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椁(完結) 想要的很簡單,只是很難實現
“以後要常過來哦!”吃完小?馄饨, 大嬸沖兩人背影依依不舍地招着手?。
“感?覺有點奇怪。”文熙淳蹙着眉頭。
“你是?說那對情侶麽?”
文熙淳點點頭:“未免太過于巧合,所?有情況都和鄭成軒蘇冉二人對上了,女生看起來很有錢, 手?受了傷, 男生三點多下班,最近沒有再出現過, 過來吃馄饨的那個會是?蘇冉麽。”
“不好?說,就算蘇冉僥幸逃過一劫,她可?能不去報警麽。”
文熙淳止住腳步,忽然轉身:“我要再回?去問問大姐。”
大姐正洗着碗,看到不遠處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急匆匆向這邊走?來, 臉上瞬間揚起了笑容。
“大姐不好?意思?,有點事想問您,您見到的這個女生大概是?什麽長相。”
大姐想了想:“二十來歲吧, 又?高?又?瘦, 卷頭發,大眼睛單眼皮。”
大姐說着,忽然想到了什麽, 沉思?了半晌,接着猶疑不定道:“眼角有顆痣……?咦?她以前?臉上有痣麽?我突然記不清了。”
蘇冉本人臉上沒有痣, 有痣的是?吳浣羽。
文熙淳将手?機掏出來找出蘇冉的照片:“是?這個人麽。”
大嬸眯着眼看了半天,有點舉棋不定:“說起來我從來沒有仔細觀察過她,只能記得大概長相,這照片……好?像是?吧,不太能确定。”
二人奇怪地對視一眼。
“謝謝您提供線索, 如果再見到這個人,麻煩您立馬告知我們?。”
說完這句話, 文熙淳邁着大步疾速向警局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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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走?這邊,回?家的路是?反方向吧。”姚景容追上來,不知道他又?要幹嘛。
“我想回?警局查一查,和陵陽出現的吳浣羽以及沛州出現的吳浣羽聲線做個對比。”
“這種?事交給痕檢科不就好?了。”
“不是?。”文熙淳斬釘截鐵地搖搖頭,“我現在懷疑,這兩個吳浣羽,都不是?真正的吳浣羽。”
****
警局值班室亮着一盞小?夜燈,黃赳就趴在折疊小?鐵床上看着自家二哈的照片思?念成河。
乖乖崽,好?想你,有沒有拆家呢?老爸這個月沒錢了,求你嘴下留情。
“哐當”一聲,值班室大門被人猛地推開。
黃赳吓了一跳,順勢從床上滾了下來。
看清來人後,這孩子終于發出了無奈又?痛苦的哀嚎:“頭兒!您能不能別把自己當土匪,這門我昨天剛修了,讓它多活幾天吧!”
文熙淳沒理他,從牆上拿下檔案室的鑰匙,風一般刮出了值班室。
姚景容打量着值班室,空氣中好?像肉眼可?見的散發着黃綠色毒氣。
“赳哥,咱能買兩雙除臭鞋墊麽?”
文熙淳打開檔案室的電腦,輸入“吳浣羽”三個字,這個名字重名率不高?,很快就查到了吳浣羽大學的元旦文藝彙演,她擔任主持人。
文熙淳将她的聲音片段截下來,放到聲線測試軟件裏,又?調出陵陽和沛州警方發來的監控錄像,同樣把二人的聲音片段截下來放到聲線測試軟件裏。
事實證明,三條聲線測試完全不是?同一人,無論是?音調音色都截然不同,只是?乍一聽,感?覺好?像沒區別。
看來吳浣羽不止委托一人來轉移警方視線。
那麽吳浣羽人去了哪裏,如果沒有出行記錄,只能說明她本人還留在徽沅。
但文熙淳直覺告訴他,現在的調查主要對象不應該是?吳浣羽,而是?蘇冉。
假設嫌疑人是?吳浣羽,她帶走?蘇冉後沒有将其殺害,這已經說不通,并且蘇冉還安然無恙地逃脫掉,并且沒有選擇報警。
以蘇冉這種?較真的性格不可?能得過且過。
尤其是?吳浣羽将鄭成軒的屍體轉移到水箱,以極其羞辱的方式公諸于世,又?繼續和連啓年保持不正當聯系,還砍了蘇冉兩根手?指,将她打成重傷,但凡是?個有正常感?情的人,都恨不得把吳浣羽揪出來捅個十幾刀才能平息心中怒火吧。
不過吳浣羽偷拿陌生人精.液樣本,僞裝成蘇冉被淩.辱的假象,假裝現場有第四人,并且殺害了連啓年,目的是?什麽,只是?為了羞辱蘇冉?
