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塗裝(5)
“我要先回去了,你們一起麽。”貴婦也不做什麽多餘的寒暄,開門見山道。
“回哪。”文熙淳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憨憨回問了句。
貴婦看文熙淳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智商不足65的低能兒:“回家,不然還能回到哪裏去。”
這下文熙淳更迷惑了:“校慶典禮不是還沒開始?而且您要回去為什麽拉着我們一起。”
貴婦人揚起頭,似乎對于文熙淳這種不識擡舉的詢問有些不滿。
“你們不是警察麽,這荒山野嶺的,我自己一個人走不安全不是麽。”
這話說的,文熙淳覺得她有點可笑。
“對不起太太,沒有警局的文件我們暫時不能離開這裏。”
貴婦人愣了下,最終她慢慢低下頭,牙關緊咬,腮幫子鼓起一塊。
“不聽好言相勸,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是不想聽麽?并不是;是不明白其中隐藏的諸多不合理麽?也不是,只是正如同文熙淳所言,自己是警察,身負的責任便是要為這所有的不合理之處找出合理的說法,所以不是不想走,只是不能走。
疾速的高跟鞋聲漸漸消失于走廊盡頭,但手機中那條不明身份的“救救我”還依然是個謎。
嘉賓們所住的樓是位于地下,只有文熙淳住的這間房因為位于走廊的盡頭所以開了扇小窗戶,就像是企圖隐匿于光明之外的監牢,而這扇小窗戶外也是無邊無際的黑。
但這團如墨般的黑中,卻意外出現了一個散發着光暈的小缺口,這裏也是唯一能接收到信號的地方。
文熙淳踩着椅子,半截身子探出了窗戶,再往前一點,他可能就要跌入無邊的黑暗中,但他只能這樣以一個極其危險的姿勢趴在窗口處找信號。
“查到那條短信的發信人了麽。”姚景容還在一邊研究女孩的口供,随口問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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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熙淳還在試圖給黃赳打電話讓他查號碼的定位,但就算是有信號,信號也極其不穩定,黃赳的聲音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文熙淳聽得焦躁,再加上這個姿勢導致窗臺一直卡着自己的腹部,弄得自己非常不舒服,道了句“把號碼信息短信發我”後便挂斷了電話。
不大一會兒,黃赳那邊就回了消息:
【定位在頌月女高辦公樓內,但具體是哪一件無法定位,號碼主人無法查詢,因為這是個王八機,機子連接着饋線,饋線的另一端則連接着天線,也就是說,這種機器可以任意轉移甚至是改變電話號碼。】
文熙淳看着黃赳發來的消息,諸多疑點湧上心頭。
當他收到這條“救救我”的信息時,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女學生們的臉,但這條短信的發出位置卻是在辦公樓,也就是老師們的辦公室內,而且根據黃赳所言,短信發出後并沒有受到屏蔽儀的信號攔截,換句話說,發這條短信的人處在一個信號良好的地方。
想到這裏,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個點,猶如一顆驚雷炸響。
白天時,那個長發女孩給自己看了姜瑜發來的短信,而當時自己無意間瞥了一眼,發現她回了一句“發生什麽事了”,而收到短信時上午十點十二分,女孩回複短信的時間則是十點十三分,看樣子是完全沒有受到信號屏蔽儀的幹擾。
他想找到這個女孩問個清楚,但當時并沒有存儲女孩的號碼,并且也不知道她的班級姓名,更不可能去找校監詢問,頌月女高幾千名學生,挨個班級找無異于大海撈針,而且還會打草驚蛇,所以說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文熙淳忽然打開房門,奪門而出。
姚景容還在分析口供記錄,聽到聲音後馬上望過去,而門口早已不見了文熙淳的身影。
文熙淳一路小跑,循着主教學樓找過去。
教學樓旁邊是食堂,食堂後面是學生宿舍,那就只剩宿舍旁邊那棟四層歐式小別墅,看起來剛建沒多久,不超過十年。
文熙淳擡頭望過去,寂靜幽暗的的夜色之下,辦公樓上籠罩着一層奇怪的黑霧,看起來邪崇鬼魅,只有一樓大廳旁一間小屋子亮着昏暗的燈光,屋裏坐着個身穿保安服的中年男人。
保安看到了文熙淳,趕緊拿着手電筒跑出來。
“這麽晚了怎麽還到處閑逛。”保安大叔捏了捏帽檐,“快回去吧,不要亂走了啊。”
文熙淳難得圓滑了一次,笑道:“沒,就是好奇,過來參觀參觀。”
保安大叔幹脆擺了擺手,像攆小狗一樣,語氣也生硬了幾分:“這裏不讓外人進,你要是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
這大叔,怎麽神經兮兮的。
文熙淳搖了搖頭,勉強維持笑意:“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我這就走。”
保安大叔晃着手電筒,站在後面死死盯着文熙淳,文熙淳一回頭,便立馬用眼神制裁之。
文熙淳尴尬地笑笑,也沒有繼續逗留。
