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塗裝(完結)
“周老先生,您先冷靜一下。”文熙淳下意識将白簡拉到身後,以身體擋住她。
但周老先生似乎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此時的他已然被憤怒和屈辱沖昏了頭腦,他做了那麽多善事希望能洗清當年弑母的罪孽,但小小一塊人肉,令他再次跌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人肉是你自己要吃的,又沒人逼你,歸根究底是你自己意志力不夠,不要什麽屎盆子都扣給別人吧。”白簡不甘心,悄悄探出腦袋挑釁地喊道。
周老先生舉着斧子,一陣沉默後,爆發了癫狂的大笑聲。
接着就見他疾步走到壁爐旁,伸手在炭火堆裏扒拉兩下,高溫侵灼了他的手,紅腫迅速蔓延開。
他握着一塊弗雷德的殘臂,伸出手對着文熙淳,眼睛中是決絕的冰冷。
“吃了它。”
文熙淳看着那塊燒焦的手臂,嘴角勾起一抹慘兮兮的笑:“對不起,我沒有這個義務。”
握着焦臂的手開始劇烈顫抖,周老先生五指收緊,指尖深深掐進那截焦臂裏。
“啪”的一聲,焦臂猛地落到文熙淳腳邊,滾了幾圈停在角落。
“那對不起,我也沒有這個一定要放過你的義務。”一聲冷笑,鐵斧閃着寒光再次被高高舉起。
文熙淳不想和一個老人家動手,但眼見着斧子照頭劈了過來,他只好伸出手,穩穩截住周老先生的手腕。
他明顯能感受到對方也在逐漸加力,雖然年事已高,但力氣還真不容小觑。
不得已,文熙淳使出渾身力氣将周老先生推到一邊,老先生整個人随着鐵斧一齊飛了出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建議您先放下斧子,咱們有話好好說。”文熙淳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猶如南極凍土層。
他從小到大最讨厭一種人,講不清道理永遠不會聽人好好說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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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先生癱坐在牆根,望着手邊早已血肉模糊只剩斷肢殘臂的弗雷德,心中一片死寂。
壁爐中散發着溫暖惬意的火光,本該是和樂融融的場景,此時已然變成了人間地獄。
周老先生在地上慢慢摸索着,雙眼無神,宛若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機器人。
他摸到了斧子,在模糊的視線中看清了斧刃上殘留的屬于弗雷德的血跡,雖然早已幹涸凝固,但卻在清晰地告知他,就算走出去又有什麽用,他的餘生必須要在監獄裏度過了。
想着,他慢慢舉起斧子,對着自己的天靈感比劃兩下。
文熙淳眉頭一皺,發覺事态不對。
他疾步跑過去想要勇奪鐵斧,但或許該說命運弄人,哪怕只是晚了0,01秒那也是晚了。
所以,一切都結束了。
利刃與骨肉相撞時發出令人膽寒的撕裂聲,伴随着鮮血噴湧,一直嗞到文熙淳腳邊。
“媽呀,他自殺了。”白簡一聲尖叫,捂住嘴巴。
但手指後面卻是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文熙淳怔怔站在那具松散吊着半顆腦袋的屍體旁邊,慢慢後退兩步,轉過身。
“走吧,我們回到夾層去看看。”
沒有只言片語提及到周老先生在極度崩潰下選擇的自殺。
白簡點點頭,趕緊跟了上來。
文熙淳剛走兩步,又折返回去,從屍體上拔出那把鐵斧,
兩人蹬着沙發重新爬回了夾層。
“其實我有件事想說來着。”文熙淳面對着漆黑的木板牆,低聲喃喃道。
“嗯?什麽。”白簡跳到文熙淳身邊,嘴角蕩漾着俏皮笑意,“只剩我們兩人,你該不會是要說,在這短短幾天裏,你已經看清對我的心意了吧。”
