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渡鴉(7) 今晚是屬于我的吧
姚景容的私人辦公?室冷冷清清, 就像他那個冷冷清清宛若毛坯房的豪宅一樣。
姚景容倒了杯熱水,往裏面扔了兩?片安神補品,送到?文熙淳手?邊:“先?喝點水。”
望着水杯中映照出的狼狽變形的自己, 文熙淳手?指微微蜷縮了下, 緩緩拿起?水杯呡了口?。
只是喝到?一半,他忽然意識到?什麽, 擡頭:“這水杯誰的。”
“我的。”
文熙淳一口?熱水噴出三米遠。
他使勁擦拭着衣服,小暴脾氣瞬間又上來了:“你就不能找個一次性紙杯?這和?間接接吻有什麽區別。”
“沒紙杯了,将就用。”姚景容的回答從來都是振振有詞的,看的文熙淳怒火直攻心頭。
“你先?別氣,杯子我都洗幹淨了, 穩定下情緒,深呼吸~”姚景容笑眯眯道。
文熙淳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煩躁地擦拭着衣服。
“其實我找你來呢, 是想給你做個簡單的心理輔導。”
文熙淳:“不必, 我又不脆弱,何況那算什麽傷。”
“這不是脆不脆弱的問題,人在長時?間接觸命案或是面對一些引起?心理恐慌難受的物?體後會出現心理緊張、焦躁抑郁等現象, 甚至是患上創傷後應激反應障礙,嚴重了可?能會出現強烈的自殺傾向。”姚景容還找出一些圖片案例拿給文熙淳看。
“零幾年的華裔大巴肢解案就是這樣, 當時?車上很多乘客都出現了這種症狀,甚至是第一個進入車內處理屍體的警察,也在幾年後無法忍椒???????樘受遂而自殺。”
這個案子文熙淳有聽說過,好像是一名華裔罪犯在加拿大的長途大巴上當着衆人面殺害了一名當地居民,并?且将其肢解分屍食肉。
“或許你覺得自己對于屍體已經司空見慣, 對你不會造成太大影響,但?這些影響是細微的潛移默化的, 當你一直身處這種環境中,你連做夢都會是這些血淋淋的場景,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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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熙淳看着姚景容,他不可?否認姚景容闡述的是事實,但?也不願承認而駁了自己的面子。
但?姚景容一眼便參透他的心思:“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你也不是神,出現這種心理很正常。”
他慢慢走到?文熙淳身邊,伸出一只手?輕輕撫摸着文熙淳的臉頰,嘴角是吟吟笑意:
“而我的任務,就是拯救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再加上姚景容手?心溫度過于低,文熙淳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半晌,他終于擡起?頭,迷茫地看向姚景容,似乎在心裏經過激烈的掙紮之後,終于緩緩開了口?: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在我的記憶中,總是有一些零碎的片段,卻無法拼接成完整的場景,其中,還有你。”
姚景容笑笑:“沒關?系,忘記的終有一天會記起?,但?是想忘記的,也不必再費心勞神試圖找回。”
文熙淳似懂非懂。
“那麽,你想記起?來麽。”低沉的聲線帶着絲絲誘.哄的意味在耳邊輕輕回旋。
文熙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不清楚這些可?能丢失的記憶對自己來講是利是弊。
“那麽這樣吧,我們來做個小實驗。”姚景容走到?窗前,将窗簾一扯到?底。
原本亮堂的房間瞬間變得昏暗,在這種環境下讓人一度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他又關?上燈,房間裏霎時?變得只能看到?微弱的一點光。
