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桃花朵朵
大廳裏的其他三個人都傻了。這什麽世道，怎麽會有媒婆擠上門呢？
趙老爺火急火燎地來到大門口，一下子被外面的陣仗給吓了一跳。這十裏八鄉叫的出叫不出名號的媒婆們，都齊齊擠在趙府大門口。放眼看去，數量直沖一二十。
這些媒婆，平日裏個個都自诩半老徐娘，覺得自己風韻猶存。所以，每個婦人都是濃妝豔抹，打扮得完全不符合年紀。
要說媒婆打天下，靠得完全是一張嘴來撮合男女。可現在，這麽多張能說會道的嘴聚集在這裏，能不熱鬧嗎？
左鄰右舍都圍在旁邊看熱鬧。要不是有趙府的家丁攔着，那幫如狼似虎的媒婆肯定要沖進趙府搶人了！
可是，要搶誰呢？
姨娘把趙華攬在懷裏，不想讓他成為被衆人圍觀的對象。可她看看滿是嬰兒肥的稚嫩華兒，再看看已入中年、臉上皺紋四起的趙凱德，還是覺得很困惑。怎麽家裏的男人就突然變得這麽搶手了嗎？
趙老爺遠遠地在家丁的保護之下，振作起精神，試探性地與衆媒婆問道：“各位夫人，請問聚在趙府門前，所為何事呀！”
一位穿着大紅袍子的大嬸一下子沖到最前列。這位大嬸體型壯實，她扭動腰肢走路的時候地面的灰塵都蕩漾起來。她頗有幾分風韻地朝着趙老爺抛去笑意，扯着粗粗的嗓音緩緩道：“趙老爺，我們都是來給府上的李公子提親的。”
站在門口傻呵呵看戲的蓁兒心裏一涼，感慨道：“我的娘呀！看來媒婆們的眼睛是雪亮的。李隐哥哥這長相和才學，怎麽可能被淹沒呢！可是，現在這架勢，我可怎麽辦呀？難道，我要沖上去大喊一聲，李隐是本姑娘的人嗎？不行，那樣子，我爹估計會被氣到昏厥。再說了……”
蓁兒扪心自問：“他現在是我的人嗎？”她想了想，又搖搖頭，一聲嘆息，“好像還不是。”
趙老爺卻喜上眉梢，樂呵呵地回複着大家：“原來是為李賢弟而來！那這是好事呀。只不過，李賢弟今日外出，還沒有回來。恐怕要讓各位撲空了。不如各位留下帖子，我會代為轉交的。”
那位帶頭大嬸說道：“他不在府上？那他什麽時候回來呢？牽紅線這種事情，還是要當面說才有效果。”
“是呀，是呀，趙老爺，你告訴我們李公子去哪兒了也行。我們自會去尋他！”
“對，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們就在這裏等着，反正他肯定是要回來的。”
衆媒婆紛紛點頭稱道，趙府門前熱鬧非凡。
趙老爺在這麽多婦人面前，氣勢全無，只帶着讨好的笑容解釋道：“各位夫人，李賢弟是我的好友，也是我趙府最尊貴的客人。可是他的婚姻大事，我是插不上半句話的。我更不能暴露他的行蹤，當然啦，如果各位夫人想要在這守株待兔的話，趙某并不反對。”
趙老爺對着旁邊的管家吩咐道：“趕緊派人搬些凳子出來，別讓各位夫人累着了。”然後又拉着管家的手躲在大門內的牆角處暗暗說道，“趕緊找幾個小厮去尋李公子，提前跟他知會一下，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管家點頭去辦事了。
蓁兒站在門口，看着這浩浩蕩蕩的人群，心裏甚為着急。她跑到趙老爺身邊，說道：“爹，你怎麽不把這些媒婆趕走呀！他們這樣會吓到李隐……叔叔的。”
“哈哈哈……”趙老爺爽朗大笑，“蓁兒，這是大好事呀！我看李隐也老大不小了，早就該成親了。我在他這麽大的時候，你都已經開始學走路了。現在，這麽多媒婆送上門來，對他是難得的好機會呀！說不定，李賢弟可以從裏面挑幾個好的收了，豈不是美事一樁。”
“什麽？好機會？還要挑幾個？”蓁兒的腦袋完全懵了。“爹，這不行！他怎麽能跟別人成親，還要一挑挑好幾個呢？”