文熙淳深吸一口氣,舉起鐵斧,猛地朝木牆劈過去。
鐵斧插.進木牆中,一道細微的裂縫赫然出現。
“其實我想說,鐵門撞不開,木牆總可以吧。”
他拔出鐵斧,手指收緊,再次朝面前的木牆劈了過去——
一聲巨響,頓時灰塵彌漫開來,刺鼻的腐朽氣味迎面而來,就像是這場游戲中每個人心裏散發出的味道。
面前的木牆四分五裂,一塊塊搖搖欲墜,落地在地上再次掀起漫天塵埃。
面前是一堵灰色的水泥牆,與這奢華的禮堂格格不入,而且看起來也是近期完工,水泥牆還散發着新鮮的石灰氣味。
底下是一片漆黑,文熙淳摸出手機看了眼,沒電自動關機。
看不清下面的情況,所以不敢貿然下去。
但根據分析,門窗的總開關就在這個方位才對。
文熙淳摸遍全身,沒有找到任何硬物。
只有那塊不知被何時塞進口袋的巧克力。
他摩挲着那塊巧克力,輕笑道:“姚景容,這次也給我點人生建議吧,我是該下去呢,還是老實待在這呢。”
說罷,手指松開,巧克力瞬時跌入無盡的黑暗中。
文熙淳馬上趴下,将腦袋伸出去,仔細聽着下面傳來的動靜。
根據落地速度以及回音大小來判斷,下面應該也是個普通房間,而且高度甚至達不到普通民居房間高度,也就兩米左右。
文熙淳沉思片刻,轉過頭對白簡道:
“我下去,你拉着我。”
他脫下外套,将其中一只袖子綁在腰間,另一端則交到白簡手中。
“我下去探探情況,如果發生什麽意外盡量把我拉上去,如果實在拉不動,就放手。”
“我不會放手的。”白簡緊緊捏住另一端的衣袖,“絕對不會。”
文熙淳也沒再做什麽回應,只是點點頭,慢慢穿過木板中間的大洞。
兩米,不算高,特別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警察,甚至都不用找個踮腳的,直接就這麽跳了下去。
下面的水泥味更加濃重。
文熙淳慢慢在黑暗中摸索着,倏然間,指尖碰到一處冰冷。
仔細摸了摸,像是開關盒的造型。
不管是不是,唯今之計只有放手一搏,搏對了,皆大歡喜;搏錯了,反正橫豎也是一死。
他摸到一處小小的塑料握柄,手心沁出絲絲冷汗。
文熙淳慢慢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握住那處握柄向下一拉——
在一陣發動機刺耳的轟鳴聲中,一束光從不遠處緩緩透了進來,眼前的景象也在一點一點逐漸清晰起來。
順着刺眼的光看過去,一道高挑漆黑的身影正一動不動站在逆光裏,通過輪廓判斷,隐約能看到是一個女人。
白簡這時也跟着跳了下來,強光之下,她終于看清了身邊男人的臉。
布滿髒污和血跡,就像是剛從戰場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夫人。”這時候,文熙淳忽然開了口。
那道逆光中的黑影依然一動不動,只有寒風拂起她的裙擺時才能确定那不是假人。
“游戲結束了呢。”文熙淳笑笑,扯的嘴角傷口隐隐作痛。
那道黑影虛晃兩下,緊接着,高跟鞋與大理石地面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當那道黑影走到面前時,兩人終于看清了她的臉。
那位明豔動人高貴雍容的女人。
“校監夫人,您觀戰的還開心麽。”白簡禁不住扯起諷刺的笑,問道。
校監擡起眼,眼底是毫無生氣的冷漠:
“開心,十分開心,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既然開心,那麽,警局見吧。”文熙淳扯下腰間的外套穿好。
刺骨的寒風吹過臉際,頭頂是冬季下顯得清冷的太陽。
“無論是炙熱的壁爐,還是溫暖的空調風,我才發現,還是太陽最好。”白簡深吸一口氣,擡頭望向天際那輪明日。
但奇怪的是,在說完這句話後,身後驟然響起一陣騷動,兩人回過頭,就見一群穿着防爆服的特警疾速向這邊移動。
冰涼的手铐落在校監夫人細瘦的手腕上,但她沒有絲毫的掙紮,只是迷茫地看向頭頂的太陽。
“神真的會拯救所有人麽?”