這說不通。
姚景容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文熙淳身後,也在盯着電腦看。
“我忽然想到一個細節。”
倏然出聲,吓得文熙淳手?指一蜷縮。
“當時我們?研究過蘇冉的斷指,是?直接被切下來的,切面整齊無蜷縮掙紮現象,試想如果你要被砍掉手?指了,你會不掙紮麽。”
文熙淳皺着眉頭:“會不會當時是?處于蘇冉不清醒的狀态下。”
“我們?在現場發現了醫院開給蘇冉的安眠藥,藥單藏得很深,上面除了醫生外未檢測出他人指紋,說明只有蘇冉碰過藥單,那麽安眠藥去了哪裏。”
“她自己吃了?”
姚景容搖搖頭:“像你說的,蘇冉可?能是?在吃過安眠藥處于不清醒的狀态下被切下手?指,所?以沒有掙紮痕跡,但晚上睡不着覺吃安眠藥,白天也吃?在小?三在場的情況下也吃?”
一語驚醒夢中人,或許吃了安眠藥的不是?蘇冉,而是?……吳浣羽。
“所?以你的意思?是?,手?指是?蘇冉自己鐵了心砍掉的,所?以不會出現被動情況下的蜷縮掙紮痕跡?”
姚景容笑笑:“答案還不夠明顯麽,吳浣羽不知道房間內有安眠藥,只有蘇冉知道,蘇冉自己切掉了手?指,又?在現場留下了保證不會失血過多的血量,僞裝成自己遇害。”
一股涼意從背後蔓延開,文熙淳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做個假設,蘇冉知道吳浣羽要來別墅和連啓年偷情,短時間內離開了別墅,回?來後殺害了連啓年,因為是?自己老婆所?以連啓年根本沒反應過來,以至于沒有掙紮痕跡,而吳浣羽已經提前?喝下了摻有安眠藥的水,進入深度睡眠。
之後,蘇冉自己砍掉了手?指,在現場留下了精.斑,在身體上塗抹了大量血液從二樓爬到一樓,留下拖行血跡,佯裝自己遭受淩.辱後遇害,将吳浣羽包裝成一個罪大惡極的嫌疑人。
最後,她将昏迷的吳浣羽塞進行李箱裏帶走?,拿走?吳浣羽的身份證和信用卡請人在外地多次消費,而她自己在臉上點了和吳浣羽一樣的小?痣,盡可?能向吳浣羽的穿衣風格上靠攏,這樣即便她出現在監控中也會被認為是?吳浣羽。
這樣在警方看來,吳浣羽是?活着的,并且進行了消費,蘇冉是?遇害且失蹤的,所?以理所?當然會懷疑到吳浣羽頭上。
不得不說,蘇冉和吳浣羽長得非常像,特別是?身材身高?,如果用棒球帽遮住面部,在不清晰的監控中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以及那個在馄饨攤捧着傷手?邊哭邊吃馄饨的女孩,十有八九就是?蘇冉本人。
文熙淳被自己的假設驚到,張着嘴巴楞楞的模樣像極了二傻子。
“兇手?是?……”姚景容點點文檔中蘇冉的照片:“我們?被她耍了呢。”
****
翌日一早,警局召開了緊急會議,當文熙淳将昨晚的分析情況報告給于副局時,于副局也像他昨晚一樣,張着嘴半天合不上。
末了,輕輕嘆了口氣:“如果是?我,愛人被這樣侮.辱,并且第三者死不休地糾纏自己家庭,我也會想殺了她。”
“咳咳,于副局,不能說這種?話。”黃赳尴尬笑道。
正說着,會議室大門被人推開,一個小?警員探進半個腦袋:“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接到派出所?的電話,華安小?區有居民報警稱,連續幾晚聽到樓上傳來剁東西?的聲音,并且伴随輕微異臭,可?能有新案子了。”
鵝毛大雪洋洋灑灑而下,将整個世界覆上了一層刺眼的白。
鳳凰山莊公墓裏,落雪于墓碑頂端聚集,墓園十分冷清,躺在這裏的人再也感?受不到令人驚喜的雪,等待他們?的只有無盡長眠。
一個身材纖瘦的女人慢慢走?進墓園,她穿着一身黑色呢絨長裙,耳際別了一朵小?白花,面容憔悴蒼白。