趙老爺摸着自己的胡子，很自然地說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李賢弟一表人才，文武雙全，自古才子配佳人。多娶幾個老婆也是一段佳話。”
“趙凱德！”蓁兒破天荒地喊了自己親爹的全名，把姨娘、趙華都吓了一跳。可是，蓁兒還是不管不顧地說道：“爹，你是忘記當年我娘為什麽休了你，離你而去了吧！”
姨娘站在旁邊，慌亂地拉着蓁兒的手臂，勸道：“蓁兒，你怎麽能這麽對你爹說話呢？你這樣會傷他的心的。再說，當年老爺對你娘親關懷備至，疼愛有加。那時候，周圍的鄰裏婦人們都不知道多羨慕姐姐呢！”
“是呀，我爹再寵愛我娘親，可他心裏不還有個青梅竹馬的你嗎？”
“住口！”趙老爺盛怒吼道。這一聲難得的大吼，止住了蓁兒的話。他轉而帶着些許歉意對蓁兒說道：“蓁兒，我是真心待你娘親的。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她的蹤跡，這家裏面一直都有她的位置。我相信，終有一天，你娘會回來的。”
姨娘走到趙老爺身邊：“老爺，不要自責了。總有一天，姐姐她會明白你的好。”
蓁兒不想搭理他們。這麽多年，每每提到她這位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露面的娘親，自己的爹總是做出一副情深意長、念念不忘的樣子。而姨娘也是一副伏低做小、寬容大度的模樣。只是，他們當年的愛恨糾葛，蓁兒都無法感同身受。因為她對自己的娘親是完完全全沒有任何印象的。記憶裏，親爹和姨娘一直都是恩恩愛愛，夫唱婦随。
可是，此刻這麽多媒婆守在趙府門口等着李隐。這就說明，那麽多女人想要嫁給他呀！這對蓁兒來說，可就是非常真實的切膚之痛了。她回到大門口，在那左右踱步，焦急地想着應對之策。
就在她焦頭爛額之時，人群中她一眼看到自己那親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搬了個凳子坐在門口。他被一群半老徐娘團團圍住，熱情洋溢地在那兒唠家常。
“你們是怎麽發現李公子的呀？而且還知道他住在我家！”
衆媒婆樂呵呵地回答：“嗨，多大點事。現在這城裏，沒有成親的大小夥子可是緊俏貨。咱們這些牽紅線的都有情報員，大街上看到一個不熟悉的男人，都要把他的生辰八字、家庭情況摸排清楚。這要是發現一個未婚的、還長得俊俏的，消息是瞞不住的。大家互通有無，就找到你家了呗！”
趙老爺聽得津津有味：“那要是我這賢弟不同意，咋辦？再說了，這麽多姑娘想嫁他，他豈不是挑花眼了。”
媒婆之一：“這個成親的事情，講究你情我願。自然是要李公子還有姑娘家都同意才行。不過，要是李公子實在矯情，誰都看不上的話，那就由不得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了。”
“奧？難道還搶親不成？”趙老爺好奇地問道。
衆媒婆：“這個嘛，蝦兵蟹将，各有辦法！您就等着瞧吧……”
趙老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接着唠其他的了。
夕陽馬上就要落下。一群人坐在趙府門前，喧嚣異常地聊着天，搞得跟菜市場一般。這異常熱鬧的場景，經過的不知情群衆還以為是在趕集呢，紛紛停下腳步在旁邊等着看熱鬧。
只是這左等右等，還是沒見到李隐的影子。這時，衆媒婆等得有些急了，手裏的瓜子也吃得差不多了。帶頭的媒婆大嬸站起身來，活動下筋骨，問道：“這李公子，怎麽還不回來呢？趙老爺，你不會提前去告訴他，讓他跑路了吧？”