因為沒有搜查令,更不是來查案的,自己頂多算是個特邀嘉賓,沒有這個權利強闖辦公樓。
文熙淳似乎心有不甘,走得慢悠悠順帶一步三回頭,但每次看到的都是保安那張略帶怒氣的臉。
只是再次回頭時,餘光好像瞄到三樓的某個房間窗前晃悠着一道奇怪的黑影,但仔細一看,只有黑漆漆的窗戶,根本就沒什麽人影。
看錯了麽?還是因為緊張出現了幻覺。
文熙淳又呆呆地看了會兒,直到保安大叔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麒麟臂即将要沖過來之際,文熙淳才自覺離開了這棟詭異的辦公樓。
回到房間,姚景容還沒走,正優雅翹着二郎腿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見到文熙淳回來随口問了句:“去哪了。”
文熙淳脫下外套随手甩到地上,疲憊的往床上一躺:“辦公樓,但是被保安攔住了。”
姚景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嘴角是意味深長的笑:“別想了,電視劇都這套路,不可能讓你進的,早點休息,我回去了。”
阒寂的房間內只有姚景容極富節奏的腳步聲,與羊毛地毯摩擦時只發出了輕微的聲音。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出的房間,只是在文熙淳閉目養神半晌後再睜開眼,人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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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文熙淳都沒怎麽睡好,翌日一大早就被學校的領導敲門叫醒。
門口依然站了一排嘉賓,他們有說有笑,看起來關系處的不錯。
但在這群人中并沒有看到那個喜歡穿皮草的貴婦人,看來是已經離開了學校。
而且奇怪的是,那個幾乎都要活成跟屁蟲的校監太太卻意外的沒有出現。
帶領他們去吃早餐的校領導是個頭頂寸草不生的中年大叔,雖然得體西裝傍身,但依然掩飾不住他那渾然天成的猥瑣氣質。
他和那個神神叨叨的校監不同,他似乎并不信仰所謂的耶稣上帝,直接跳過飯前禱告,領着衆人來到了昨天那張幾米長的長桌前。
早餐看起來就正常多了,面包煎蛋牛奶水果等等。
從昨天早上到現在一直沒進食的文熙淳看起來是真的餓壞了,抓起面包就大口大口往嘴裏塞。
而一旁坐着的一位中年男人似乎對他這種沒家教的表現非常不滿,小眼都快瞪出眼眶,甚至還嫌棄的将自己的椅子往一旁拖了拖,盡量離這餓死鬼遠一點。
姚景容拿叉子慢慢劃了劃餐盤,看文熙淳這副模樣,禁不住笑道:“我的也給你?”
文熙淳沒理會他,只是木然的往嘴巴裏塞着食物,時不時擡頭用餘光瞄一眼其他正在用餐的嘉賓。
盡管在這張長桌上,他依然是強忍惡心将食物吞咽下肚。
因為在他看來,毫無形象大口吞咽正常人該吃的食物,是作為人的底線。
吃完早餐,有幾個嘉賓提出想要在學校裏逛一逛,校領導看起來有些為難,思忖再三,才尴尬笑道:
“最近要準備校慶典禮,所以我不能作陪了,抱歉,大家可以随意在校園裏轉一轉,但是有個提醒,因為學校建設七十多年一直也沒有進行固化翻修,所以很多地方因為年久失修有脫落崩塌的危險,特別是一些地下建築,大家盡量繞開走。”
奇怪,和校監一模一樣的說辭。
反正這話說得順理成章,大家也沒多想,滿口應下之後三五成群就在教學樓前的這塊大空地前分散了開來。
但文熙淳心裏卻總也惦記着那棟發出短信的辦公樓,悄悄走過去看了眼,白日之下的教學樓倒是正常了些,但因為處于山中背陰面,光線不足,看起來還是陰森森的。
門口的保安室裏,昨晚那個面目狠厲的保安大叔正翹着腳倚在沙發裏聽音樂,閉着眼睛跟着哼唱,看起來十分惬意。
沙發旁放置的竟然還是原始的留聲機,放黑膠碟盤的那種。
留聲機唱針緩慢讀取着唱片上的模拟信號,古典悠揚的樂聲透過一旁的花型大喇叭層層疊出。
“你在這裏望風,我進去。”文熙淳實在是太想進去一探究竟了,以至于不經大腦思考的就把姚景容當成了工具人。
“望風這個詞用得很微妙。”姚景容調笑道。
然而文熙淳并沒有和他打嘴仗的心情,沖他比了個手勢後,就貼着牆角一路蹲行,小心翼翼的從保安室的窗戶下穿行過去,順利進入了辦公樓。
興許是因為校慶的原因,辦公樓裏一片寂靜,樓內光線昏暗,像是雨天時那種朦胧清冷的灰藍色。
文熙淳緊貼着牆走,目光也緊緊順着每間辦公室上的銘牌挨個看過去。
很普通,沒什麽特殊之處,和國內的辦公樓沒有太大區別。
文熙淳忽然想起昨晚臨走前從三樓看到的那個似有若無的身影,其實到現在他也不認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他略過二樓直奔三樓。
結果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赫然響起,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聲。
在一聲巨響過後,世界又重新歸于平靜。
走廊的盡頭,陰暗的環境下,奇怪的聲音再次響起,窸窸窣窣,像是皮肉碰撞的聲響,似乎就是從這層樓的某個房間中發出來的。
文熙淳定了定神,扶着牆,慢慢循着聲音向那間發出奇怪聲響的房間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