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越是得到,越是不安◎
龍辇擡進宮中, 一輛青頂馬車到牆根下候着。
過了半個時辰,李馥君同李樯一前一後從宮門出來, 習以為常地徑直坐上了青頂馬車。
李樯上車便撣着袖子。
“一股怪味兒。”
不過是進殿中待了一會兒, 就渾身發臭。
李伯雍儀态端莊,他四五十年紀,比皇帝還要大幾歲,但皇帝已然發須全白, 他卻眉烏面清, 看上去還是個儒雅的美髯中年。
見李樯動作, 李伯雍淡淡收回目光, 似是數落:“藥味而已。陛下身邊常年浸淫各色藥物, 難免有氣味,不要小題大做。”
李樯皺了皺眉:“這藥味比我離京前更濃了。皇帝莫不是病入膏肓了。”
尊貴的人皇天子, 在這馬車之內被讨論起來,就仿佛一塊無足輕重的破布那般随意。
李伯雍瞥了一眼年輕的侄子, 姿态依然端莊如良臣, 眸中卻卷起風雲。
“若是皇帝當真命不久矣, 你要如何。”
李樯撇了撇嘴, 眉間閃過一絲不耐。
他明白叔父話中的含義。
早在幾年前,叔父便已對皇帝心生不滿, 再加上這幾年皇帝體弱多思,對叔父漸生猜忌,對李氏更是連番打壓,已激得叔父越發不滿,對皇位上的人有了取而代之之心。
古話說龍生九子, 可一條病龍生出來的兒子也不怎麽樣, 如今幾個年齡合适的皇子都如腐木生蟲難堪大用, 朝堂盡在叔父掌控之中,叔父有此念頭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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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樯心知肚明,但不願參與。
當他從邊關身負盛名回來,叔父要求他暫避鋒芒,李樯二話不說便收拾了東西,一來時為了打消皇帝疑慮,二來也是為了離這攤子麻煩事越遠越好。
他想躲懶,叔父也由着他,随便他對外胡說自己遭厭棄遭貶斥。
但這終究是李家的事,他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等叔父當真起兵之時,他也只有沖鋒在前。
見李樯不答話,李伯雍嘆了一聲,撣了撣膝頭的布料。
“今日在午門,你難得配合一次,倒是叫我意外。難道真是李弘說動了你?”
李弘便是那日來勸李樯回府的官員。
李伯雍雖是這麽問着,卻心如明鏡,李弘不可能有這樣的本事。
讓李樯改變主意的,另有其人。
李樯略有不耐:“想做便做了而已。”
馬車辘辘行進,李伯雍又開口,低聲說着只有叔侄二人聽得見的話。
“行罷。這些日子你在金吾郡待得如何?”
李樯靠着車壁,懶洋洋的已是心不在焉。
“還能如何,都在叔父的預料之內。”
“嗯,有察覺到什麽動向?”
“除卻南寧王府伸了爪子之外,別的沒有。”
李伯雍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往後會更多。多小心。”
李樯渾不在意,一身桀骜的勁,完全沒把那些事兒放在眼裏:“嗯。”
他一雙眼睛黏在了車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只嫌不夠快。
一副心都已經飛遠了的樣子,長眼睛就能看出來。
李伯雍觀察了他一會兒,才開口:“你帶在身邊的那個傅勝玉,是什麽打算?”
李樯一愣,神色有些別扭。
“沒什麽打算,帶在身邊解悶而已。”
“長那般模樣,解悶倒的确是不錯。”李伯雍微微颔首。
李樯牙根輕咬,分明叔父只是在重複他說的話,卻叫他忍不住攥起了拳。
“當年傅家的事她知道多少?”
李樯答得很快:“當年不是已經查過了麽,她什麽也不知道。”
“嗯。”李伯雍微微颔首,“那看來,你果真只是拿她解悶而已。”
李樯渾身緊繃,像一只被激怒後暗自壓抑的雄豹。
他不想聽叔父提起勝玉的事。
李伯雍似乎沒看出他的惱怒,搖搖頭道:“也罷,你愛玩就玩吧。你我還不知道,從沒有長性,別惹出麻煩耽誤了正事就行。”
李樯垂眸盯着一旁,默而不語。
李伯雍又道:“你也不小了,該給你說門親。”
李樯皺眉,“這也太早了。”
李伯雍倒也沒有強迫:“嗯,完成大事之前,的确不急。”
李樯莫名地舒出口氣,再不接話了。
終于,馬車停了下來。
李樯的心思卻再不如先前輕松。
他邁着長腿快步離開,一時之間卻又不大想回驿站去。
約莫是心虛。
在集市上逛了逛,李樯買了兩盒糕點。
一盒時興的,沒見過。一盒從前就有的,小時候見傅勝玉吃過,似乎還挺喜歡。
提在手裏滿滿當當,李樯才回了驿站。
勝玉正坐在那裏等他。
一打照面,勝玉清透的雙眸就彎了起來,微微含笑。
“你回來啦。”
李樯心頭微顫,滾過一陣熱流。
如今的勝玉待他,比當初已經熱和了不知多少,從前他哪敢想有現在的日子。
李樯目光直直落在勝玉臉上,帶着些許貪婪執拗。
他把手裏的東西放了,按上門,就大步跨過去,一把将人摟進懷裏,雙手掐得緊緊的。
勝玉吓了一跳,本能想要掙紮,但勉強按捺住,帶着羞意問:“你,怎麽了?在宮裏受委屈了?”