姚景容拉着文熙淳起?身,躺到?一旁的沙發上。
呢絨材質的沙發輕撫着僵硬的皮膚,像是一只柔軟的手?一點點撫平了焦躁的心緒。
“閉上眼睛,放松,想象自己是一只慵懶的貓,找一個最舒适的姿勢躺着。”昏暗中,姚景容的聲音也越發清晰。
腦袋昏昏沉沉的,身體頓時?猶如?陷入一團柔軟的棉花,肆意躺好,将全身的力氣抽離掉,想象着自己只是一只吃飽喝足曬太陽的小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文熙淳漸漸感受到?了倦意。
“現在,你好像來到?了一個最熟悉的地方,是哪裏呢。”
一個聲音在黑暗中輕輕響起?。
文熙淳趴在棉花上,慢慢站起?身。
眼前是一片黑暗,只有不遠處散發着一塊小小的光斑。
他漸漸走向光斑,近了之後才發現,自己現在身處一條長長的暗道,而那處小小的光斑就是唯一的出口?。
文熙淳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前走。
“再走過去一點,看看後面是什麽?”低沉的聲線逐漸變得溫柔,似的文熙淳原本不安的情緒也随着一點點放松下來。
邁出了洞口?,赫然發現——
眼前是一片老舊的小巷子,黃昏落日中巷子被染成了橘紅色,頭頂是縱橫交錯的電線,形成了一道黑色的網。
小巷子兩?旁有不少居民,他們談笑風生,讨論着今天發生的稀奇事。
一個穿着校服的纖瘦女孩背着書包緩緩向裏走去,背影洋溢着美?妙的青春色彩,高?高?束起?的馬尾随着女孩走動的動作一甩一甩。
“伯母,今晚吃炒茄子麽?”女孩同旁邊一個正在洗菜的大嬸熱情打着招呼。
大嬸看到?女孩,頓時?笑沒了眼:“媛媛啊,什麽時?候再來我們家輔導輔導你小弟弟。”
“有空一定來。”女孩點點頭,邁着修長的雙腿繼續往裏走去。
文熙淳站在後面,緊跟着女孩走了過去。
他想看清女孩的長相。
但?女孩好像走得很快,無論自己怎麽追都始終落了她一大截。
當女孩走到?巷子末端時?,終于停下了腳步,她輕輕推開面前的房門,随手?摘下書包。
文熙淳趕緊跟着上去。
“哥,我回來了。”女孩輕輕喊了聲,脫掉校服外套,徑直向其中一個房間走去。
“刺啦——”炒菜的聲音響起?,随之飄出嗆鼻的油煙。
女孩咳嗽兩?聲,但?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倒是扒着門框探出半個腦袋:
“哥,媽媽今晚上夜班麽?”
“嗯,飯馬上好,你去洗手?吧。”廚房裏傳來一聲回應。
文熙淳愣了下。
這聲音——
太耳熟了。
這不就是,自己的聲音?
他馬上湊過去想一探究竟。
廚房裏站着個身材高?挑纖瘦的男孩,他正費力把着大鐵鍋,努力想來個大火爆炒。
這模樣,這聲音,這不就是,二?十歲的自己麽?
二?十歲的自己在幹嘛,好像因為第一年高?考失利正在備考複讀。
“哥,我來幫你吧。”女孩再次進入廚房,彈了彈濕漉漉的手?。
但?不知為何,她始終背對着自己,自己到?現在也沒看到?她的長相。
二?十歲的自己還在努力将晚餐炒熟,沒有聽到?女孩說的話。
女孩在自己背後站了一會兒?,忽然擡腳向前走去,輕輕從後面抱住了正在炒菜的自己。
“哥……我好喜歡你啊。”女孩慢慢收緊雙手?。
“乖啦,我也喜歡你,去把碗筷擺好吧。”二?十歲的自己炒菜炒出了滿頭大汗,對于妹妹情深意切的表達愛意似乎并?沒有過大反應。
因為是兄妹,所以這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文熙淳慢慢睜大了眼睛。
“你是心理有問題麽!我怎麽生出你這麽個東西!惡心我?!”畫面忽然變得扭曲,像是劇情落幕後逐漸消失最後變成黑屏,而畫面一轉,還是這間老舊的小房子。
一個卷發女人正背對着自己,房間內一片混亂,而她的腳邊坐了個男孩,渾身正不住地顫抖,雙眼大睜,眼底一片驚恐。
而那個男孩,就是二?十歲的自己。
突兀的,恐懼感再次襲來,像是一把小錘子用力重擊着自己的腦殼。
下意識的,文熙淳産生了想跑的欲望,雖然他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腦海中一個聲音在不斷焦急地叫喊着:
“快跑!”
