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瞞報的理由 “荊隊長,你到底要問什麽?”
荊榮打開筆記本電腦,三重解密之後,調出了這樁案子的全部資料,開始一條一條從頭看。
一邊看,一邊從抽屜裏找出紙筆,開始按照時間線來重新調整自己的思路。
當天晚上九點多鐘,盜墓賊從山裏出來,進了馬家溝,敲響了阿荠家的大門。
敲門的時候有鄰居看到了。當時阿荠的媽媽說是家裏的親戚來了,鄰居們也沒多想。畢竟阿荠的母親就是後山村的人。
這也可以說明,這些人來之前有可能跟阿荠的父母商量好了。阿荠的父母有可能不清楚他們的底細,單純的把他們當成了投宿的人。
這對夫妻倆只是想掙一筆住宿費。
當天夜裏十一點鐘,他們将阿荠家裏搜刮一空,帶着給他們領路的阿荠離開了馬家溝。
這個時候,阿荠的父母都已經死了。房間裏有搏鬥的痕跡,兩個人都是被重物擊打頭部而死。
如果以馬家溝為起\點,轉天淩晨最後一名死者發現的地點為終點來畫線的話,這一夥盜墓賊應該是想橫穿當地人稱為猴子谷的一片山谷,然後從另外一個名叫柳樹溝的村子的方向出山。
這條路地形比較複雜,外人是很難找到出山的路的。尤其還是天氣不好的夜晚。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他們會留下了阿荠。
他們需要一個向導。
荊榮覺得,這些人早在帶着阿荠上路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不留活口了。哪怕沒有在猴子谷遇到猛獸襲擊,阿荠也會死在那裏。
荊榮看着阿荠的驗屍報告,心裏忽然就生出了一點兒疑問。在那樣混亂的情況下,阿荠的屍體上竟然沒有猛獸攻擊的痕跡?
這又是為什麽?
彌月自從接了荊榮的電話,心情就一直沉甸甸的,吃晚飯的時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秦家的爺孫倆以為他是要回去了在想工作,大毛卻知道,讓彌月焦慮的,就是那個壞蛋,那個總是打電話吓唬彌月的荊榮。
沒錯,大毛已經認定了這個人是在打電話吓唬彌月。要不然,為什麽每次他打完電話,彌月都要擔心很久呢?
這可真是個壞蛋啊。
大毛舉着它剛從廚房裏找張阿姨要來的玉米棒子跑去安慰彌月。
彌月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這會兒正坐在客房窗邊的椅子上出神,看見大毛跑過來,一臉擔心地圍着他亂轉,就覺得好笑。
他摸摸大毛的腦袋,“你自己吃吧,我剛吃完晚飯,還不餓,不想吃零食。”
大毛在他身邊坐下,一邊啃玉米一邊安慰他,“不要生氣。”
“不生氣。”彌月嘆了口氣。
他只是有些心煩,不知道被荊榮這樣的人盯上了該怎麽辦。
荊榮那天追問的問題還在他的耳邊回響,雖然被他用黑市給應付過去了。但他自己也清楚,黑市雖然不容易查,但也并非就不能查。
而他越是找理由搪塞,荊榮對他的懷疑就越不容易打消。
“真麻煩啊……”彌月喃喃念叨。
大毛拍拍他的胸口,“我們要回山上去了。”
雖然它也不知道彌月和小貓頭鷹說的“山上”到底是哪裏,但它知道“山上”和現在所在的城市是不同的地方。
彌月輕輕的籲了口氣,“是啊,還好。”
還好他們明天就要走了,荊榮總不會再追着他跑回靈犀山吧。
城市的另一邊,荊榮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第N次按下了那個無人接聽的電話號碼。
這一次,電話竟然被接起來了。荊榮聽到電話那一邊傳來的略帶方言的口音時,有那麽幾秒鐘回不過神來。
“請問是哪位?”
“你好,陳法醫。”荊榮忙應道:“我是荊榮。之前去你們所裏,咱們曾經見過一面。”
“荊隊長?”陳法醫的聲音裏透着疲倦,有些意外的樣子,“抱歉我剛看到手機上的未接電話……哦,我這幾天都在實驗室,手機放在外面沒有帶進去。”
荊榮表示理解,“現在你方便說話嗎?”
“方便。”陳法醫說:“我辦公室裏沒有別人。”
荊榮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到十二點了。他決定長話短說,盡量不要占用太多時間,以免影響陳法醫休息。
“陳法醫,占用你幾分鐘時間,我想談談猴子谷的野獸殺人案件。”
陳法醫似乎愣了一下,“那個不是……挂懸案了嗎?”
“封檔之前,我們要走流程複核的。”荊榮說:“還有些疑點,我想搞清楚。”
陳法醫有些緊張,“什麽疑點?”
“當時猴子谷發現的幾具屍體,都是你檢查的?”
“對。”
“全部嗎?”荊榮追問,“包括那個死在岩石後面的女孩兒?”
陳法醫沉默了一下,“荊隊長,你到底要問什麽?”