她問了一個在無神論者眼中非常愚蠢的問題。
徐隊長擦了把頭頂的細汗,指揮其他警員進入禮堂搜尋剩下的幸存者,忙碌的場景中,只有文熙淳是靜止的畫面。
“這個問題,在我初來那天您就問過我,當時我就給出了答案,只有依靠自己才是最堅實的安穩,這一點,您做到了。”
徐隊長一臉懵逼地看着兩人:“做到啥了?”
“沒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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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調暖風呼呼吹動,警局裏一片混亂。
白簡坐在空調底下,手裏拿着瓶冰可樂“咕嘟咕嘟”如牛飲水。
文熙淳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從島城市局的盥洗室走出來。
“少喝可樂,小心牙齒鈣化。”
白簡揚起嘴角:“你永遠不知道,未來和意外哪一個先來,所以人生苦短,還是及時行樂吧。”
文熙淳輕輕笑了下,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之後轉身進了審訊室。
眼前的場景實在是有些詭異,高貴優雅的貴婦人雙手套着手铐,挺拔着身姿坐在窄小的桌前,對面坐了四五個滿臉戾氣的警察。
他們看到文熙淳,趕緊幫忙搬了張椅子過來,示意他坐在一邊旁聽就好。
“姓名。”徐隊長冷聲問道。
“賀思薇。”
“年齡。”
“三十九歲。”
徐隊長點點桌子:“我也不跟你廢話,如實交代全部。”
“想要女兒活下去。”
簡短的一句話,令在場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校監勾起紅唇,眼睛中是從未見過的溫柔:“我女兒叫萌萌,今年十一歲了,她好可愛,是我的天使。”
徐隊長不耐煩了,一掌拍在桌子上:“我是讓你交代你設計這場詭計的目的,誰管你女兒怎麽樣了。”
校監笑笑:“警察先生,您真的很沒耐心呢,俗話說,事出必有因,我這不是在和您交代前因後果麽。”
被怼了個大紅臉,徐隊長只好偃旗息鼓,雖不甘心但又怕影響審訊進度,只能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像只河豚。
“這個小丫頭啊,可惜從出生起就被上帝遺忘了,她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動過的手術不計其數,醫院說,我女兒的情況要想活下來只能進行心髒移植,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心源,眼看着她身體一天天虛弱下去,這時候,校長找到我,說,他能為我女兒提供合适的心源,但,有個前提條件。”
文熙淳擡眼,目光飄過去。
“有句話說得好,不當父母永遠也無法體會為人父母的心情,只要為了孩子,哪怕前方是洪水猛獸也認了。”
“我們校長,他原本有兩個小孩,一男一女,都跟着他一起住在英國,他的大兒子從小患有自閉症,發病時非常可怕,會自殘甚至會對他人造成威脅,據說,有次他兒子發病時差點把他的小女兒給捅死,校長沒辦法,只好在國外偷偷給兒子做了安.樂死,與其讓他以及他身邊人都這麽痛苦又膽戰心驚地活着,還不如一了百了,對孩子對家人都好。”
徐隊長聽着,身子不自覺前傾,眼神中透露出對于接下來故事的期盼。
“但,命運弄人,校長的小女兒也在一次車禍中喪生,沒了兒子的他,幾乎将全部的愛都傾注到了這個女孩兒身上,可意外就這麽悄無聲息來臨了。”
“失去女兒的校長幾乎是一蹶不振,在妻子的陪同下去了新西蘭散心,但就在那裏,他偶然得知了一支古老的少數民族,莫蘭族,在這個族裏流傳過一種能将死去之人複活的巫術,如果集齊十六顆人頭,再以特殊的咒語儀式加持,就能将人複活,說實話,校長心動了。”
