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塗裝(4)
聽到這句話,文熙淳一時沒反應過來,也不明白姚景容為什麽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就在他不明所以即将要說出“區別可能在于是否能夠熟練使用工具”時,姚景容忽然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形壓迫而來,直接将文熙淳逼到了牆角。
“嘭咚——”強烈的心跳聲透過身體于阒寂的長廊中清晰可聞。
姚景容俯視着他,眼中是似笑非笑的嘲意。
他慢慢伸出一只手牽起文熙淳的右手,指尖在手腕內側輕輕摩挲着。
文熙淳覺得很癢,頭皮一麻,趕緊縮回手:“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
姚景容扯起嘴角輕笑一聲,接着神神秘秘道:“人和動物的區別在于,人肉更加松軟,且一些關節褶皺紋理也只有人類和靈長類動物才具備。”
文熙淳聽完這句話,更加迷惑,眉頭微微蹙起。
倏然間,一道電光于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猛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姚景容。
自己好像忘了,姚景容是法醫,對于解剖學也是駕輕就熟,餐桌上的肉是什麽種類,哪一部分,恐怕在他入座的那一瞬間就已經了然于心。
一瞬間,頭皮一片麻,一直延伸到全身。
可是,不至于吧,這可是名校,會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麽。
但一旁的姚景容卻看起來非常坦然,一攤手:“別想太多,興許是鯊魚肉,它的纖維結構以及脂肪厚度都和人類差不多。”
“即使是鯊魚肉,我也沒法接受。”文熙淳說着,又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這餐廳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疾速走出了狹長的暗廊。
出門之後,天已經大黑,八點鐘,頌月女高氣勢磅礴的建築校舍已經徹底隐匿于霧蒙蒙的夜色中,這裏很黑,只有教學樓通往宿舍的小道兩旁伫立了兩盞忽明忽暗的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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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聯系過警局了麽。”姚景容問道。
“沒,沒信號,電話打不通,先發了短信,不知道警局收到了沒。”
文熙淳擡起頭,望着一閃一閃的路燈,眉心漸漸擰成一股:“這學校很奇怪,完全切斷了和外界的聯系不說,一些校規訓誡也實在是有悖常理。”
說話間,道路盡頭昏暗的校舍門口,忽然一閃而過一條白色的影子,于黑夜中異常顯眼。
文熙淳猛地停下腳步,順着那道白色的影子看過去。
“那是什麽……”他驚愕地呢喃道。
緊接着,宿舍門口又出現了幾道相同的白影,自覺排成一排,從校舍內魚貫而出。
兩人仔細看着那道道白影,眼睛睜到最大。
爾後,終于看清楚了。
是人,确切說是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學生,她們每個人手裏都拿着像是洗面奶一樣的小瓶,穿着一模一樣的蕾絲邊睡裙,排成一隊,步伐節奏甚至連先邁出哪只腳的動作都是出奇一致,疾步朝着校舍後面走過去。
“她們要去做什麽。”文熙淳看了眼手表,指針才将将指向“八”。
“洗漱麽?”姚景容也不太明白,“不在宿舍裏洗漱?”
看着女孩們薄薄的棉質睡裙下露出的小腿,文熙淳更覺詭異。
現在氣溫已然達到零下七八度,山中更是能達到零下十幾度,這樣的天氣穿着這麽薄的衣服光着腿在外面行走,真的不怕凍出關節炎?
文熙淳決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只是前腳剛邁出去,還沒走兩步,手腕便被人緊緊抓住。
回過頭,姚景容緊蹙着眉頭的模樣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不清。
“你想做什麽,她們可是女孩子。”他的語氣聽起來猶如南極凍土層。
文熙淳甩開他的手,整理下衣袖:“你知道晚餐前那個女孩找我說什麽麽。”
姚景容抿緊嘴唇,不發一言靜靜望着眼前這個看起來振振有詞的男人。
就在文熙淳張嘴打算将女孩對他說的那件事全盤托出之際,校舍後面又緩緩走過來一隊同樣身穿白色睡裙的女孩。
只是這一隊女孩和之前離開校舍的那些不同,她們的頭發衣服渾身都濕透,而手中那只像是洗面奶的小瓶也不見了,只有行走過後地磚上留下的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是去洗澡麽?