半晌,她緩緩蹲下身子,伸出一只包裹着厚厚紗布的手?溫柔地撫摸着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
“以前?你總說我五音不全,別人唱歌要錢我要命,我知道我很笨,沒有音樂天賦,但現在,你最喜歡的歌我學會了,聽我唱好?麽,安靜的,不要說話。”
女人說罷,微微俯身,在黑白相片上落下輕輕一吻。
虔誠且深情。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還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邊,但故事的最後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
最後幾個字,被哽咽侵襲——
女人攥緊手?,用力捶向墓碑:
“算我求你,回?來看我一眼不行麽?你的心真的是?石頭做的麽。”
悲戚的哭聲響徹墓園,女人像個小?孩子一樣緊緊依偎着墓碑,嚎啕大哭——
雪無聲落下,落在女人肩頭,漸漸堆積。
警車停在墓園外,幾名警察跳下車子,步伐沉重緩慢。
女人還坐在那裏,與墓碑一起被大雪覆蓋,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她的皮膚凍得通紅,但好?像已經感?受不到,只有冰冷的墓碑抱在懷裏,才能感?受到一點點溫暖。
“頭兒……咱們?是?,過去還是?再等等。”黃赳皺着眉,但這個問題或許在他心中也有了确切的答案。
沒有人再說話,都像是?石碑一樣靜靜伫立在原地,靜靜地等。
接到消息的蘇家明匆匆趕來,老遠就看到自己女兒坐在墓碑前?哀哀哭泣,心頭緊了緊。
他慢慢走?過去,将自己外套脫下來給女兒披上,拉起她揉進懷裏。
蘇冉緊緊抱着蘇家明,臉埋進他懷中:
“爸爸,我好?痛啊……”
但或許這種?痛苦,并不是?簡單幾個字就能表述明白。
“不要自責,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當初我不該把你們?強行分開,小?冉,爸爸對不起你。”
這個于商場叱咤風雲的男人,一瞬間老了十幾歲,此刻的他只是?一個對女兒無限懊悔的可?憐父親,而除了蒼白無力的安慰,他似乎什麽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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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女人努力蜷縮着身子,像一只受傷的刺猬。
文熙淳清了清嗓子:“雖然對于你的遭遇我們?表示很同情,也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還是?有些事想不合時宜地問問你。”
蘇冉沒說話,眼神渙散。
“剛才我們?出警,在華安小?區十六棟三零二房間內發現少量白骨和碎肉,DNA檢測還沒出結果,但受害者的身份,你應該很清楚吧。”
“是?……”蘇冉細若蚊吟的聲音響起,“是?個該死的賤人。”
文熙淳點點頭,随手?在電腦上打出“該死的賤人”幾個字,卻又?忽然清醒過來,将幾個字删掉,輸入“吳浣羽”。
“所?以是?你将她帶離別墅,然後殺害分屍,用強酸溶解碎屍沖進馬桶企圖毀滅證據對麽。”
蘇冉冷笑一聲:“那你可?不可?以教教我,還有什麽更殘忍的方式,我的怨氣還積郁在心頭呢。”
文熙淳搖搖頭:“請你冷靜一點。”
“連啓年也是?被你所?殺對麽。”
蘇冉點點頭。
“兇器被你帶離了現場,藏到哪裏了。”
蘇冉垂着頭,低聲道:“鍋裏。”
文熙淳不解:“你是?說,那鍋豆漿?”