“禮堂二樓房間裏的屍體,是校長的女兒麽。”文熙淳問道。
校監點點頭:“辦公樓的地下室裏,有十五顆人頭,那些人頭都是頌月的學生,因為被送到這所學校的孩子大多是被父母嫌棄抛棄,身體或心理存在各種無法治愈疾病的孩子,被送到這裏,不過是死路一條,這一點,家長們也非常清楚,只是誰也不說,默默達成了共識。”
校監說到這裏,喉頭哽咽了下,眼眶中泛起點點紅暈:
“我的女兒患有先天性疾病,這幾年帶她求醫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孩子的爸爸也因此離我們而去,但我真的沒想過放棄,她是我的寶貝啊,為什麽會有父母這麽狠心,親手将自己的孩子推向刑場,我真的不理解啊。”
話語一出,全場沉默,或許不少人都想起了自家那個淘氣搗蛋的小寶貝。
“所以以合适的心源為交換,我開始協助校長收集人頭,執行那個所謂的複活巫術,說實話,頌月的孩子們已經很可憐了,被父母抛棄,甚至還要可笑巫術的墊腳石,我不忍心,于是在校長物色了最後一個名叫姜瑜的女孩之後,我忍痛割傷了她的臉并将她囚禁起來,目的只是想保護她。”
“那麽楊慧蓉女士的死跟你有關系麽。”徐隊長問道。
校監點點頭,又搖搖頭。
“其實做了這麽多錯事後,校長也覺得心裏不安吧,他開始迷茫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确,也開始懷疑當初将兒子安.樂死是否為明智之舉,所以他以校慶為由,召集了一群有過類似經歷的社會名流,以這個逃脫游戲為契機,希望能觀察出人在極度崩潰的情況下是否會像他一樣做出最極端的事情,只要他不是那個個例,就可以繼續心安理得地殺害更多人。”
“所以是校長殺害了楊慧蓉女士?”
校監點點頭:“楊慧蓉女士察覺到事态不對,提出要先一步離開學校,并找校長說明情況,但校長生怕自己的心思敗露,走了一條處于極端的路,他勒死了楊慧蓉,并命令我将她的頭顱切下帶走,為的是不被警方查出她真正的死亡原因,并且讓我把楊慧蓉的屍體拖到後山,僞裝成被劫財的假象。”
“然後呢。”徐隊長皺了皺眉。
“然後我打電話報了警,其實我真的累了,每天活在這種恐懼中,自責感一點點折磨着我,我覺得再繼續這麽下去我真的會瘋掉,所以幹脆,我借他人之口透露出很多消息,希望警察能夠察覺,我知道這次邀請的嘉賓中有兩人是警察,我不斷提醒他們,希望引起他們的注意,幫助我早日解脫。”
這時候,文熙淳終于恍然大悟。
為什麽姜瑜能夠在沒有信號的位置拿到手機發出求救短信,為什麽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學生能夠知道特邀嘉賓中有警察并且在第一天就跑來告知朋友失蹤,也是為什麽,校監一遍遍重複着:
“這裏的建築年久失修會有危險,大家不要随意走動。”
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對警察不斷重複這句話,警察絕不可能不起疑心,也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我還有個疑問,禮堂二樓校長女兒的屍體中為什麽會存在那麽多的蟲子,還有,那些蟲子是否會對人造成傷害。”文熙淳打斷剛張了張嘴的徐隊長,厲聲質問道。
因為這些不明的生物,奪走了自己同事的性命。
“校長女兒的屍體曾經被運送到莫蘭族,那地方位于叢林,可能是那時候招惹了蟲子在其體內排卵,當初進行初步儀式時,也是因為這個問題暫停了焚化儀式,應該是屍體運回國內時被無意間帶回來的,至于這種生物的特性,沒有人知道。”
聽到這句話,最後一絲希望也随之破滅,文熙淳疲憊地揉着太陽穴,心裏的想法很複雜。
“對不起,我先失陪一下,有些困了。”文熙淳站起身,慢慢走出了審訊室。
白簡還坐在外面的長椅上晃着腿,看到文熙淳出來立馬迎上去,親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白哥哥,你累了吧,我們找個酒店早點休息吧,你付錢,嘻嘻。”