不顧一切的,文熙淳拔腿沖出了小屋。
外面依然是血染一般的天空。
沒跑兩?步,腳尖忽然踢到?一處硬物?。
他機械地低下頭——
一具屍體,兩?具屍體,無數具屍體,小巷子裏橫七豎八堆滿了陌生的屍體,血流成河,整條小巷都浸泡于血海之中。
“文警官,救救我——”那些屍體忽然開口?說話,不甘的血淚從空洞的眼窩中滲出。
文熙淳只覺大腦一陣眩暈,嘴邊的空氣也仿佛一點一點被抽離。
他想要逃,但?身後是那個恐怖的小屋,前面又是屍橫遍野。
不知道,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文熙淳快要崩潰了,他緊貼着牆壁慢慢蹲下身子,雙手?無助地捂住耳朵,試圖将這密密麻麻的申冤聲将腦子裏排擠出去。
就在他慌亂無助之際,眼前倏然出現了一雙腳。
一雙穿着精致皮鞋,瘦長優美?的腳。
文熙淳猛然擡頭。
逆光看過去,來人的臉龐周圍是暈染開的紅霞。
“文熙淳。”來人輕輕開口?。
看不清他的臉。
“我可?以救你,但?相應的,你要付出一點代價。”來人的語氣極度戲谑,毫無真誠的語調令文熙淳不敢動彈一下。
那人嘴巴張了張,似乎說了什麽,但?文熙淳沒有聽清。
只是當他說完之後,周圍的紅霞一點點散開,那條擁擠老舊的小巷子也慢慢崩塌——
文熙淳猛地睜開眼睛,倒吸一口?涼氣,那種驚恐感依舊未能散去。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目光慢慢上移。
還是那間冷冷清清的法醫辦公?室,以及那個似笑非笑看起?來總是不懷好意的逼王姚景容。
“我……”文熙淳哆嗦着開了口?,他現在充滿強烈的表達欲,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倏然間,他坐起?身沖向姚景容,似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緊緊抱住他。
“救救我……”
姚景容眯起?眼睛,嘴角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爾後,他也俯下身子,盡全力回抱着文熙淳,一只手?輕輕撫拍着他的後背:
“乖寶寶,不要怕,我會救你的,畢竟,我是唯一能救你的不是麽?”
抱着姚景容,緊張的情緒好似才微微緩解了些許。
“現在還想知道那些所謂丢失的記憶麽。”
文熙淳搖搖頭:“我想,但?我知道我不該。”
“嗯~很好,當你确定不該知道之後,那就不要再想了。”
他伸手?拿過桌上已經涼透的水杯:“那麽現在,喝點水?”
文熙淳回過頭,看着瓷白地手?指握住的那只水杯——
“還是你用過的杯子麽?”
姚景容笑得青筋暴起?:“是的呢,快喝。”
****
“頭兒?,你怎麽看起?來神清氣爽的?快說,跑哪去消遣了?”
一進警局,黃赳首先?便注意到?文熙淳與之前大有不同。他以前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再加上最近命案頻發,整個人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但?不知道跑哪玩了趟,回來後竟然一臉惬意,就差把“我很爽”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只是忽然想明白一些事,倒是你,不去查案手?裏拿的什麽,羽毛球拍?”