荊榮的心微微下沉,“我要知道……更詳細的驗屍結果。”
這一次,陳法醫沉默了很長時間。
荊榮推開窗,忍不住又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他煙瘾不大,但有心事的時候就特別離不開。大概是天生急性子,想事情的時候就需要借助一些外在的東西來讓自己保持冷靜。
“驗屍報告你手裏應該有。”陳法醫的聲音裏有一些不大明顯的抗拒,“我不想用重複的工作來浪費我的時間。”
荊榮說:“驗屍報告我都看過。不需要你重複遞交。陳法醫,我現在想知道的,是驗屍報告上沒有提到的東西。”
陳法醫不悅,“荊隊長,你什麽意思?”
荊榮也有些不耐煩了,“你遞交的報告是有漏洞的。需要我一一指出來嗎?”
陳法醫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如果不知道,那就先說說你在驗屍報告裏都隐瞞了什麽。”荊榮的聲音和剛才一樣平靜。
陳法醫沒有出聲,但荊榮聽到了他變得微微急促起來的呼吸聲。
荊榮嘆了口氣,“說吧,你都隐瞞了什麽?為什麽這麽做?你要知道,警方的很多判斷都是依照你的檢驗結果做出的……想想你的職業前途。”
陳法醫的聲音有些激動,“不管我做了什麽,我并沒有私心。”
荊榮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
陳法醫長長的嘆了口氣,“那……我從頭說吧。”
“猴子谷那個地方,地形非常複雜。地勢最低的地方還有幾處沼澤地,不熟悉地形的人,輕易不敢從山谷裏走。但那五個罪犯都是古橋村的人,又都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經常有出門的機會,靈犀山附近的地形他們不會不清楚的。”
荊榮聽出了他的意思,是說他們把阿荠帶出馬家溝,并不是為了給自己找個向導。
“那五名盜墓賊都是死于野獸襲擊。其中一人被棕熊拍爛了腦袋,一人被豹子咬斷了喉嚨。這兩個人,當時就死了。其餘三人(包括最後爬到谷外求救的李某)都是死于失血過多,他們身上都有幾種以上的動物留下的撕咬痕跡。”
“屍體有缺失嗎?”
“沒有。”陳法醫說:“這也是比較奇怪的一點。襲擊他們的野獸好像不是因為饑餓,更像是受到挑釁、或者領地被侵占才做出的反應……但這一點也有些說不通。猴子谷距離柳樹溝、馬家溝都不算太遠,平時也常有山民從這裏經過。按理說,野獸不會選擇這樣的地方築巢,甚至輕易不會接近這樣的地方。”
荊榮知道他這些話裏沒有哄弄他的地方。而他懷疑的也正是這一點:不應該出現的野獸都出現了,而且還是組團出來的。
“現在我來說說阿荠吧。”陳法醫提到這個名字就忍不住嘆氣,“其實這個小姑娘我是認識的。我母親的娘家就在馬家溝,逢年過節的走親戚,沒少跟這一家人打照面,有時候想買幾只雞,買些雞蛋,村裏人都是拎着籃子去他家。”
荊榮沒有打斷他的敘述,他并不意外陳法醫會跟馬家溝有這樣的淵源。既然他能對驗屍結果有所隐瞞,這裏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阿荠她爸是個老實巴交的山裏漢子,家裏啥事兒都是婆娘做主。阿荠她媽這人……”
陳法醫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一位親戚家的鄰居,思索了一會人才說:“她這個人吧,性格特別潑辣,家裏家外都是一把手,有時候脾氣上來訓她男人跟訓孩子似的。反正就是比較暴躁。還有,就是這婆娘有些貪財,愛占小便宜。”
荊榮想起之前的猜測,覺得阿荠她媽有可能是因為收了錢,才同意讓那幾個盜墓賊來家裏落腳的。
“阿荠爸媽的屍體都是在他們家堂屋裏被發現的,現場有撕打痕跡,死因都是頭部遭受重擊,兇器是他們家頂門用的一塊石頭。他們身上還有幾處刀傷,兇器後來在猴子谷找到了,已證實是那幾個盜墓賊的東西。”
“盜墓賊大概是擔心阿荠家裏的動靜驚動鄰居,才會摸黑離開村子。猴子谷,應該是他們離開馬家溝之後,第一個停下來休息的地方。就是在這裏……”陳法醫停頓了一下。
荊榮也因為心中那一絲不祥的預感,而微微緊張了起來。
再開口的時候,陳法醫的聲音微微有些抖,“就在這裏,幾個禽獸把阿荠給糟蹋了……那麽小一個孩子,被發現的時候全身上下沒一塊好皮……”
荊榮閉了一下眼。
“這些畜生……”陳法醫有些語無倫次了,“那孩子才那麽大點兒,個頭還不到成年人的腰……她的手臂和腿骨都被人打斷了,她是活活疼死的……”
荊榮在窗臺上按滅了手裏的香煙,胸口悶得像要炸開。
“我理解你的感受。”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帶着些許冷酷的意味,一字一頓的說:“但這不是你瞞報的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