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囍(6)
震驚猶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漣漪一圈圈擴大。
“你确定?還是說你在忽悠我玩。”
姚景容實在是為他的遲鈍所折服,無奈地搖了搖頭:“手指關節粗大,喉結明顯,骨架寬大,顯然是個男的。”
文熙淳愣了半晌,呆呆回過頭,此時那個男女人的背影只有巴掌大小,還在那賣力地洗衣服。
“那他為什麽要男扮女裝……”
“誰知道呢,興許是有什麽難言的苦衷。”
兩人正竊竊私語,大老遠跑過來一佝偻着腰的小老頭,趿拉着破拖鞋臉上卻笑得像朵向日葵。
“二位可讓俺好找,早飯吃過了沒,特意請人殺了兩只小母雞,你們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辛苦了。”村長搓着枯木般的老手不住地阿谀奉承道。
“正好您來了,那我們也該辦正事了吧。”文熙淳一秒換臉,學着村長的模樣笑得像朵迎春花。
村長帶着兩人在村子裏到處亂轉,嘴巴一路突突突,硬是把自己這出了名的貧困村吹成了全國百強富裕村,就這口才,要不是這破屋爛泥地在這擺着,文熙淳真要信了。
“對了劉叔,有件事我倒是有點好奇。”話鋒一轉,文熙淳現在可沒心情和他讨論什麽破村開發。
“您說您說。”
“你們這兒是有個十一二歲左右,精神異常的小男孩吧。”
“有一個,就住村尾,天天大晚上不睡出來搗亂,爹媽死得早,得虧秀榮心善,帶自己那養着了。”村長那嘴就跟老太太的棉褲腰一樣松,還不等文熙淳繼續打聽就什麽都給抖摟出來了。
“您說的秀榮,也是這個村子的人?”
“那不能是,三四年前吧,外邊來的,什麽身份也不知道,就是那小瘸子過來之後他也緊跟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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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猜錯了,原來不是人口販賣,是自願過來的。
“他多大年紀。”
“別看她成天灰頭土臉的,年齡倒是不大,二十四五吧。”
這就奇了怪,一個有遠大抱負的年輕人不去大城市打拼,偏要來這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還扮成女人一過就是這麽多年,圖什麽,圖這裏人不洗澡?
“那他為什麽要收養這樣一個小孩子,對他來說難道不是累贅麽。”
村長撚撚小胡子,思忖半晌,最終搖搖頭:“我就實話告訴你們,你們可別往外傳。”
文熙淳和姚景容二人對視一眼,還以為挖到了什麽驚天大秘。
“其實這個秀榮啊……他是男娃娃。”
文熙淳&姚景容:早知道了。
“至于他為什麽偏要給自己打扮成女娃,據他說他是為了一個人。”
這倒是個新鮮消息。
文熙淳馬上直起腰板,湊過去:“為了誰。”
“這個就不清楚了,反正不是為了那個傻兒子。”
相較于其他那些見錢眼開素質低下的村民,村長倒是個實在人,就是嘴巴像破茶壺什麽都往外倒,村子裏誰家媳婦和公公偷情,誰家又偷了誰家的苞米他都門兒清,這還不滿足,甚至還要說出來全民共賞,倆人就這樣聽村長嘴碎了一上午,臨到午飯的點兒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到了下午,山裏又淅淅瀝瀝下起惱人的小雨,文熙淳沒了出門的打算,打開電腦整理這次案件的線索。
因為案發現場人員雜多,很多痕跡已經先一步被人為破壞掉,查起來很麻煩。
“現在已知線索寥寥無幾,除了死者死亡時間以及死亡原因外,別的線索并不清晰。”文熙淳停下打字的手,“現在比較費解的是兇手的意圖,他把人吊起來像是公示,并沒有隐瞞罪行的想法。”
“是為了……洩憤麽?”文熙淳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他馬上打開浏覽器,在裏面輸入“将嘴唇縫起來塞入頭發”。
但浏覽器給出的答案卻答非所問,有一半都是關于植發的廣告。
就在他沉思的當兒,手機突兀響了兩聲。
是黃赳打來的電話,一接起來,就聽到那頭傳來按耐不住的激動:“頭兒!我們查到了死者兒子兒媳的信息了!”
“他們的信息我早就知道了。”
“不是不是,兒子的信息查到了,但是兒媳根本沒有信息,這才是重點!”黃赳幾乎是用喊的,“他們結婚沒從民政局登記過!”
“好我知道了,信息發我郵箱我看一下。”
一旁的姚景容放下手中的書,嘴角是略帶諷刺的笑意:
“是你們隊裏姓黃的那位吧,本事不大,嗓門不小。”
“你有本事,還不是窩在市警局裏,下次能從□□看到你麽?”文熙淳面無表情回怼,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沒關系,比你高那麽一級我就滿足了。”姚景容笑眯眯道。
文熙淳知道論臉皮厚度自己可比不過他,索性偃旗息鼓,繼續整理線索報告。
“別在屋裏憋着了,憋不出結果的,今晚等別人都睡了之後出去走走,起碼得先把第一案發現場确定了才能進行下一步。”姚景容眼見對方不理會自己,按捺不住寂寞,又諷言刺語地湊了過去。
雖然不愛聽這人叨叨,但不得不承認他說得确實有道理。
到了晚上,雨停了,空氣中裹攜着濕漉漉的霧氣,打在身上黏糊糊的。
兩人乘着夜色來到了發現屍體的小屋,四處環顧一圈,見沒人後才悄悄迂進了屋內。
屍體已經被擡回了研究所,只剩下破敗糟亂的房間,短短幾天又蒙上了一層灰塵。
看着這環境,文熙淳有點煩躁,要不是這些村民不配合不說實話,自己何必偷偷摸摸做賊一樣過來查案。
“死者死亡時間當天晚上這邊也在下雨,光線不好,道路難走,而且十點鐘是夫妻倆睡覺的時間,周圍人沒有聽到動靜,夫妻倆臨死前無明顯掙紮痕跡,那麽第一案發現場可能就是卧室。”文熙淳蹲下身撚過一搓地上的泥土看了看。
姚景容點點頭,穿好鞋套慢慢走到卧室裏。
卧室裏也是一樣的雜亂無章,上次來做痕檢時并沒有從這裏查到什麽有用線索。
“如果這裏是案發現場,那麽死者是被拖到了客廳,吊在房梁上以示衆人,那麽兇手是想告訴其他人什麽呢,如果是洩憤,那麽縫上嘴巴塞入頭發又是什麽意思呢。”
文熙淳喃喃着,思緒已經跟着思路飛遠。
“別的我不知道,但是頭發有媒妁的說法。”
“媒妁?”文熙淳疑惑反問。
“很多地區嫁娶習俗中,會用紅繩将兩方頭發剪下一部分綁起來,有結發之意。”
文熙淳聽到這句話,好像忽然受了點啓發,如果按照這方面以此類推,在很多故事中将嘴巴縫起來是一種為了不讓人亂說話閉緊嘴巴的說法。
倏然間,文熙淳恍然大悟。
“我可能知道兇手這麽做的意圖了。”文熙淳說完,忽然疾步沖向客廳。
在兩位死者吊死的房梁下正對着一只靈牌,根據上面字述應該是這家人老祖宗的排位,排位下面是一只年歲久遠的小木盒,木盒上的銅環把手已經覆蓋了一層黃綠色的銅鏽。
文熙淳戴上手套拉開木盒上的小抽屜,在裏面看到了兩張紅紙。
而這兩張紅紙上所寫的內容,正印證了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