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19
陽光灑入室內的時候,時枝千聖睜開了眼睛。
但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他只能感覺到溫暖的光線照在了他的眼睛上。
一夜之間忽然失明是不可能的,先不說他現在使用的事阿賴耶出品的假身份,就算是真的出現副作用,也應該是肺痨這類的,絕不可能是失明。
他嘗試坐起來,但是身體卻好像被禁锢住了,手腕的血液不通,指尖後知後覺的有些發麻。
“早上好,昨天晚上休息的好嗎?”
有些熟悉的輕佻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接着他眼前的布條被揭開了,猛然間看到了光,他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
他眼睛上的繃帶被拆了下來,此時難得的是雙眼都能看得到光的時候。
逆着光,穿着沙色風衣的男人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亂蓬蓬的短發,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能從聲音裏的笑意來判斷他此時的表情。
時枝千聖沒時間關注太宰治是不是在笑,他此時正是被很粗的麻繩綁着,手腕上套了三個手铐。
他實際上并不是很想與太宰治單獨相處,幾乎每說一句話都要在心中思考八十遍是否有漏洞,之前是沒辦法才要和他獨處,現在……也是沒辦法。
【我不建議繼續提高與他的同調率了,接收了記憶之後本就超過了安全界限的50%,主動提升會對你的身體造成負擔。】
阿賴耶說的事情他很清楚,但是現在被綁起來的局面激起了他的勝負欲,至少不想輸給他。
“很好。”黑發青年回應道,歪了歪頭,“心情還是不錯的。”
“我覺得也是,我把你綁起來,弄出那麽大的動靜你都沒有醒。”太宰治彎起眼睛,将手中拿着的《完全自殺手冊》合起放在膝上,“雖然在這之前給你喂了安眠藥。”
肌肉确實有些酸澀,沒太有力氣的感覺。
太宰治很有愛心地将他扶了起來,讓他靠在一旁的櫃子上。原先的視角有些逼仄,他也只能看到好像不是之前的地方了,現在能看清整個房間的環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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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吧。”太宰治并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篤定他一定知道。
“你家。”曾經是港口黑手黨首領的男人回答道,他的眼睛是暗色偏紅色調,語氣有些危險,“你待的最久的一間安全屋。”
“呼……”
太宰治嘆了口氣,看着他說道,“稍微有些不爽啊,你把我都看光了,我對你卻一無所知,是不是很不公平。”
“好像是這樣,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理睬那些麻煩……但事情總是不會按照計劃進行,你懂的吧?”他對沙色外套的男人笑了笑,“而且,你想知道的事我全都會告訴你,也沒有什麽區別。”
“還是算了,從你嘴裏說出來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想相信。”
“欸——怎麽這樣?”
“讨厭港口黑手黨的人吧,不想和那種地方的瘋狗們有更多的關系了。”
“就算是「太宰治」也不行嗎?”
“不行。”
對方不說話了,良久,黑衣的青年擡起頭來,表情帶着一絲隐秘的興奮,那雙眼睛也難得地有些發亮。
“我說,治君。”他叫着另一個自己的名字,語氣相當的愉快,“如果——我是說按照常理來說,我們互相殺害對方的話,是不是也算自殺呢?”
太宰治愣了一秒,是從未想過的道路。當然啦,正常人也不會有一天見到平行世界的自己,而對方還正巧和自己一樣,都有着這樣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的愛好。
國木田獨步進來的時候,正好就聽到了他們偵探社的那位麻煩的回應:“嗚哇——從來沒想到還有這種思路,好像很有意思……不如我們現在就來試一……”
最後的一個字結束在國木田獨步的筆記本攻擊下,雖然是很薄的本子,但國木田的力道很大,太宰治捂住了腦袋。
他還聽到旁邊港口版他幸災樂禍的笑聲。
“讓你接人沒有讓你把人綁起來啊!”國木田獨步看着可憐的在角落縮成一團的某位首領,雖然是和面前這個混蛋同一張臉,可看起來就是要正派很多!
