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孤男寡女
夜色昏黑，氣溫也涼了下來。
李隐帶着蓁兒慢慢行至涼亭裏，重新坐了下來。
這次兩個人沒有面對面坐着，而是并排坐在涼亭邊緣的木椅上。李隐抱臂直挺挺地坐着，嚴陣以待，感覺如同要上戰場一般。
蓁兒冷飕飕地擡頭看他，看着一身正氣的他，卻不由升起一種安全和溫暖的感覺。夜色下，她輕擡素手，摸上李隐手臂上的衣袖。
他很警覺，可是不再像之前那般防備，小聲說道：“蓁兒，怎麽了？”
蓁兒的小手摩挲着他衣袖上的花紋，說道：“我很好奇。我之前見你好幾件衣服的袖子上，都有這柳葉狀的刺繡花紋。而這樣式，我在其他地方都沒有見到過。”她擡眼看他，認真地問道，“這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花紋嗎？”
李隐收回自己的衣袖，含糊地回答道：“沒什麽重要的，尋常花色而已。”
蓁兒忍住好奇心，不再追問下去。她尴尬地笑笑，“李隐哥哥，我不會刺繡，你會覺得奇怪嗎？”
“不奇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了。”
“奧。”一陣冷風吹來，蓁兒趕緊把自己單薄的裙衫裹得更緊。她忍不住往李隐身邊挪了挪，那樣會暖和一點。
誰知，李隐卻猛地起身，差點讓她斜着撲空在長椅上。額……蓁兒扶額，內心羞燥，不知道這李隐是不解風情還是對她無意，怎麽這般忽冷忽熱。
李隐未開口說話，只快步走出涼亭。
“李隐哥哥，你，你要去哪兒呀？”蓁兒以為是自己大膽的舉動把他吓跑了，忙解釋道，“我，我不靠近你了，我坐得離你遠一點，還不行嘛！你不要走嘛，我怕！”
李隐幾步走到那個還在晚風中獨自點亮的燈籠旁邊，将它從半空中取了下來。然後，提着這盞燈籠，折回蓁兒身邊，把它放在石桌上。
“這樣會亮一點，是吧？”李隐說道。
“嗯。”蓁兒點點頭，往旁邊挪了挪，給李隐留下好大一塊空位。
李隐看了她一眼，沒有回應。只是，站在蓁兒面前，就開始解自己長衫的扣子。
那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蓁兒趕忙捂着自己的眼睛，從指縫中露出一點餘光，問道：“李隐哥哥，你要做什麽？為什麽要脫衣服啊？你不會是……”
李隐已經把外面的一件長衫脫了下來，非常幹脆地披在她身上。其實，李隐穿了好幾件衣服，現在看起來也不會很……猥瑣。
“這樣就不冷了吧？”
突然穿着還留有他體溫的外衣，蓁兒覺得受寵若驚。原來，他并不是想遠離她，相反，他還很關心她。這份甜蜜讓她覺得暖意十足，乖巧地回答道：“不冷，很暖和。”
李隐自然地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此刻，燭火擺在石桌上，周圍變得明亮起來。蓁兒低頭看着自己的鞋，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突然，李隐伸出手，攬她入懷，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此刻的蓁兒，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瞪大眼睛感受着發生的一切。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緊張到嗓子都發幹了。
不要看她平時滿腦子想的都是李隐，可是她再狂野的幻想也只是與他私下多聊幾句，可以了解他更多的信息。這肌膚之親，還真是沒想到這個尺度……
“蓁兒，你要是困的話，就靠在我肩膀上睡吧。”李隐說道。
蓁兒能感覺到他聲音裏的不平靜。這種情況下，她怎麽可能睡得着呀！可是，那要聊些什麽呢？蓁兒突然想到，她不是有很多問題都想問李隐的嘛。
“李隐哥哥，我睡不着。”蓁兒離開他的肩膀，坐直起來。她面對着李隐，說道，“我們聊聊天吧！”
“奧，蓁兒想聊些什麽？”
蓁兒想了想，饒有興致地提問：“你喜歡怎樣的女子？”
李隐思索片刻，說道：“我以前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局勢混亂，民不聊生，總沒有把兒女情長放在心上。”
“啊？那你是不準備娶親嗎？”蓁兒有些失落地問道。
他看着蓁兒的眼睛，耐心解釋：“我不知道。我心中有些事情想去做，志向所在，怕是娶妻的話，會辜負了姑娘。”
“這有何難？愛你之人，必定會陪着你一起完成你的志向。我相信，李隐哥哥你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你是很厲害很優秀的男人。”
他看向她的眼神愈加溫柔，擡手輕輕撫摸她頭頂的雲鬓，還有那支他親手為她戴上的發簪。
“有這樣的女子嗎？”李隐笑着問道。