黃赳悄咪咪把羽毛球拍藏到?背後:“沒有啦,兄弟們都出警勘察了,讓我看家,反正閑閑沒事做,揮兩?下球拍練練肱二?頭肌。”
文熙淳冷笑:“那你現在有事做了。”
十分鐘後,黃赳如?同一個毫無感情的看監控機器,被文熙淳綁在椅子上眼睛只能看向面前的電腦。
“瑞美?工廠的監控說白了就是個擺設,沒有內存卡,所以我們只能盡量縮小範圍查看昨晚在爛尾樓百裏內出現的黑色車輛。”
倆人就這麽盯着屏幕看了一個多小時?,說巧不巧的,在那附近根本就沒有尾號為2的黑色車輛經過,而出現的車輛,在這兩?個條件中一定有一個不符。
“頭兒?,你說會不會是值班大爺看錯了啊,畢竟天黑光線不好,大爺年紀大了可?能老花眼。”
“這件事,怎麽說呢,我比較傾向于大爺沒看錯,而是兇手?有意遮擋修改車牌號,畢竟敢開着車在不确定有無攝像頭的地方堂而皇之出入,一般腦袋沒問題的兇手?都不會這麽幹。”
黃赳恍然大悟,覺得言之太有理了。
“修改後的數字是2,那可?被修改遮擋的數字有哪些。”
文熙淳拿出紙筆,随手?寫了幾個數字:
0、8、9
“這三個數字,繼續查。”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電話又催命一般響起?。
醫院來電通知,昨晚送過來的那個學生已經有了意識,警方現在可?以過來做個筆錄。
“你繼續查車牌號,我去趟醫院。”
當看到?那個學生的現狀時?,文熙淳忍不住在心裏嘆了聲“太慘了”。
這孩子渾身上下用紗布裹得像木乃伊一樣,麻醉藥效褪去,正小聲嚷嚷着疼死了。而他的父母就坐在一邊抹眼淚,怒斥抓到?兇手?後一定要将其千刀萬剮。
文熙淳坐到?孩子旁邊,幫他掖了掖被子。
“好點了麽。”他輕聲問道。
孩子很聰明,聽到?文熙淳的聲音馬上辨認出他就是昨晚将自己從木頭堆裏刨出來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叔叔,謝謝你……”他含糊不清道。
“叫哥哥就行。”文熙淳拿出筆記本,“雖然我知道你傷口?還很痛,但?是為了盡快找到?兇手?将其繩之以法,希望你能配合我一下,我會盡量讓你少開口?說話,你現在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
可?憐的孩子點點頭,微微嘆了口?氣。
“你聽到?了兇手?的聲音麽。”
“是。”
“是中年人?”
“是。”
“他身上有異味?”
“不是……”
果然和?姚景容的猜測一樣,兇手?是個看起?來很面善且衣着幹淨的人。
“看到?兇手?的長相了沒。”
“看到?了……但?沒看清。”
“穿着呢。”
學生想了想:“黑色西裝……”
“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一個Art單詞,是你寫的麽。”
“嗯。”
“那就麻煩你盡量多說一點,為什麽留下了這個中文為藝術的單詞。”
“因為他,問我問題,三個,兩?個是關?于藝術,倫勃朗和?,藝術神經元。”
很好,這是一個非常有用的線索。
分析一下,普通人知道倫勃朗的可?能性比較高?,但?藝術神經元是比較偏門的作品,近幾年才被翻譯成中文,翻譯者是某藝術學院的教授,人在五省之外的南方,不太可?能跨省作案,而且,還是個女教授。
所以,知道這本書的人有哪些呢,大概率是深入接觸過美?術學的人群。
中年人,從事和?美?術相關?職業,穿西裝,非常講究個人衛生,有一輛車牌號末尾數字為0/2/8/9的黑色轎車,那麽,信息量足且清晰。
文熙淳站起?身,雖然知道孩子看不見,但?還是向他鄭重敬了個禮:
“今天先?到?這兒?,你好好休息。”
出門的時?候,正和?要進門的人撞了個滿懷。
文熙淳揉揉鼻子,擡眼。