“嗯,兇器就是?豆腐,我從網上學到的,烘幹後打磨成刀子,用完高?溫加熱會再次變軟,比真刀還好?用,你們?到現在也沒找到兇器不是?麽。”
果然人一旦起了殺心,不管多麽柔軟的物?體都可?以作為奪取他人性命的利刃。
“你确實很聰明,能想到這樣一出轉移罪行的方法,但你知道是?什麽暴露了你的全部計劃麽。”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雖然你不想聽,但我們?有義務告知,是?那張安眠藥的藥單,如果你當初将藥單銷毀,或許我們?現在還在按着吳浣羽查。”文熙淳笑笑,“但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對吧。”
蘇冉緩緩閉上眼睛,看起來很疲憊:“無所?謂了,鄭成軒死後,什麽都無所?謂了。”
“但你想出這一招,曾經是?有過打算要忘記以前?好?好?生活吧。”文熙淳問了個題外話。
蘇冉嗤笑一聲,語氣裏盡是?嘲諷:“人不就是?這樣,想着要好?好?生活,但真到了那一步才發現,有些事情一輩子也無法釋懷,只有痛楚亟待宣洩。”
就像蘇冉說的,鄭成軒死後什麽都無所?謂了,所?以對于文熙淳對案子的審訊,她供認不諱。
和文熙淳猜測的一樣,蘇冉佯裝成自己遇害,将罪行嫁禍到吳浣羽身上,但事實上,她将昏迷的吳浣羽帶離了別墅,帶到了臨時租住的華安小?區,并且在殺害吳浣羽之前?,對其進行了長達三天的淩.辱折磨。
最後蘇冉逼着吳浣羽交代出,其實當初是?吳浣羽聯系的鄭成軒,給他提供了以死換錢的途經,為的就是?把蘇冉逼到絕境,讓所?有人都知道蘇冉和鄭成軒的事,這樣連家就會放棄這個只會讓他們?蒙羞的兒媳婦,那麽自己也能順理成章上位。
如果單單是?她把鄭成軒的屍體轉移到水箱,或許蘇冉對她不會有這麽大恨意。
不然單純又?沒什麽人脈的鄭成軒怎麽可?能知道胖負責人的買屍計劃。
所?以在鄭成軒死後,蘇冉從當初那個天真溫柔的女孩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因為善良只會令人成為受害者,落得個慘死的下場,所?以她放棄了向善。
打上最後一個句點,審訊結束。
“對了,這個。”文熙淳臨走?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放到蘇冉面前?,“這是?我們?從鄭成軒的出租屋裏找到的,寫給你的信。”
以及一只梵克雅寶的珠寶盒。
當初蘇冉和鄭成軒的事被蘇家明知曉後,蘇家明為了逼迫女兒回?家一度斷了蘇冉的經濟來源,因為父親從中作梗她找工作也屢屢被拒,囊中羞澀的她在路過梵克雅寶專賣店時,曾經對着櫥窗後那只亮閃閃的白金項鏈發呆。
她沒什麽愛好?,也就稀罕珠寶首飾。
這一幕被鄭成軒深深記在心裏,用自己的死換來的一百萬,拿出一點給蘇冉買下了她心動的項鏈。
這是?他最後的愛。
蘇冉望着那條項鏈,淚水漸漸模糊了雙眼。
她知道鄭成軒沒錢,不能給她富裕的生活,但只要和他在一起,在破舊的小?攤上吃一碗熱騰騰的馄饨也會感?到極大的滿足呢。
哎,鄭成軒,有點想你了怎麽辦。
不,是?非常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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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結束後,警方在網上公布了案情結果。
網上一時間炸開了鍋,網民們?各執己見。
【大長腿】:“小?姐姐好?可?憐,吳某這種?人死不足惜。”
【HSHF】:“不是?吧不是?吧,竟然有人共情殺人犯,是?是?是?,吳某失去的是?一條命,蘇某失去的可?是?愛情啊!”
【杠精沒跑了】:“樓上是?SB嗎,祝你以後也被小?三害死心愛的人,還順理成章登堂入室。”
【可?樂必須加冰】:“我是?覺得,殺人固然不對,要是?大家都因為屁大點事随便殺個人,社?會秩序不就亂了?誰還敢出門。但,蘇冉實屬可?憐,被逼到絕境了而已。”
【大長腿】@【HSHF】:“多少沾點NT,小?三給你什麽好?處了你和她如此共情,而且這個吳某是?職業小?三你不知道麽,你以為她真喜歡連啓年?為了錢罷了。”
文熙淳翻着警方公衆號下面的評論,心思?複雜。
總覺得,兩方說得都在理,只不過道德和刑事相比,還是?差了點層次。
正思?忖着,房門響了兩聲。
“進。”
一擡頭,看到來人,文熙淳心道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姚景容竟然也學會了敲門。
“聽說你發工資了,要不要請我吃飯。”
雖然很想拒絕他,但想起人家在自己請困潦倒之時提供了大無畏的幫助,只好?極不情願道:“請,請……”
突然覺得,為了生活中瑣碎小?事傷透腦筋,也是?一種?幸福啊——
作者有話要說:PS:本章歌詞引用周傑倫的《晴天》,寶貝有興趣可以聽一聽,我超喜歡這首歌,貫穿整個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