“當然有！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那得之我幸。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這亂世之中，生存本就不易。老百姓在夾縫中謀求一線生機，而如果由着我的本心去闖蕩的話，那定是不平穩的生活。”
蓁兒并不是很明白他在說些什麽。只懵懵懂懂地點頭，轉而問道：“奧。那你家住在哪裏呀？家中是做什麽的呀？”
“我出生在洛陽，一直在那裏生活到十歲。後來，家道中落，家父就帶着全家遷到鄉下荒涼之地，種地耕田度日。所以，我家中應該算是種地的吧。”
“可是，我常常聽到你和我爹談古論今，我覺得李隐哥哥才智過人、謀略無雙。況且，我爹結識的各類朋友衆多，可得他如此賞識之人，卻從未曾有過。我想，你的父母定是不凡之人，能在山野之間将你培養得如此見識卓然，文武兼備。”蓁兒越說越動情，還不忘補上一句，“還這麽英俊不凡……”
李隐臉上帶着笑，忍俊不禁地說道：“蓁兒，我在你心中，有這麽好嗎？”
“嗯。你很好，你是我認識的最好的男子。”
少女熱情的話，撩撥着李隐的欲念。只是，理智讓他做一位正人君子。他努力避開她火熱的眼神，只顧擡頭看被烏雲遮起來的月亮。
“蓁兒，我……”
“嗯？我在聽。”
“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他語氣堅定地說道。
“啊？李隐哥哥，你在說什麽呢？”
“我說，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聽不懂。要不聊一聊你對未來妻子的要求吧？”蓁兒想轉移話題。
“閑居非吾志，甘心赴國憂。”
“你是說，你有大事要忙，所以沒時間考慮這個問題嗎？”蓁兒絞盡腦汁，想搞清楚他的回答。“那你以後會疼老婆嗎？”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這回答就是會羅？你連天下百姓都這麽關心，那肯定會很疼老婆的吧？”
這一句句，雞同鴨講，聊得非常費勁。一個風花雪月，一個憂國憂民。蓁兒越聊越火大，她一個着急，站起身來，說道：“李隐哥哥，我怎麽都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呀？你是不是覺得我聊的內容太小女兒情懷，心中悶悶不樂，嫌棄我呀？”說着說着，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李隐趕緊站起身來，慌亂中不知如何是好。他擡手給蓁兒批好衣服，然後輕輕地摟她入懷。兩人貼近之時，蓁兒才感覺到他的緊張，甚至能感受到他砰砰的心跳聲。
“蓁兒，我不嫌棄你。我只是，不知道怎麽和女孩子聊天。”他把自己的臉靠在她的秀發上，聞着那沁人的發香，還有懷中少女特有的溫軟。
這讓他，渾身緊繃，呼吸都亂了節奏。
“奧。那我原諒你啦！”蓁兒歡快地抱着李隐，用手環着他的腰，靠在他懷裏。這一刻，溫暖甜蜜，讓人留戀。
“李隐哥哥，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點。可以嗎？”她擡起頭，用充滿愛意的眼神看着他。
四目相對，便有電光火石閃起。
月黑風高，孤男寡女，貼身相擁。不摩擦點火花，那也太難了。
李隐情難自禁，他的手指觸碰蓁兒的下巴，慢慢擡起。蓁兒低眉順從，嬌态十足。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秀氣紅潤的唇上，緩緩低頭。
她閉上眼睛，抱他更緊。
就在兩人的唇只有分毫距離的時候，“咣！咣！咣！”有人在猛烈地敲着花園的門。吓得兩個人趕緊分開，一下子隔了好大一段距離。
門開了，傳來趙華清脆的聲音：“姐姐，姐姐，你在這裏嗎？”
蓁兒趕緊把身上的衣服脫下，塞到李隐手裏。然後轉身答道：“華兒，我在這裏。”
趙華循着燈光還有聲音走了過來。蓁兒仔細一看，這家夥，竟跑得滿頭是汗了。
“姐姐，可算找到你了！我剛才帶夜宵給你，一看你不在房間，便急着出來找你。不知哪個缺心眼的下人，把姐姐你鎖在這裏了。”
這時，站在蓁兒身後的李隐猛地咳嗽了兩聲，把趙華吓得一哆嗦。他捂着胸口叫喊道：“哎呦媽呀，李大叔你吓死我了！你怎麽也在這呀！”
蓁兒尴尬極了。她心想，“糟了，華兒看到李隐現在衣衫不整的樣子，明天肯定會說漏嘴的。我這該咋辦呀？”
她支支吾吾地不知說什麽是好。這時，李隐上前一步，走到她旁邊，風輕雲淡地對趙華說道：“我也不巧，被鎖在這裏了呗。”
蓁兒一瞧，才驚訝地發現，這李隐已經在極短的時間內整理好衣服，恢複翩翩貴公子的形象了。她想着，也是，他可是個武藝高強的人呀！
趙華的笑聲穿透整個花園：“李大叔，你可別搞笑了！這個門，怎麽可能鎖的住你啊？你可是會輕功的呀！我看，是我姐太重，把你給拖累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