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只如初見
一年前。
故事的主線從這裏開始。
這一年，趙蓁兒十五歲。她還是長安城趙家嫡女，家境殷實，相貌姣美，老父親尤為疼愛。
這個時候，她還不認識李隐，更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每日帶着弟弟東跑西奔，到處閑逛玩耍，什麽刺繡女工、女容女德，基本都是學的半腳貓功夫。
這一點，可愁壞了姨娘。她時常念叨：“這一個女娃，不在家裏學習操持家事，不會做女工，整天自由自在不受點拘束，這以後媒婆怎麽敢上門呀！要是真嫁不出去了，別人只會說我這個姨娘不用心，把好好的嫡女養成了野丫頭……哎！”
每每這話落到趙老爺耳裏，他總會一時激動，把蓁兒叫過來訓導幾句。可也僅僅是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然後還是會由她去吧。
趙老爺看着閨女天真爛漫地快樂生活，心裏什麽規則、規矩都實施不下去。他只能對姨娘說道：“我女兒秀外慧中，一般的男人還做不了我女婿呢。怎麽會嫁不出去呢！再說了，嫁不出去我就一直養着呗。”
“可是，老爺，您這樣是溺愛呀！對蓁兒來說并不是什麽好事情。”姨娘說道。
趙老爺不置可否，并不表态。
姨娘微微怨念道：“我知道，您是忘不了蓁兒的娘。這麽多年了，您還在等着她回來。可是，當年是她抛棄了您和蓁兒，說走就走了。這些年，您對姐姐的思念有增無減。所以您就把這種情感寄托在蓁兒身上，對她有求必應，寵溺疼愛。可是，當父親的不都是應該嚴加管教嗎？”
趙老爺被姨娘說中了心裏的憂傷，目光飄離，思緒飛奔。
十五年前的那個初春，乍暖還寒。那段時光是他記憶裏最幸福的日子。因為那個時候，妻子在身邊，蓁兒也要出生了。
那一天，院子裏的一樹桃花忽然迎着寒風提早盛開。那燦爛的一片粉紅，給熱鬧的趙府增添了爛漫的春意。趙老爺很高興，忍不住題詩弄句，附庸風雅起來。
蓁兒就在這桃花提前綻放的日子裏呱呱墜地。他是趙老爺的第一個孩子，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讓他喜笑顏開，深感走上了人生巅峰。
他給妻兒準備了經驗豐富的老媽媽還有奶娘，細心呵護，不讓妻子有半分勞累。
就這麽寵着呵護着，一直到蓁兒滿月。趙老爺席開百桌，招待親朋好友，慶祝小女滿月之喜。那一晚，他喝了很多，只覺得人生得意須盡歡。
只是，命運總是開玩笑。當他回到房間，滿心歡喜地想要去擁抱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的時候，看到的只有一封決絕的休夫信。
他，趙凱德，七裏八鄉叫的出名號的趙老爺，江湖朋友都要給他的名號賣個面子。卻在今天，被自己的妻子給休了！而且，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麽被判了刑。
這件事情不僅對他的名譽産生了轟動性的傷害，更對他的心理留下來不可磨滅的重創。這麽多年，他一直都在思念蓁兒的母親，還在到處打探她的行蹤，甚至還會跟蓁兒說她的母親肯定會再回來的。
傷心歸傷心。很快，趙老爺就把姨娘納進了門。所以，蓁兒可以說是被姨娘從小拉扯到大的。
于是乎，蓁兒就在這過分寬松的環境下自由自在地成長，一轉眼已經十五歲。
趙家有女初長成，還長得亭亭玉立。
這一天，又是桃花初開的日子。
一大清早，趙華就爬到樹上顫顫巍巍地摘了幾枝桃花，“砰！砰！砰！”地敲蓁兒的門，還在門口叫喚道：“姐姐，姐姐，快起床啦，今天院子裏的桃花都開了。快點出來看呀，可漂亮了……”
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穿着粉色衣裙的蓁兒心情愉悅地站在趙華面前。她高興地接過他手裏的桃花枝，歡快地擺在房間櫃子上的白色陶瓷瓶中。
剛擺好，還沒來得及仔細欣賞，就被趙華拽着衣角拉出了房間。兩個人一路小跑來到趙府的花園後院裏，那裏種滿了各式品種的桃樹。昨天還是一片沉寂，今天卻是花開滿院。真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桃花開。
