張的說?法,胃部有保護機制,既然患者倒地時出現返吐現象,證明胃部保護機制起了效用,應該……不?會有大問題的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黃赳他們等不?及,說?要先回警局,留文?熙淳在?這陪着大嬸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等待期間,大嬸一直嘟嘟哝哝,說?這孩子很可憐,從小爸爸就抛家棄女,是自己辛苦把她拉扯大的,因為總覺得她沒有父親虧欠了她,所以大嬸便希望用物質來彌補,最多的就是食物,女兒還喜歡高熱高糖的食物,吃起來就沒玩,導致她從小就比一般人?胖很多,長大後體重甚至達到了三百二十?斤,并且還在?持續增長,而自己根本?控制不?住這一現象,等到醒悟時也為時已晚。
大嬸嘟哝着,漫長的三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
大嬸一個箭步沖過去,拉着醫生急切道:“我女兒怎麽樣了!”
雖然醫生戴着口罩看不?到表情,但透過他低垂的雙眼,文?熙淳還是覺得,事情不?對。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醫生抱歉道。
仿佛一記落雷劈下,不?光大嬸,就連文?熙淳都被?劈了個七葷八素。
“我們從死者的胃部倒出了三盆食物殘渣,并且她的胃膨脹的非常嚴重,已經垂到骨盆,胃壁薄得像張紙,且胃壁內側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氣泡,她還有長期便秘的症狀,簡單來說?,死者是死于急性胃擴張。”
大嬸一下子癱倒在?地,呆呆的,雙眼完全失去了焦點。
醫生搖搖頭?,對着大嬸鞠了一躬,離開了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