“不是說我來負責,你怎麽過來了。”必然的,除了姚景容也不會有第二?個人。
“心裏着急,過來看看,該問的都問了,現在兇手?的信息已經非常明确了。”文熙淳将小本本遞給他。
看着他被刮花的美?甲,姚景容強忍住笑。
“我現在把信息發到?刑偵科,咱們等着抓人就行。”
經過刑偵科根據現有信息的調查,最終他們将目标鎖定至百樹中學一個名為孫培勝的美?術老師。
于是,在情人節當天,教師會議室裏,這個名叫孫培勝的美?術老師在衆目睽睽之下以故意殺人的嫌疑被警方帶走進行調查。
正在主持會議的行政主任怎麽也沒想到?,面前這個斯文且彬彬有禮、被學校重點培養的美?術老師竟然和?前不久發生的惡性命案扯上了關?系。
孫培勝見到?警察的時?候,下意識跑到?窗邊想要跳窗而逃,但?是被刑警隊的人像提溜小雞仔一樣從窗邊提了過來。
生物?老師:“真是想不到?啊,看起?來那麽斯文一個人,竟然是殺人犯。”
語文老師:“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現在想想都後怕。”
地理老師:“如?果确定他就是兇手?,希望警方務必重判,這種社會毒瘤可?不能任由他繼續逍遙法外。”
年級主任:“我先?聲明,這人絕對沒有精神問題,不要用精神病為他開罪。”
孫培勝被帶到?了刑偵總局,因為這多起?案件已經造成了嚴重的社會影響和?恐慌,所以交由刑偵科科長親自審訊。
難得的,科長語重心長地拍着文熙淳的肩膀:
“你最近真的太辛苦了,明天給你補休一天,在家好好休息。”
望着審訊室內痛苦哀嚎的孫培勝,文熙淳卻總覺得不放心。
也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科長,要是有事第一時?間通知我,我立馬趕到?。”臨走前,文熙淳還不忘叮囑着。
****
情人節,大街小巷的店鋪紛紛挂起?相關?活動,城市內一派熱鬧非凡,小情侶們抱着花束滿臉洋溢着笑容匆匆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文熙淳站在家門口?,看着姚景容發來的消息:
【不是買了漂亮的裙子麽,雖然可?能用不到?了,但?不要浪費,和?你漂亮的指甲剛好搭配。】
雖然覺得理不是這個理,但?也說得沒錯,自己還沒來得及把美?甲卸掉,要是一個大男人頂着這樣的手?在外面到?處招搖,難保不會上第二?天的頭條熱搜。
“驚!一男子雙手?持嬌嫩美?甲,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他看着床上那條碎花小裙裙,思忖半天,緩緩向它伸出了手?——
夜晚七點的大街,人群中出現了一個身材苗條、雙腿修長的女人,淺棕色的大波浪看起?來頗有光澤彈力,更襯托的巴掌小臉如?同落雪般白皙精致,那纖細的小蠻腰往大街上一站,LSP們齊齊向這邊行注目禮。
美?女什麽都好,就是走姿不太優雅。
穿着五六公?分高?跟鞋的她走起?來風風火火,那架勢活像急趕着去打小三。
“欸好高?啊,是模特麽?”人群中,有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美?女我們酒吧正在招熱舞女郎,有興趣試試麽?”甚至于,還有皮條客緊追着她不放。
美?女停下腳步,慢慢回過頭——
冷漠的雙眼滿含肅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拆吃入腹。
皮條客吓得打個寒顫,趕緊退到?一邊:“您忙,您忙。”
穿過層層人群,眼看着即将抵達目的地時?。
人群中,過于高?挑的身影便毫無意外的突兀了出來。
“欸小哥哥,留個聯系方式吧。”
“小哥哥是做什麽的啊,是模特?該不會是還沒出道的明星?”
