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囍(14)
家門口,文熙淳正費事吧啦找鑰匙,旁邊那袋水泥正軟趴趴倚在他身上。
文熙淳不信,都這麽折騰了還有人不醒的。
但老話說得好,又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除了任由他去還能怎麽辦呢。
只是在打開門的瞬間,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
“嗯?我又睡着了?”姚景容說着,還作勢揉了下眼睛,“不好意思,我睡覺就這毛病,除非自然醒,不然叫不起來。”
文熙淳睥睨着他,明顯不信。
姚景容還打算繼續演,擡手看了眼手表:“都這麽晚了,沒車了,介意我在這借住一晚麽?”
“這就是你的真實目的麽?”文熙淳繼續睥睨他。
姚景容聳聳肩:“不要随意臆測別人,好,我走。”
說着,還很自覺地拿出了手機打開叫車軟件。
文熙淳就這麽看着他,并不打算阻止,甚至還貼心地問了句:“我這有優惠券,我幫你叫?”
姚景容笑得眉眼彎彎:“謝謝,你自己留着用吧。”
姚景容叫的車來得很快,在聽到“叮叮”司機達到聲後,文熙淳忽然改變了主意:
“算了,現在世道不安全,不然你在我家打地鋪。”
姚景容握着手機,腳剛邁出去一步,猛然頓住。
半晌,他倒退兩步回到文熙淳身邊,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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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耍我?”
文熙淳:“這麽明顯麽?”
他下了樓,找到疑似接單司機的車,敲敲車窗:“師傅不好意思,我朋友臨時有事不走了,麻煩您跑一趟了,車錢是多少我補給您。”
師傅也是個大方人兒,一擺手:“害,多大點事兒,反正離得近,不用了。”
“你想得還挺周全。”姚景容誇贊道。
“人活着都很不容易,就算跑一米它也燒油。”文熙淳徑直打開家門,“洗完澡早點睡,明天要早起。”
但問題來了,文熙淳家是那種單人單床的單身公寓,他一直自己一個人住,筷子都找不出第三根,姚景容睡哪,只能睡地板了。
這個人看起來龜毛的很,但實際上還挺好打發,讓他睡地板,二話不說自己找鋪蓋鋪好,往那一躺——
“說實在的有點硬。”
“将就一下吧。”文熙淳自顧上了床,腦袋往枕頭裏一靠。
開了一天的車,又一直在勘察現場跑來跑去,他這會兒是真困了,困得不着四六什麽也不想管,扔下這麽一句話一秒入睡。
阒寂的房間裏只聽得到鈍重緩慢的呼吸聲。
姚景容慢慢坐起來:“文熙淳?”
無人回應。
“淳淳?”輕輕的一聲,帶着幾絲溫柔的意味。
可惜文熙淳已經和周公一起釣魚去了,根本沒聽見這原本只會嘲諷的人發出了這麽耐人尋味的聲音。
文熙淳的睡姿屬實不夠優雅,他喜歡枕着一只胳膊睡,這只白白的小胳膊就順着被單出了床,就這麽搭在床沿上,停在姚景容的臉前。
姚景容剛才試探性地喊了兩聲只是為了看看文熙淳是不是真的睡熟了,他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實則是為了——
他輕輕牽起文熙淳的手,用臉蛋慢慢蹭了蹭:“晚安,希望明天一睜眼,你還在。”
****
作為這個世界上最讨人的嫌的東西,鬧鐘不負衆望準時響了起來。
文熙淳捕捉到一丢丢聲音後馬上詐屍一樣坐起來,二話不說下床洗漱。
腳下忽然多了什麽柔軟的物體,一個踉跄,文熙淳整個人撲在了地上。
嗯?不疼?