文熙淳禮貌地拉開她的手,搖搖頭:“已經給你父母打過電話了,他們一會兒就過來。”
白簡猛然愣住,眼神逐漸變得冰冷。
“你給我父母打電話了。”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頌月的學生們都已經跟父母回家了,你不回家難道打算四處流浪麽。”文熙淳只覺得疲憊,甚至沒有耐心再同白簡解釋些多餘的。
“我明明跟你說過,我父母巴不得我在那所鬼學校裏出點什麽意外才好,你們這樣,不是又把我送進虎口了麽。”
道理文熙淳都懂,但不然能怎麽辦,把白簡當腿部挂件随身攜帶麽。
“你放心,警局已經安排了心理醫生幫助你和你的父母做疏通輔導,你父母也會理解你的。”
“輕飄飄一句話,說出來真的太容易了。”白簡冷笑,露出森白的牙齒。
“聽我說,兩個辦法,要麽現在去打工,實現經濟獨立,想怎麽瘋都沒人敢管你,要麽,回家,聽父母的話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這是我給你的,人生建議。”
白簡忽的一下蹲在地上,雙手捂着眼睛,她煩躁地扒拉下長發,擡起髒兮兮的小臉:
“不能讓我跟着你麽。”
“不能。”文熙淳斬釘截鐵道。
“為什麽。”
“這不合适,也不合理。”
“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文熙淳覺得可笑:“不喜歡,更何況你才十七歲。”
“不喜歡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還給我貼創口貼,冒着生命危險把我推上夾層,把唯一的巧克力分給我,告訴我要守住底線。”
文熙淳算是明白了,因為白簡的生活環境以及平時接觸到的人令她産生了一種“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好人”的錯覺,所以在遇到一個正常人後,就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喜歡。
“如果換做是姚法醫,他也會這麽做,哪怕是在崩潰之前的周老先生,一樣會這麽做。”
話音剛落,大廳裏響起混亂急切的腳步聲。
兩個衣着富貴華麗的人邁着焦急的步子從門後走出,在看到狼狽的白簡後,兩人明顯愣了下。
接着,其中的那位太太捂着嘴巴沖過來,一把抱住白簡:
“小簡,你吓死媽媽了,沒受傷吧,快讓我看看。”
闊別三年再次見到父母的白簡并未表現出任何激動,只是平靜地望着文熙淳,眼底一瞬而過一絲寒意。
文熙淳轉過身,擺擺手,接着大踏步走出了警局。
他又何嘗不知道,白簡父母那虛情假意的眼淚背後是頌月将這個大麻煩送還回來的焦躁。
只是白簡的問題,只能通過她自己去解決,沒有人能幫得了她。
出了警局,夜色早已籠罩,島市的夜晚和衆多城市一樣,永遠見不到星星。
寒冷的風吹過臉龐,透過皮膚滲透進骨子裏。
終于結束了啊。
文熙淳擡手招過一輛出租車,打算着去機場,然後回到那座屬于他的城市。
除此之外,他現在就應該好好想想,該怎麽提筆寫下有關這次案件的文件,以及,該怎麽同警局彙報,他們永遠地失去了一位人才的事實。
出租車在身邊停下,文熙淳雙眼無神地拉開車門,剛要委身鑽進去——
“等一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赫然響起。
一瞬間,心裏那處空蕩蕩的破洞猛然竄入溫熱的光,好似一點一點被填滿。
“順便載我一程,我也回徽沅。”那道聲線,帶着明顯的嬉笑意味。
文熙淳緩緩回過頭——
夜風揚起對方的頭發,霓虹燈地照射下是一張像是狐貍精般魅惑的笑臉。
一點一點,镌刻進心裏。
沒有重逢時激情彭拜的“想死你啦”,更沒有無法控制感情的熱情相擁,只有視線交彙時,不言而喻間無聲的相視一笑。
“車費,平攤。”文熙淳笑笑,委身進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