“因為他很危險嘛,我是個良民當然會很害怕?——”太宰治為自己辯解道,“而且這個根本綁不住他。”
他指向在角落的首領先生,那個人站了起來,身上的繩子全部斷成一截截地散落在地上,唯有手腕上整整三副手铐。
黑衣服的青年将手伸出,右手打了個響指,那三副手铐依次很有節奏感的落在了地上。
國木田獨步目瞪口呆,太宰治無奈地說道,“我就知道,之前說最好拿野豬夾和火箭炮過來,但是那些東西不是很好找。”
“……總而言之!”國木田獨步被他打亂了思緒,但是多年和太宰治組隊的經驗,讓他很快找回了理智,“昨天敦有些不知所措,就聯系了這個家夥。今天才告訴我,我立刻趕來了。失禮的地方請多擔待了。”
國木田獨步充滿歉意的朝他說道,雖然也是太宰,可面前這個明顯不一樣嘛,至少之前在武裝偵探社的時候,真的有很努力的處理工作。
而且處理的很好,就算是用再苛刻的要求也沒辦法挑出錯。單就是這即使被強塞了工作也會認真負責的處理完的行為,國木田就覺得他比某個不正經的家夥要強了。
“哎,沒關系,怎麽說我也已經有心理預期了。”首領相當大度地擺了擺手,“你們武裝偵探社應該沒有囚禁我的意圖吧?”
“我們是合法組織的!”國木田獨步大驚失色,連忙解釋道,“太宰,你造成的誤會你來解決。”
“是是。”太宰治拖着長聲,說道,“我們武裝偵探社呢,和你們奢侈迷亂的黑手黨可是完全不一樣,相當清貧呢。囚禁你又沒有什麽好處,還要多養一個人……或者說你們老板會拿贖金來贖回你嗎?”
說到最後,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可是我們店裏的招牌店員。”首領先生這樣說道,雖然店裏常駐的人只有兩個,另一位主要負責下廚。
“兩百億……這是我結合森先生評估出來的價格,你覺得如何?”太宰治問道。
“兩百塊的話還有可能。”黑衣青年坦然地說道,“我們店裏也很清貧的。”
兩人對視着,終于太宰治揮了揮手,說道,“那你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兩百塊放在桌子那邊就好了。”
黑衣服的青年從褲子的口袋裏掏出一枚五百元的硬幣,放在了太宰的手上。
“這是什麽意思,等我找零嗎?”
“我這樣回去,似乎有些丢臉。”首領露出了一個讓太宰治渾身難受的羞澀的笑容——他此時只穿了襯衣和長褲,外套大概是留在中島敦的宿舍裏了——對那個人說,“治君,借衣服給我。”
“說過了我很清貧的……”
“也是呢,別人見到我也只會以為我是清貧的治君。”
“我的名聲又不值錢。”太宰治冷漠地說道。
剛想開口勸說太宰的國木田,聽到了黑衣服的青年開口說道,“下次我們一起約自殺。”
國木田獨步:“?”
“那個房間裏有多餘的外套,你去那裏找。”
并不只是外套,首領先生出來的時候,從頭到腳都換了一遍。如果說原來是純黑,現在就是純白,他穿着一件設計獨特的白色禮服,眼睛上的繃帶也重新換過了。
“這樣回去,大家一定會吓一跳吧。”首領先生看上去更明朗了些,說道,“畢竟之前我因為放倒了客人,所以被趕出來了呢。”
國木田獨步有生以來第一次,與從未見過的咖啡店老板共情了,有太宰治這樣麻煩的員工,真是辛苦了。
見同事好像還要說什麽,國木田獨步及時制止了他,率先說道,“我送你到外面吧。”
他回去一定要告誡敦,如果再有這樣的事,就算夜裏來敲他家窗戶也沒關系,一定不能再找太宰治了。
這樣兩個人混在一起,世界還沒有因為災禍毀滅,他們兩個就能做到。
國木田獨步還為他先付了車費,總之只要別再來了就好,比起來那位不茍言笑的中原中也都可以。
時枝千聖坐在了計程車上,忍不住感慨國木田獨步真是個好人。
他身上的白色禮服,沒記錯的話是之前澀澤龍彥設計的。他有一些平行世界太宰治的記憶,對澀澤龍彥那句,如果不穿就一定「會哭」的話印象深刻。
“确實有些誇張了,好像還不如之前的那個。”他低聲說道。
汽車愈駛愈僻,從第一次偏離軌跡,他就發現了,畢竟沒人會比他更熟悉橫濱。
但是他沒有任何的舉動,默默地觀望着司機要去往哪裏。
終于,汽車停在了橫濱最著名的景點邊界,龐然大物般的五座高樓屹立在橫濱的海岸,還能看到不遠處的摩天輪。
“有誰要見我嗎?”他靠在椅背上問道。
司機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看,十分有紀律地保持着沉默。時枝千聖嘆了口氣,拉開車門走了出去。
沒有陷阱,也沒有武裝,空曠的港口黑手黨的大廈前只有他一個人。
“算了。”雖然沒有任何人,他還是朝着港口黑手黨的大廈的方向走了過去,“那麽,我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