身下忽然傳來細微的一聲。
低頭一看,他這才想起來,地上這是還睡着個呢。
“大清早的就直接撲上來?”姚景容揉着被撞疼的腦門,嘴上抱怨着,但心裏卻像抹了蜜一樣。
文熙淳平靜地整理下睡衣,眼神都不多給一個:“忘了還有你這麽號人。”
“不能忘記我哦。”雖然是非常符合當前語境,但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還是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文熙淳沒理他,徑直進了衛生間。
兩人到了警局的時候,天才剛剛亮,警局沒什麽人,只有幾個值班的大半夜趕了過來。
見到文熙淳,黃赳下巴都快耷拉到地上:“文隊,你這來得也太早了吧,才七點。”
“高中生早自習都上半節了,哪裏早。”穿好警服,“收拾一下,我們現在去一中。”
“不是吧!我昨晚三點過來值班,剛躺下呢。”黃赳一聲哀嚎,透露出對于這個無情社會的不滿和無奈。
文熙淳:“你去不去。”
黃赳:“去……”
作為全市乃至全國排的上名的名校,這裏的氛圍和其他學校稍有不同。
這裏并不強迫學生們一定要老老實實坐在教室裏學習,很多學生因為早起腦袋不清醒,選擇在寒冬臘月裏坐在外面的長椅上背書。
“我一到學校就渾身難受,文隊,幫我撓撓,癢。”黃赳抓來抓去像是生了皮疹。
“我知道,你這叫學渣綜合症。”小劉解釋道。
文熙淳他們見到了當初餘榮修的高中班主任,一個年過半百看起來非常慈藹的語文老師。
她看過餘榮修的照片後,點點頭:“對,這是當年我的學生,我對他印象非常深刻。”
“您能詳細說說麽?”
班主任抵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沉思——
作為風評極高的徽沅一中,這裏不知迎來了多少屆極其優秀的學生,百分之九十多的升學率使其一直獨占本市鳌頭。
2013年的夏季,像往常一樣,迎來了一批新入學的學生,他們都是從幾所頂尖的初中考進來的,而且聽聞,市.委書記家的公子也深藏于這批學生中。
餘榮修,以全市第三的成績考入徽沅一中,一來就被分到了尖子生中的尖子班,作為優秀新生代表上臺演講。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大抵就是這樣,按照已經鋪好的路一步一步穩打穩紮,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過完這一生。
但生命中有些意外來的總是時機不對。
前座坐着一個清秀的男孩,對他的第一印象是,脖子特別好看,又白又細,像是天鵝頸般優雅揚起,并且他還有個特別好聽的名字——
任思禹
是個學習成績足以同自己匹敵且人氣比自己高一大截的優等生,同自己這種不會打扮只會悶頭死學的書呆子不同,他眼光斐然,很會打扮,總是把自己拾掇的又帥又潮。從他第一天入學起,就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
無論是情窦初開的同級生還是老學姐,都喜歡下課後堵在教室後門一睹風采。
而且這樣一個人卻沒有絲毫架子,他是平易近人的,溫柔的。
但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餘榮修覺得自己和他就是兩條平行線,永遠都不可能彙聚在一點。
但感情開始的契機,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放學。
那天想抄個近路回家,就走了一條不常走的小巷子,隐隐看到,巷子中間好像有三兩道人影交疊,當時自己也沒想太多,走位耿直的就過去了。
“欸欸欸兄弟,這麽急着走?”一個染着黃毛一看就是小混混的男人攔住了自己。
“哥幾個最近缺錢,借倆錢花花?”對方毫不廉恥地嗤笑着,手已經不老實地探向了自己的褲兜。
說實話,自己讀這個學校還是辦的助學貸款,父母離異,母親只能靠擺攤勉強維持生活,哪有閑錢?
本以為他們搜不到錢也就這麽算了,不成想為首那個人高馬大的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後,一個箭步沖過來,還不等反應過來,臉上便重重挨了一下,右耳一瞬間失聰,腦袋瓜嗡嗡作響。
“一分錢都沒有,你他媽怎麽混的?!廢物!”
那時自己膽子很小,碰到這種人也只能暗暗祈禱希望他們早早收手,反抗?那是不可能的事。
“這樣吧,你跪下給我們唱首征服,給哥幾個唱滿意了就放你走。”
“不滿意拳頭伺候嗷!”黃毛什麽時候也不忘刷一波存在感。
聽到這句話,自己害怕的手都在抖。
征服是什麽,沒聽過怎麽辦。
巷子深處忽然隐約響起腳步聲,極富節奏走得穩穩當當。
“征服不會唱,意大利版的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怎麽樣。”身後響起一道清澈冷冽的聲線。
那一瞬間,餘榮修覺得自己背後猛地一暗。
一回頭,正對上一截尖尖的下巴,即使仰視的角度看過去,也能看出那人姣好的面容。
太熟悉了,就是坐在自己前座的那個,任思禹。
本以為這些嚣張的混混按照标準劇情肯定要來一句:“滾丫的,多管閑事連你一起揍!”
