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身邊。
季岳站在中間,而傅勤和張一蔚簇擁在左右兩側,構成一個牢不可破的三角形的友誼。
他們從小就是玩在一起的朋友。
在那場車禍之後,季岳的身體的确逐漸好起來了。
經此一事,也許季家夫婦終于發現,為兒子安排一個替身,的确很有用。
而自季叢來到季家,傅勤和張一蔚就執着于區分他與季岳的不同。
這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道理,當你見到好友的面容複刻在一個低微卑賤的人身上,會産生出一種被侮辱與亵渎的憤怒。
季叢就是這個侮辱與亵渎季岳的髒污。
傅勤冷嘲,張一蔚出力,而季岳就像被明王護衛的佛陀,在中間盡力地勸解,止息紛争。
“好了,給我個面子,不要和他置氣了。”季岳打圓場道,“我想大家沒必要這樣劍拔弩張的,一切都可以好好說話。”
季叢用手背潦草地擦了擦鼻血,低聲說:“好體面啊。季岳,你好體面。”
“季叢,我不是你,處處樹敵。人又為什麽要和人過不去,你說是嗎?——你該改改你的脾氣。”
“你在教訓我?”季叢冷笑,“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只有失敗者才會用言語傷人,”季岳整理好領帶,微笑道,“季叢,差不多行了。”
外面的車燈流動着照進來,透過窗戶,将季叢的身子,在衣櫃上拉出一道長而畸形的影子。
會客廳裏,一片觥籌交錯。
季乘原和妻子端着玻璃杯在和客人聊天。
意正到濃,忽然有人問:“欸,怎麽不見小岳那個孩子?”
季乘原用酒杯微微朝向更衣室的方向:“他和季叢去換衣服了,兩個孩子有些事情要聊。顧不得我們。”
“是老季領養的那個孩子麽?”
“對。”季乘原想了想,“到現在也有六七年的時間了。”
衆人點頭,紛紛向他們致意:
“季先生,季太太,真的是慈悲心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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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開學第一天,季叢果然看見檀玄戴着袖章和值班老師站在校門口,手裏拿了記錄的表格和筆,仔細留意着經過學生的衣着。
他的校服穿得很規整,外套平整,裏邊白襯衫的領子一直扣到最上面的紐扣,布料沒有一絲褶皺。一副好好學生的模樣。
季叢移開視線,徑直往門裏走。
“季叢。”檀玄開口道。
他腳步一頓。
“外套,請拉好拉鏈。”
季叢從口袋裏騰出右手,拉上拉鏈。
“你的校園卡在嗎?”
“在包裏。”
“要佩戴在胸前。”
季叢吸了口氣,卸下書包,從裏面掏出校園卡,在檀玄面前晃了晃,然後挂在脖子上:“這樣可以了吧?”
檀玄看着他一會,像是想說什麽,最後只點點頭:“下次不要忘記。”
……啰嗦。
“知道了。”季叢走開幾步,回答說。
進了教室,早讀還沒開始,裏面一片雞飛狗跳。課代表在講臺上扯破了喉嚨催促交作業,值日的扛着掃把火急火燎往包幹區沖,相熟的同學們一個寒假不見,正聚在一道聊天。而孟饒嘴裏叼了盒牛奶,埋頭奮筆疾書,馬不停蹄地趕着作業。
他遠遠瞅到季叢的身影,簡直像看到了救星,差點沒拍起大腿來,手上動作不停,嘴裏飛快道:“你可算來了,季叢,不,季爺,我還差門化學,最後幾頁了——咱們這共患難的交情,你行行好。”
季叢有些無話可說,從書包裏拿出寒假作業本,扔到他手邊:“孟饒,你自己好歹學點。 ”
“學,學!過了這關就學!”
“你寒假都在幹什麽?”
“這不打游戲嗎,熬了三個通宵,終于打通關了,我就是神!嘿嘿!”
季叢懶得再搭理他,在自己位子上坐下,趴下來睡覺。
十分鐘後,孟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趕完了所有寒假作業,順利應付了課代表,心滿意足地走回座位上。這熟練程度,一看就是老手了。
“季叢,你作業我順帶幫你交了。”孟饒喜滋滋地彙報道,“我倆革命友誼這可又上升一層……欸你臉怎麽了?”