她以為李樯是心情不好需要安慰。
她軟軟的聲音像風吹過的萱草,又柔又甜地裹在耳邊。
李樯眼眸兇狠,控制不住地偏頭在她肩頭咬了一口。
雖是隔着衣料,但勝玉還是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的熱度和牙齒,捂着嘴驚呼一聲,皺眉斥他:“你瘋了?”
李樯胸口快速地起伏,他還沒瘋得徹底,若不是因為還有神智,他就不會只是咬着這裏,而是直接舔上了勝玉的脖頸,烙下自己的印記。
他急切地想要通過什麽來證明自己的擁有,否則他會懷疑自己眼下手裏抓着的只是一縷雲煙。
越是得到,越是不安,仿佛他的財寶下一刻就會被人給全部偷走。
勝玉拍了他兩下,當然推不開。
她察覺到擁着自己的高大男人脊背僵硬緊繃,似乎有種惶怯的情緒也傳到了她這裏。
算了,其實咬得也不疼,就是吓人。
像是一只大貓尖銳的牙齒抵在自己命脈上,但又沒有真的咬下去,只是吓唬你。
勝玉把本能裏的害怕壓下去,手心輕輕摸到了李樯的腦袋後面,順着脖頸慢慢下滑,一點點地安撫。
“你幹嘛呀,別随便發瘋,吓人。”軟軟的抱怨,比起讨厭,更像是埋怨。
李樯當然聽得出來。
他又不是傻子。
排斥他的勝玉,和寵着他的勝玉,區別這麽大,能聽錯嗎。
之前是哪怕吞到嘴裏也咬不開的硬青李子。
現在是吮一口就要破皮流出汁來的熟甜桃子。
哪怕是嗔怒,也香甜得誘人。
李樯升起難忍的饑餓感,鼻尖萦繞着誘人至極的氣息。
他從來不是見好就收的個性。
給他點甜頭,只會叫他纏得更狠,咬得更緊。
李樯眸光發直,愣得轉不開,松開嘴偏過頭,用力含住勝玉頸邊的一塊嫩肉,狠狠地吮了一口。
果真是甜得流汁的。
李樯貪嘴地又吮了好幾下,最後才一邊伸手擋住勝玉踢上來的膝蓋,一邊退開。
勝玉已經氣得雙眼泛紅,臉頰更是像燒透了的火燒雲。
“你個變态!”她怒罵,從沒對李樯罵過這麽難聽的重話。
李樯“嗯”地受了,濃得化不開的黑眸死死盯着她,還在舔着嘴角回味。
勝玉全身輕顫,感覺自己被蛇咬了一口,捂着脖子往外走,心裏憤恨得想流淚,以後再也不要理他了,他去哪裏受委屈都好,委屈得要死掉也不理他了。
沒走幾步就被人一把拽住。
李樯怎麽可能讓她走掉,強橫地把人拖過來,困進懷裏用雙臂綁住。
“噓,噓,勝玉乖,不氣。”
他的語氣像是在掩耳盜鈴。
勝玉顫抖得更厲害,熱氣撲在她耳邊,很難不想起方才被人吮吸的感覺。
她牙關都在顫:“你是個瘋子,變态,□□……”
“我是,我是。”
比起勝玉想要哭又不敢哭出來的通紅的臉,李樯表情非常冷靜,只有一雙黑眸凝沉得過分,光看這情形,還以為無理取鬧的是勝玉。
李樯的掌心很大,很熱,在勝玉背後輕拍,道歉似的安撫。
“別氣了,氣壞身子。你嘗嘗這個。”
他打開放在桌上的點心盒子。
勝玉不要吃,用力扭過頭,一閉眼,長睫就把眼淚眨下來了。
她憤憤地擦掉,本來沒想哭的,真丢人。
李樯聲音更柔,捏起一塊糕點送到勝玉嘴邊,用糕點輕輕啄着她緊閉躲避的小嘴,在她想要開口罵人的時候送進去,讓她咬了一小口。
勝玉:“……”
李樯問:“甜嗎?”
“……嗯。”
李樯又笑了,把臉湊過去,輕輕地在她唇角親了親。
勝玉胸腔裏跳得厲害,咚咚的,聲響很大,好像又不完全是氣得。
親她的時候,李樯還閉着眼。
那觸碰輕柔又軟和,像一片雲絮在她的唇角輕輕磨蹭。
親完了,李樯才稍稍退開,睜開眼,眸底漾着柔情萬丈的波光。
“勝玉,讨厭我嗎。”
勝玉緊緊咬着下唇,做足了心理準備,也沒說出來那句“讨厭你”。
李樯又湊上去親親她。
勝玉像是被人提溜着脖頸,也不掙紮了,看他閉着眼的樣子,長長的睫毛快要碰到自己的鼻梁,她也忍不住半阖上眼,腦子裏一陣暈乎乎,又一陣輕飄飄。
李樯小聲地問:“喜歡這樣親?”
“……”勝玉沉默,半晌惱怒地答,“不喜歡那樣親。”
“嗯,我錯了。”李樯道完歉,也不說話了。
雲絮一樣的吻游走在下颌,臉頰,鼻梁,雙眼和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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