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囍(13)
他正撅着個腚趴在床底,用鑷子夾出來一根長發放進物證袋。
“黑色長發,不是被害者二人的。”文熙淳輕聲道,“拿回去做個DNA鑒定,一會兒我們去一趟村尾那家人家裏。”
黃赳:“哪家?”
文熙淳深吸一口氣:“能給你做牛肉的那家。”
黃赳:???
崇門村居民并不多,也就百十來戶,但村尾靠近樹林的位置,只有一戶。
那個精神有異常的男孩和男扮女裝的男子。
警員過去的時候,那個小男孩依舊穿着舊舊的衣服,抱着雙膝蹲在家門口,腦袋埋進褲.裆裏,整個人抱成一團球,看起來像只柔弱無骨的軟體蛞蝓。
“小勇?”之前聽他養母,哦應該說養父喊過他的名字,文熙淳也跟着叫了聲。
小男孩并未給予丁點反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他的身後是一間低矮的磚瓦房,牆皮大片揭下,露出裏面的紅磚,老舊的木門上貼着已經發白的對聯。
“小勇,你媽媽在家麽?”文熙淳不死心,又試探着問了句。
小男孩依然保持那個動作,沒說話。
姚景容清了下嗓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在做無用功,直接進去一瞧究竟。
磚瓦房裏面看起來比外面還破舊,簡陋的就像舊時候的窩棚,院子裏拉起一根晾衣繩,上面曬着黑灰色調的衣服,洗得倒是蠻幹淨。
一條邊緣起了毛破破爛爛的男士四角內褲就挂在中間,看大小,也不像是小男孩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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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口的簾子忽然被人拉開,一個身穿灰藍色粗布上衣的“女人”緩緩從屋裏走出來。
看到院子裏站着的幾個警察,她明顯愣了下,身子向前幾步,有意無意擋在那條平角內褲前面。
“你們……有什麽事麽。”
這人的聲音很小,好像刻意在隐藏什麽。
文熙淳将警員證拿給他看:“我們是刑偵總局的,是為這次袁家夫妻被害案而來的,希望你能協助我們進行調查。”
他猶豫半晌,緩緩點了下頭,欠身到一邊:“那你們請進吧。”
一進門,發現裏面倒是收拾的非常幹淨整齊,桌上還擺着剛做好的晚飯,水煮白菜,蘿蔔丁小鹹菜,一頓非常簡單的晚餐。
“我們就問幾個很簡單的問題,您照實回答就行,別有壓力。”文熙淳擺擺手,示意小劉過來做記錄。
那人點點頭,慢慢坐下,雙手輕輕攥住衣角,即使在極力掩飾,但還是看出他內心的進賬。
“姓名。”
“餘秀榮。”
“年齡。”
“二……二十四歲。”
文熙淳擡眼:“二十四歲孩子就這麽大了,您什麽時候結的婚。”
“不,不是二十四……嘴瓢了,是三十四。”
文熙淳冷聲笑着搖搖頭:“身份證給我們看一下。”
“丢了……”
話音剛落,幾乎在場所有人都擡頭望向那邊。
“因為平時也用不到,補辦還要去縣城,太遠了,就……”這人給出的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您這平時會有男性過來做客麽?”沒頭沒尾的,文熙淳忽然問了這麽一句。
“沒,沒有,怎麽這麽問。”餘秀榮一下子攥緊手。
文熙淳擡頭,用下巴點點對面的小木櫃:“不然我想不出,剃須刀還有什麽其他用途。”
突兀的,餘秀榮一下子站起身,神情慌張:“對,對不起,我要帶我兒子吃晚飯了,不然你們先請回吧。”
文熙淳也不強迫他,拿出指紋采集冊:“那這樣吧,您給我們留個指紋,十個手指都要。”
“要指紋做什麽,這件事怎麽可能和我有關系,我哪有那麽大力氣把這兩人吊死……”
“沒,正常程序,村裏其他人的指紋都要采集。”文熙淳的聲音冷冰冰的,像是南極凍土層,聽的其他小警員心裏都直犯嘀咕。
餘秀榮嘆了口氣,慢慢伸出手,按下自己的十個指紋。
“那行,感謝您的配合,麻煩了。”文熙淳收好指紋采集冊,沖餘秀榮敬了個禮。
出門的時候,餘秀榮一路緊跟着出了門,眼神一直在幾個警員身上來回亂瞟。
餘光卻赫然發現,有個高個子的警員自始至終沒進門,一直待在院子裏。
那個站在院子裏的不是別人,正是姚景容。
“你站這兒做什麽。”文熙淳随口問了句。
“裏面有你不就行了,我進去也是多餘的。”姚景容笑笑,但笑容中明顯夾帶着一絲不懷好意。
文熙淳的眉頭微微蹙了下,沒搭理他,徑直走出了餘秀榮家。
回到警車上,文熙淳沒有急着點火,只是默默坐在駕駛座上抱臂沉思。
上次勘察現場沒有發現長發,在那個雨衣人出現之後就有了長發,仔細回想一下那個雨衣人的身形,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體型偏瘦,但因為遮掩的過于嚴實所以沒有看清他到底是什麽模樣。
是餘秀榮麽?還是說中間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我在餘秀榮家的院子角落裏發現了這個東西。”就在文熙淳沉思的功夫,姚景容忽然遞過來一部單反相機。
文熙淳拿過一看,在一堆木頭中間,有一枚巴掌大小鐵質的圓形物體,中間有三枚齒輪。
“這是……滾輪軸?”