季叢用胳膊替自己圍築了一個巢穴,閉眼枕在裏面。他臉色有點白,眼睛下面覆蓋着一層淡青的陰翳,右臉顴骨上有個褐色的血痂,還沒有剝落,顯得非常刺眼。
他像是已經快睡着了,反應了一會,迷迷糊糊說:“……打工時候弄的。”
“你寒假裏還打工啊?不過年的嗎?這也太拼了。”
季叢埋着頭,沒說什麽。
孟饒從桌肚裏掏摸出個瑞士卷,遞過去:“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可好吃了,你嘗嘗。”
“謝了。”季叢閉眼接過,“這周末我出去,老規矩,你幫我打下掩護。”
“行吧,行吧。”孟饒聳聳肩,“你可當心點,別又磕磕碰碰啥的。”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
下午體育課一結束,孟饒就被沈映拉走了:“老班點名找你,他快氣死了。”
“找我幹啥啊。”
“你自己心裏沒數?瞧你那些狗屁作業。”沈映沒好氣地說,“我都替你害臊。”
“借鑒的事情,能叫狗屁嗎?”孟饒仍在嘴硬,一邊被拖着往前走,一邊朝季叢擺手:“季叢,我去去就回,你先去藝術樓拉倒……”
季叢看着在拉扯吵鬧中逐漸走遠的兩個人,他們身上有一種符合年齡,甚至是超越年齡的朝氣。
季叢忽然覺得很羨慕。
看了會,他轉身走開了。
春天到來了,位于南嶺的屏市氣溫升得極快,在下午,學生們已經可以脫去外套,只留單衫。
而雲照中學的學生除了主課,其他課程都很愛踩點進班。距離打鈴還有五分鐘,藝術樓一如既往地安靜,樓中間那棵楓樹的指頭長出許多新葉,陽光裏,呈現出透明的嫩綠色。
季叢轉了一個彎,走進樓道口,這裏幽深陰暗,溫度一下子降下來。
視線随着步伐上移,然後他看見二樓最高的臺階上,有兩個人在俯視着自己。
傅勤,還有張一蔚。
季叢放松的身子一下子繃緊了,他挺直了背,面無表情對上他們的目光。
“季叢,你反省了嗎?”傅勤說。
“我反省什麽?”季叢反問。
“別給我裝傻!新年裏你對阿岳做的事,你知道錯了嗎?”
“我對他做了什麽?”季叢若無其事道,“他好像什麽事情也沒有吧。”
傅勤最看不慣他這種不知悔改的挑釁語氣,他收到張一蔚的示意,勉強忍着沒有發作:“看在阿岳的面子上,你給我們道個歉,這事暫時就算完了。”
季叢走上幾級臺階,朝四處看了看:“季岳不在?”
“阿岳不在這裏。”傅勤警惕地看着他。
“讓他自己來和我說。”季岳盯着他們,“既然看在他的面子上,面子的主人怎麽能不在場?——這是我和他的事。”
“我想你還不配。”傅勤冷笑,“你總是像個跳梁小醜一樣想激怒阿岳,這樣有意思嗎?”
“你們現在年紀也不小了,總是揪着我不放,有意思嗎?”季叢又走上了幾步臺階,以同樣的口吻反問。
他往左邊靠了靠,想越過這兩個人,但張一蔚伸出胳膊,擋住了他的去路。
“一句話,你到底道不道歉?”傅勤說。
季叢站在下位,需要仰着頭,才能看清他們的臉,這使他的脖子,還有脊背,都開始蔓延出密密麻麻的疼痛。
“不道。”他說。
傅勤抱臂看着他:“……真是狗脾氣。”
季叢瞳孔一縮:“你說什麽?”
“難道不是嗎?”傅勤怒極反笑,“是誰總是學阿岳的樣子,是誰總想偷走根本不屬于他的東西?”
季叢又跨上了幾個臺階:“你說什麽?!”
“難道不是嗎?”傅勤說得越發流暢,越發快速,“冒牌貨,吸血蟲,白眼狼,小偷……你就是一副野狗的脾氣,你就是條養不熟的野狗!”
“傅勤,你閉嘴!”季叢面無血色。
傅勤指着他的鼻子,說:“難道不是嗎?你看看現在的樣子!”
季叢看着那根對着自己的手指,在将要觸碰到傅勤的時候,猛地停了下來。
他在那個瞬間審視了自己的姿态:身體前撲,雙手還直直伸着,眼睛因為激動而睜大着。真是無比醜陋,好像一條再狼狽不過的野狗。
那一刻,他動彈不能。
傅勤知道再和他說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于是往旁邊移了移:“一蔚!”意思是“給他點教訓”。
張一蔚迅速走上前,伸手在往季叢臉上狠狠打了一拳,動作再熟練不過。他與傅勤的配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