個子小小的趙華拉着姐姐來到一棵粗壯的桃樹之下，指着他剛才爬過的痕跡，得意地說道：“姐姐，剛才我就是從這裏爬上去，摘了那開得最燦爛的桃枝，跑去送給姐姐的。我知道姐姐肯定喜歡。”
“喜歡，當然喜歡。這桃花這麽美，誰不喜歡！”蓁兒一邊誇贊着，一邊就麻溜地順着趙華剛才爬的地方，幾下就爬到三米多高的樹杆上。她扶着旁邊的樹枝小心翼翼地站好，深呼吸幾下，感嘆道：“這裏視野真好！桃花美，桃花香啊！”
這份惬意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不遠處姨娘的尖叫聲打破。看到蓁兒獨自一人站在那麽高的樹上，姨娘的小心髒都快要受不了了。
“蓁兒，你怎麽站那麽高呢！這樣多危險啊！快點下來！”姨娘的尖叫聲響徹趙府。
這個時候，正好趙老爺帶着一位客人來參觀花園。聽到姨娘的叫聲，他們趕緊加快腳步，迅疾趕來。看到站在桃花之巅的自家閨女，趙老爺腳底一軟，差點暈倒過去。他火急火燎地說道：“蓁兒，你這是長了翅膀了嗎？為什麽要爬到那麽高的地方去，趕緊下來！”
趙蓁兒待在高處，看着親爹和姨娘左右各站一個，不禁好笑。得意地說道：“爹，放心吧，我站在這裏，穩着呢……”
只是，目光所及，落到了趙老爺身邊的那位陌生男子身上。
這初次相遇，便是驚鴻一瞥。
因為，這男人，真的太太太好看了。他跟蓁兒見過的其他男人都不太一樣，他看起來斯文儒雅，風度翩翩。蓁兒長這麽大，第一次懵懂地感受到小心髒劇烈地跳動，耳邊爹爹姨娘的呼喚聲都已經聽不到了。只愣愣地看着那陌生男人發呆。
“姐姐！你在幹嘛呀？”還是趙華的聲音有穿透力，喚醒了沉浸在夢幻當中的趙蓁兒。
蓁兒忘記了此刻自己還站在高高的樹枝之上，只本能地、千年難遇地矜持起來，做出一副柔弱嬌羞的樣子。她并不回應長輩們的急切關心，只溫柔問道：“爹，您身邊這位是？”
趙老爺還沒有從驚慌之中清醒過來，他一時都沒聽清楚蓁兒的問題，只“啊？”了一聲，還是焦急地站在樹下，擡頭看着蓁兒。
“爹，姐姐問你旁邊這位大叔是誰呢？”趙華大吼道。
趙老爺這才急急回答道：“這是爹的好友，李隐。對，是你們的李叔叔……”
聽到“叔叔”兩個字，趙老爺旁邊的男人淡定的表情上起了幾分波瀾，不過還是帶着淺淺的笑意在圍觀眼前發生的事情。
蓁兒并不認可親爹的介紹，她反駁道：“爹，哪裏是叔叔，明明是哥哥，好吧？”她看向李隐，煞有介事地自我介紹道：“李隐哥哥，你好。我是趙蓁兒。’桃之夭夭，其葉蓁蓁’的蓁兒……”
話未說完，一陣風吹來，整個桃樹盡情搖擺。搖得本就芳心大亂的蓁兒腳底一踉跄，整個人搖搖晃晃，毫無防備地要從樹上往下撲！
趙老爺和姨娘都緊張極了，兩個人都加速向桃樹下沖了過來，希望能在下面接住蓁兒。可是，或許是兩個人的加速度都太快，兩位長輩在樹下發生了劇烈的碰撞！“吧唧”一下，兩個人都應聲倒地，哀叫起來。
眼看蓁兒就要降落砸在二老的身上。這個時候，李隐縱身一躍，從半空中一把拎起面朝下降落的蓁兒。他一腳用力蹬着桃樹，借勢摟着蓁兒在趙老爺旁邊不遠處穩穩地站定。
這一高光時刻，可不僅僅是英雄救美，這一救可是男女老少三位呀！
平穩回到地面的趙蓁兒靠在李隐身邊，悄悄地擡頭零距離看着他，更覺飄逸寧人，賞心悅目。她的一顆少女心悸動緊張，想着一定要好好報答……他的搭救之恩。
蓁兒還未有什麽表示，就被李隐一把推開。他趕緊過去扶起趙老爺，解釋道：“趙兄，剛才情況緊急，我迫不得已才如此做的。否則，男女授受不親，多有得罪，還請您和令愛見諒！”
說罷，李隐看向蓁兒的方向，微微舉手作揖，說道：“趙小姐，多有得罪……”
蓁兒內心有聲音響起：“這算哪門子的得罪啊……”
趙老爺終于從極度的恐慌中平靜下來，他深深地握着李隐的手，動情地感激道：“李賢弟，多虧你及時相救啊！要不然，要不然我這小女……”
老父親的眼眶裏瞬間浮現水霧，他轉過頭去，對站在那兒傻看着李隐的蓁兒訓斥道：“你還不趕緊回屋去。一個女孩子，整天爬上爬下，抛頭露面，哪裏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他看向姨娘，吩咐道，“這幾日你看好蓁兒，讓她守在屋子裏好好做女工，做得不好不許放出來！”
“可是，爹……我……”蓁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姨娘拖走了。
其實，她想說，謝謝李隐哥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