姚景容點點頭。
文熙淳腦海中忽然一閃而過一個場景。
小時候回農村老家,剛好是收谷子的季節,那時候特喜歡跟着爺爺奶奶去田地裏玩,收完了谷子裝了滿滿一麻袋,要吊在地窖裏防止落灰,但一麻袋谷子少說也有五六十公斤,兩個老人要吊起來實屬不易,爺爺就會在房梁上裝一個小滾輪,輕輕一拉,谷子便輕而易舉被吊上了房梁。
後來問過爸爸,爸爸說這樣的滾輪會減小摩擦力,摩擦力小,重力變大,所以即使是瘦弱的人也能把幾十公斤的谷子吊起來。
文熙淳猛然擡眼:“被害者是這個餘秀榮吊上去的?”
“是他吊上去的,但是不是他殺的,不好說,畢竟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他沒什麽作案動機。”姚景容道。
“的确,總不可能就因為看被害者不順眼就要以如此殘忍的方式将其殺害後還要吊上房梁,以公示的方式侮辱死者。”
“如果說作案動機,任思禹是最有嫌疑的人,從床底留下的腳印來看,是他躲在床底沒錯,但就因為他的身體原因,想要完成殺害兩個人轉移屍體吊上房梁基本不可能。”
“這樣,你把指紋傳回痕檢科,讓他們對照一下現場發現的指紋,順便比對下指紋庫,看有沒有與之相配的。”文熙淳将指紋采集冊交給黃赳。
不過這個概率很小,幾乎等同于零,因為現在指紋庫裏收集的指紋大多數犯過罪蹲過大牢的,再就是一些報過案的或者國家公職人員。
但有些事還真說不準。
剛在警車裏坐了一會兒,那邊就接到了痕檢科打來的電話。
“根據指紋比對,指紋的主人是一名叫餘榮修的二十四歲男性,籍貫是徽沅本地,從市一中高三辍學後一直沒什麽正經工作,接的都是些邊緣型兼職工作,曾經因為打架鬥毆被刑事拘留過。”
“打架鬥毆?”文熙淳重複了一遍,“把資料發我郵箱吧,麻煩了。”
“怎麽,有什麽意外收獲?”姚景容放下手中的文件,一個眼神射過來。
“這個女……這個男人曾經因為打架鬥毆被刑事拘留,高三辍學一直待業。”
“這能說明什麽。”姚景容笑問道,“因為有過打架鬥毆史所以這起兇殺案也和他有必然的聯系麽?”
“我沒說。”文熙淳白了他一眼,“俗話說,心之所想言之所出,不懂麽。”
“對了,任思禹當年上的是哪所高中。”不再理會他,文熙淳轉向小劉。
小劉想了想:“好像是市一中吧,□□家的小孩,考不上全市最好的高中說不過去啊。”
看着痕檢科傳來的資料,文熙淳頓了頓,輕聲道:“明天去市一中找當年的老師了解下情況,他和任思禹是否認識,又是因為什麽原因辍學。”
文熙淳有預感,距離所謂的真相,他們已經在慢慢接近,只差一層窗戶紙,只要捅破這層窗戶紙,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雖然天色很晚,但一幫人還是執意要回警局,好在是輕車熟路,僅三個小時就進入了徽沅市區的地界。
晚上九點鐘,車上的人都睡得四仰八叉,就連姚景容都放棄掙紮,單手抵着額角打起了瞌睡。
“醒醒,到地方了。”文熙淳拍了拍後車座,眼睛裏布滿紅血絲。
幾人揉着惺忪睡眼,望着漆黑的夜空,互道“辛苦了”,開門下車。
“等等。”腳剛邁出車子,就被他們文隊喊住。
一回頭,就見文熙淳正用下巴點點副駕駛上那位睡得像死豬一樣的某姚。
“哎呀文隊,你們不是好兄弟好基友麽,你來處理就好,給人送回家呗。”黃赳說完,腳底抹油瞬間開溜。
這幫人,就下班積極。
文熙淳看了眼就連睡覺都保持着優雅姿勢的姚某人,翻了個白眼,擡手推了他一把:“醒醒,太陽照腚了。”
姚景容沒動,回應自己的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你裝睡的吧。”嘴上這麽說着,文熙淳卻誠實地擡手探了探姚景容的鼻息。
嗯,還活着。
“那你在車裏睡吧,我走了。”熄了火,文熙淳拔下車鑰匙徑直打開門下了車。
天空中星星一點一點,這是在城市中很難看到的場景。
沒走兩步,文熙淳的腳步卻猶豫着慢了下來,漸漸的,他停住了腳步。
忽而轉身,疾步走了回去。
打開車門,幫姚景容解開安全帶,雙手攬住他的腰身往車下一拽——
姚景容好像睡覺就是很死,任由文熙淳将他拉長搓扁也毫無反應,甚至還很自覺地腦袋一歪,歪進了文熙淳懷中。
“我怎麽想都覺得你是裝的。”文熙淳幹脆把人背起來,打算背進值班室讓他在那湊合一晚。
但姚景容比他高了足足一頭,雖然人不胖,但骨架重,文熙淳感覺自己這不是背了個人,簡直是背了兩麻袋水泥。
好不容易給扛進了警局,一擰值班室的門把手——
誰這麽熱心腸把門給鎖了?
算了,沒辦法了,水泥只能擡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以擁有萌萌的評論和營養液咩??( ????` )
評論全部發紅包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