其他媒婆一聽到這句話，趕忙回過神來，說道：“是呀，這要是讓李公子跑了，我們豈不是白來了！要不咱們分頭行動，去抓他吧……”
“好呀，好呀，一部分留下來駐守，另一波人跟我走。咱們分開到城裏去找。說好了，誰先找到李公子都不許提前下手，一定要公平競争。要不然，以後別想在城裏混下去了。”
蓁兒在大門前急得直跳腳。她左思右想，還是不知道怎麽辦！她想跑出去找他，可是萬一沒找到他就自己回來了怎麽辦？她又想去回趙府的路上截他，可是這趙府門前的路四通八達，着實不知道他會從哪條路回來。
這可怎麽辦呀！
會不會今天晚上，李隐就要被哪家姑娘搶回去當新郎了呀？
蓁兒在心裏吶喊：“千萬不要啊！”
就在衆媒婆蓄勢待發，準備分頭抓人的時候，一輛馬車不緊不慢地停在了趙府門口。衆人一下子來了精神，趙老爺帶頭沖了上去……
蓁兒一看，心又涼了半截。那不就是李隐平時坐的馬車嘛！左等右等，這家夥還真的自投羅網、羊入虎穴了。
可是，此刻的蓁兒卻無能為力。她想着自己平日裏那些花拳繡腿肯定鬥不過這幫媒婆中的任何一個人。況且，自己的親爹都這般倒戈相向，她只能急火攻心，站在不遠處幹看着了！
李隐一掀開馬車的簾子，被眼前的陣勢吓了一跳。他趕緊放下簾子，想要躲回馬車裏。卻被那位壯實的媒婆大嬸一把抓住胳膊，硬生生從馬車上拖了下來！
李隐看到不遠處甚為焦急的蓁兒，他只能努力在一群氣勢如牛的中老年婦女當中站穩，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倉促間，他不解地看向趙老爺求助。
“哎呀，李賢弟，你總算回來了！今天你可是豔福不淺呀，這些都是要給你介紹親事的媒人。”趙老爺跟着人群起哄，激動地說道。
“可是，李某……”
李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此起彼伏的媒婆吆喝聲淹沒。
“李公子，我跟你說呀，這孟家的姑娘今年剛滿十六，長得俊俏的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要是願意的話，今晚就可以成親。”
“別呀，孟家的姑娘眼睛太小了點！李公子，還是王家的姑娘好呀，屁股大，能生養。平日裏，一個人能挑兩缸水，能幹的很呀。你要是娶了她，可就三年抱兩，兒女成群。”
“你們都讓開！李公子，這劉家的姑娘才是極好的。她爹娘說了，只要你願意，把她納了當個小妾都可以。這天大的好事，沒有哪個男人會拒絕吧！”
……
一番唇槍舌劍，圍攻着李隐，把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他看向蓁兒，卻見她眼中的淚水都快要急出來了。當然，當蓁兒發現李隐在看他的時候，還是狠狠地給了他一個氣憤的白眼。
李隐趕緊撥開衆人，擠到蓁兒旁邊。對着衆人說道：“諸位請回吧。李某乃山野村夫，家中貧寒，現在還娶不起老婆。”
“不要緊呀，李公子。只要你願意，孟家老爺什麽都為你置辦好了。”
“可是，李某家不在長安。我只是暫住在趙兄府上，很快便會離開這裏的。承蒙各位厚愛，請回吧！”李隐說道。
“家不在這裏怕什麽！王家家長說了，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以後嫁過去就是李公子的人了，自然是跟着李公子回家去。”
李隐站在那裏，一時想不出更好的借口。場面一度失控。
蓁兒那憤怒的小眼神又飄了過來，還狠狠地跺了一下腳。
李隐趕緊脫口而出：“李某是有婚約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