事實上,這些混混打量了任思禹半天,悄聲道了句“媽的,書記他兒子,算了算了別惹事”。
從那天起,任思禹這個名字也不再單單只是個代表身份的記號,更成了餘榮修放在心底敬佩愛慕的代名詞。
班主任說到這裏,惋惜地搖搖頭:“其實餘榮修這孩子本該有大好前程,辦公室的同事經常讨論他,說他一定是寒門出貴子的典型,但毀就毀在這幫小混混手裏。”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繼而看向班主任,眼中是苛求知識的星光點點。
“當時是高三,三模結束了,距離高考還剩一個月不到,餘榮修成績非常好,當時他的志願填的是人大,希望将來從政,而且以他的成績再使使勁也基本穩了,但當時他們班班長就猴急,非要提前聚餐,說考前放松一下,結果就捅了簍子。”
“他們聚餐的地點是一家大排檔,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結果就有當時那幫小混混,喝高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沉,非要去挑釁任思禹,而且他們人特別多,十幾個吧,把任思禹按在地上打,這孩子根本毫無反手之力。”
“這時候餘榮修就站出來了,大家都在看戲或者不敢上前,只有餘榮修,抄起板凳沖過去了,給人開了瓢,有圍觀的報了警,一起帶警局去了,最後也不知道法院是長了什麽腦袋,明明正當防衛非要說生命不受威脅時不算正當防衛,給孩子判了一年,出來後,什麽都晚了。”
文熙淳做好記錄,忽然擡頭:“那群小混混為什麽改變了想法,不是一直忌憚任思禹父親的身份麽。”
班主任又是一通惋惜搖頭:“你不知道麽?當時任思禹的父親肇事,說白了就是被碰瓷,但有人有心要搞他下位,查到他小姨子以他的名義受賄三千萬,當時網民不分青紅皂白就覺得弱者有理,評論基本一邊倒,他父親就……後來不想連累妻兒打算跳樓,但他們那一家子都是血性人兒,跟着一起跳了。”
“那後來餘榮修去了哪裏您知道麽?”
班主任想了想:“這個真的不清楚,我也想聯系他回來繼續參加高考,但去過他家,他母親因為那件事突發腦溢血去了,餘榮修本人我也找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早就斷了一切聯系。”
“好慘呀……”黃赳聽故事聽得入了神兒,魂兒都跟着一起跑到了那年高三,甚至忘記自己的身份忍不住失神感嘆了聲。
出了學校門,一直沉默不語的姚景容忽然來了句:
“這任思禹也是倒黴,父母被被害者一家子逼地跳樓,喜歡的女孩也被這家人拉去配了陰親,是上輩子跟他們有仇麽?”
文熙淳剛要說點什麽,手機響了,拿出一看,是痕檢科打來的電話。
“文隊,我們對把被害者腦後創傷中發現的鐵鏽和從案發現場房梁上發現的鐵鏽做了個比對,成分完全一樣,兇手應該使用的是滾輪軸的尖端殺死了受害者,又順便用滾輪軸架在房梁上将受害者屍體吊了上去。”
文熙淳點點頭,現在案件已經很明顯了,兇手就在任思禹和餘榮修當中,并且在餘榮修家中發現了兇器,但他沒有作案動機,有作案動機的人反倒身體有缺陷、生理不允許。
幾人回了警局,文熙淳本打算找個時間把餘榮修叫過來審個清楚,但是剛到警局,還不等進門,就見一小警員咋咋呼呼跑了出來:
“頭兒!頭兒!破案了!”
小警員一激動,甚至左腳絆右腳,一個踉跄直挺挺向這邊撞了過來。
文熙淳從容往旁邊一欠身,小警員一個猛子栽倒在地。
“頭兒……”小警員頂着一嘴巴鼻血委屈巴巴擡起頭,眼神裏寫滿對文熙淳無情躲開的哀怨。
文熙淳俯身從小警員手中拿過記錄文件,拆開。
崇門村上邊的縣城派出所剛才來過電話,關于崇門村兇殺案一事,已經有人主動投案自首,犯罪嫌疑人果然就是二人中的任思禹。
文熙淳看着這份記錄,嘴唇緊抿,似乎陷入了沉思。
“怎麽,頭兒,破案了不開心?怎麽這麽個表情。”小警員還趴在地上,小小的腦袋裏裝滿了大大的疑惑。
文熙淳幹脆将小警員從地上拽起來,一把将文件拍在他懷中:“公安系統都你這樣天真,世界上要有多少冤案。”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什麽也沒寫,就删了三個字,奈何審核滿腦子黃色廢料,将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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