兩?個小女孩正圍在那道身影旁叽叽喳喳,兩?眼泛着桃心,就差直接表明“你好帥,我想跟你睡一晚”。
美?女大踏步走過去,停在那人身邊,狠狠剜了他一眼。
“啊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來了。”那人笑道。
兩?個女孩擡頭仰望了一番這郎才女貌的一對,只好失落地離開了。
“文隊,裙子真适合你。”聽不出來天殺的姚景容這句話是表揚還是諷刺。
文熙淳擺着副冷臉,沒理會他,徑直踏進餐廳。
情人節的餐廳到?處都是玫瑰、氣球和?悠揚的音樂。
文熙淳一屁股坐下,手?開始在腦袋上撓起?來。
這假發戴着太癢了,難受的一批。
“別撓了,都歪了。”姚景容從菜單中擡起?頭,看着文熙淳這緊繃的都能彈棉花的小臉,笑着替他整理了下假發。
“姚景容你知道麽,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針對你的污言穢語。”
姚景容繼續笑:“我知道啊,但?是淑女在外,注意形象哦。”
文熙淳瞪了他一眼,挺胸擡頭,擺在桌面上的胳膊被他收了回去,乖乖坐好。
合上菜單,再仔細打量一番眼前的美?人,姚景容發出了由衷的贊嘆:
“你今晚真漂亮。”
“噗通——”心髒猛烈跳了下。
這王八蛋,說出這種話擺明了想挨揍,但?為什麽聽他這麽說,竟然TMD覺得緊張,以及……害羞。
今天的姚景容似乎也刻意打扮了一番,小頭整的板板正正,裁剪合身的襯衫包裹住薄健的腰身,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都在散發奇怪的荷.爾蒙。
文熙淳別過視線。
随着舒緩悠揚的音樂聲,看起?來價格不菲的牛排端了上來。
文熙淳用他那貼着甲片的手?費事吧啦抓起?刀叉,本來就手?笨,這下更是仿佛一個不娴熟的屠夫,只有狠勁,把盤中的牛排切得亂七八糟。
就在文熙淳在心裏唾罵這該死的西方文化時?,一塊切得方方正正的牛排插在銀制叉子上送到?了自己嘴邊。
他擡起?頭看過去。
姚景容臉上沒什麽表情,硬要說的話就是倔強,他伸着手?,把切好的牛排送到?文熙淳嘴邊。
文熙淳警惕地看了眼周圍,壓低聲音道:“放下,我自己有手?。”
姚景容假裝沒聽到?,倔勁兒?上來絕對不肯妥協。
但?礙不住文熙淳要臉啊,他就生怕別人注意這邊,磨叽半天最終還是乖乖張嘴咬過了牛排肉。
“好吃麽,淳淳。”
“閉嘴,你不要臉我還要。”
姚景容笑出了聲,無奈地搖搖頭:“雖然我這一晚上淨挨你罵,但?還是想說,這裏——”
他擡手?指了指心口?位置。
“甜甜的。”
文熙淳:……
“有時?候,被罵也是一種幸福。”
可?憐的刀叉在文熙淳手?中快要彎成蚊香。
“欸?二?位客人!”這時?候,旁邊一道油膩膩的聲音飄了過來。
服務生抱着束白玫瑰一個滑步沖到?二?人面前,笑眯眯的模樣活像只偷油鼠。
“今晚我們有情人節特別節目,情侶二?人接吻超過二?十秒就可?以獲得……”
“滾。”還不等服務生說完,文熙淳冷聲打斷。
下面的肯定都是廢話,不聽也罷。
服務生尴尬地笑笑:“那我不打擾二?位了,吃好喝好,祝二?位百年好合。”
說完,滑步溜走。
“不想就不想,為什麽罵人。”姚景容笑道。
文熙淳後之後覺,覺得确實不應該把對姚景容的氣撒到?別人身上,但?這服務生也沒眼力勁兒?,他見過哪對“情侶”一副要殺人的表情的。
一頓飯吃得平平無奇,文熙淳現在只想着吃完趕緊撤,頭發好癢,腳踝好疼。
姚景容抱着西裝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繁華的江岸上,兩?棟高?樓林立而起?,絢爛的燈光映照出大樓表面的LED屏。
“XXX,我愛你。”有土豪已經借着這個特殊節日買了最浪漫的告白。
不自覺的,文熙淳停下了腳步,目光随之探過去。