可是洗澡為什麽連睡裙都是濕透了的。
她們看起來凍得不輕,渾身都在哆嗦,但卻并沒有像正常人該有的動作一樣抱住身體取暖,更甚,明明很冷,但卻像是在強忍着。
文熙淳看着她們,目光沉然:“首先,我聲明,我并沒有冒犯她們的意思,也并不是好奇,只是出于人道主義,我需要了解事情的真相,這也是我身為警察的義務。”
說着,他慢慢回過頭看向姚景容,唇角是意味不明的笑:“你覺得呢,姚科長。”
他加重了“姚科長”這三個字。
姚景容深吸一口氣,擡手理了下頭發,壓低聲音:“我知道了。”
校舍旁邊就是食堂,也就是他們剛剛吃晚飯的地方,如果不想被女孩們發現就只能從食堂後面繞過去。
雖然天色大晚,但兩個身高八尺的大男人這麽鬼鬼祟祟還是不免惹人注目。
兩人從食堂一旁悄悄迂了過去,慢慢走到食堂外牆的一角,在這個位置能夠清楚地看到那些女孩。
她們的表情冰冷漠然,好像對自己此時超乎常理的行為毫不在意,即便很冷,即便渾身都在發抖,但還是木然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做着自己該做的事。
兩人對視一眼,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文熙淳打開手機錄像,緩緩向前邁出了腳——
“二位在這裏做什麽呢。”倏然間,身後傳來陰陽怪氣的一聲。
兩人都是被吓了一跳,心髒猛地收縮。
下意識回過頭,一張煞白且挂着詭異笑容的臉就出現在距離自己不過幾米遠的位置。
姚景容很快就平複了緊張的情緒,臉上漾起一絲笑容:“貴校實在是太大了,不小心就迷了路。”
語氣雖然足夠坦然,但內心卻不免犯起了嘀咕。
這個女人真就如同鬼魅一般,雖然穿着十幾公分的高跟鞋,但走路時依然能夠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即使是經驗豐富的警察都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出現。
校監看了眼兩人身後,唇角微微拂起:“你們也看到了,我們這裏是女校,都是些處于青春期的女孩,當然,我說這話并沒有懷疑二位的意思,只是希望,二位盡量不要随意走動,給孩子們留點面子。”
文熙淳嘴角抽了抽,內心暗暗翻了個白眼。
“抱歉,我們知道了。”姚景容笑道,似乎對于校監這番傷人自尊的話并未感到任何不快。
校監沖兩人微微鞠了一躬,紅唇揚起:“那麽,早點休息,晚安。”
看到校監轉過身打算離去後,兩人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哦,對了。”忽然間,校監再次轉過身。
兩人再次緊繃起身子。
“我們學校已經建設七十年了,很多建築物年久失修,特別是一些地下建築,可能會有脫落崩塌的危險,所以希望二位不要亂走,這是為二位着想呢。”
校監笑了笑,說完這句話後又是微微一鞠躬,這一次,她沒有再回頭,穿過漆黑的長夜漫漫消失在兩人視線中。
兩人還站在原地,特別是文熙淳,他還是迫切的想去看看那些渾身被冷水澆透的女孩到底在經歷什麽。
但這時,食堂的大門打開了,與他們一同而來的特邀嘉賓們都吃得大腹便便從食堂內走了出來。
經過一次氣氛融洽的晚餐,所有人看起來都親近了許多,大家相談甚歡,特別是那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他憑借自己超人的學識見識已然成為了衆人追捧的對象,所有嘉賓都圍着他,甚至有個中年男人極力邀請老人和他的公司進行長期合作。
但只有那個穿皮草的精致貴婦看起來像是不合群一樣,站在離人幾米遠的位置拿手絹擦着身上濺落的湯汁。
她看起來情緒有些激動,越擦動作越快,用勁之大以至于脖子上都爆起了條條青筋。
姚景容默默看着那個貴婦,半晌,轉過身,忽然對文熙淳說了這麽一句:
“很多人自以為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但殊不知,只要一點細微的提示,所有的回憶就會清晰的再次湧上心頭。”
文熙淳不明白,他覺得姚景容有些神經兮兮的,經常說一些意味不明的話,也只當他又在發瘋,沒理會他,打算先回房間捯饬下手機,看能不能想想辦法把白天那個女孩的口供記錄發送到警局。
夜色更加深沉,本就寂靜的校園此時更是安靜的令人心生畏懼。
姚景容正坐在電腦前看着文熙淳白天時寫下的口供記錄,文熙淳則站在窗邊将手機伸出窗外試圖尋找信號。
“嗡”的一聲,沉寂了一天的手機忽然奇跡般的出現了反應。
文熙淳拿過一看,是一串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只有簡短幾個字:
【救救我。】
但與此同時,門口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這個時候過來敲門的,除了校監外文熙淳再想不到第二個人。
他走到門口,輕聲問了句“誰”。
“是我。”門口傳來一道稍顯陌生的女聲。
打開門後,毛茸茸的皮草霎時出現在視線中,而再往上看去,是雖然濃妝豔抹但依然看出一絲病态的蒼白面孔。
文熙淳沒想到,敲門的會是那個看起來始終都不合群的皮草貴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