夜晚的風吹起?姚景容身上特殊的香味,于空氣中漸漸蔓延開。
“今晚是屬于我的對吧。”姚景容忽然問了這麽一句。
文熙淳不明白,而且周圍很吵,到?處都是擺起?陣勢表白的情侶。
對方輕笑一聲,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臉就被人捧了過去。
薄唇在眼前不斷放大,被冷風吹得冰涼的額頭忽然落了一道柔軟的溫暖。
文熙淳倏然睜大眼睛,睫毛震顫。
姚景容從外衣口?袋裏掏出一只藍色的絲絨小盒子,打開,裏面靜靜躺了一只白金鑽戒。
“雖然男人通常會戴光禿禿一個圈的戒指,但?我比較俗,喜歡鑽石。”
不容分說,他拉過文熙淳的手?,看着他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可?笑表情,直接趁此機會,将那枚鑽戒輕輕套在文熙淳的中指。
“想了想,雖然什麽關?系也不是,但?情人節,還是該給你買個禮物?。”
他抓着文熙淳的手?,放在手?心揉了揉:“今晚過後,我們還是好同事,但?現在,戒指套住你了,不讓跑了。”
文熙淳此時?驚得嘴巴都閉不上,他像個二?愣子一樣瞅着手?上的鑽戒,又瞅瞅姚景容,唯一的那點智商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
“好了,送你回家?”姚景容問道。
文熙淳木讷地“啊”了聲,忽然往後倒退幾步。
心頭很亂,很慌,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反應才比較合适,打他一頓?還是……順水推舟?
寒風呼嘯而過,揚起?他的假發。
姚景容将手?中的外套罩在他身上:“冷了就先?披着。”
“我,我我自己回家。”文熙淳又倒退一步,這一步幾乎能退到?太平洋去。
但?是穿着高?跟鞋的腳痛的要命,于是這麽一步,就帶了些踉跄。
姚景容毫不退縮,上前一步,攔腰将人抱起?來:“送你吧,你的腳現在已經不能走了吧。”
身體突然的懸空,致使文熙淳手?忙腳亂的撲騰一番,最後穩穩摟住姚景容的脖子,身體下意識縮起?來,就這麽縮進了他懷中。
“文警官,你好輕,有一百斤麽。”
燦爛的街道,熱烈的氣氛,高?大的身影抱着傾慕之人緩緩穿過人潮擠擠,仿佛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
****
“嗡——”震動聲不絕于耳。
文熙淳緩緩睜開眼,眼前還是熟悉的出租屋。
他摸過手?機,看了眼來電。
是警局的專屬號碼。
文熙淳心裏一驚,一個猛子坐起?身趕緊接起?電話。
“頭兒?,跟你彙報下工作進程,我們和?科長一起?審了孫培勝,然後結果是……那個受害高?中生是他所為,但?對于其他三起?命案,他拒不承認,所以我們連夜研究了下幾名受害者和?高?中受害者的作案手?法,分析出,那三起?命案确實不是他所為,而且案發時?他也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文熙淳匆匆穿着衣服,牙刷塞進嘴巴裏含糊不清道:“那他是怎麽知道兇手?的處理手?法,我們并?沒有對外公?開過吧。”
“他招認說,有個親戚在派出所工作,都是聽親戚說的,他就跟着學了手?。”
文熙淳匆匆出了門:“我馬上過去。”
這時?候,電話中忽然傳來科長的喊聲:“黃赳你真是閑的,不是說這事暫時?別和?你文隊講,你辦事什麽時?候也像你嘴巴這麽快就好了。”
文熙淳苦笑:“沒事科長,我睡夠了,現在就過去。”
來到?警局的時?候,幾乎是所有參與此案辦理的警員都來了,包括,參與屍檢的姚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