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英雄

第67章

一顆褐矮星在它自己的軌道上默默運轉着。

由于它表面溫度極低（不超過一百五十開爾文），以至于無法發出相當量的紅外線或者其他射線，所以在茫茫宇宙中很難被人發現。實際上，正因為它的溫度不可控制地急速下降，才讓它上面原來的住民遷移、建築變做廢墟。

正因為如此，彼得·奎爾在鑽出自己的飛船歐羅拉號時渾身激靈靈地打了個抖。但其實，他穿了全套裝備——能夠分析能量光譜的面罩、能夠抵抗絕對零度和真空的衣服、腰間別着兩把元素槍、腳下還有推進器——實際上并不能感覺到冷，他只是習慣性地給自己找點樂子，就算這地方只有他一個人也一樣。

“要養活自己都不容易啊。”這個十分著名的星際大盜如此低聲抱怨，頗有些顧影自憐的意味。但和話語內容相反，他腳尖輕輕一點，整個人就離開地面，徑直朝着廢墟深處飛去。“只要賺了這一筆，我就能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了！比如買下整個仙女座星系的舞廳？我覺得這真是個偉大的好主意。”

沒錯，碎碎念的彼得正在尋找宇宙球體。他在星際拍賣行裏看上了這條酬勞最高的消息，并且準備搶在別人之前拿走那些懸賞。

對一個九歲時就被帶離地球、亡命太空的宇宙混混來說，他頭腦機靈得很，混得不錯。因為他在偷東西方面“天賦異禀”，所以人送外號“星爵”。

而彼得自己也樂此不疲。他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父親，母親在他離開地球前已經死亡，所以他後來再也沒回過地球。左右都是他一個人，自然是想怎麽來就怎麽來！

在彼得進去之後不久，又一艘飛船落在地面。從它那種接近暗色石面的顏色中，就能準确判斷出它的來源——克裏人的小型戰艦！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臭名昭著的星際大盜，彼得的确有些實力。比如說，沒花太多時間，他就成功地在一間還未倒塌幹淨的房間裏解開機關，找到了那個據說價值過億的宇宙球體。

“這玩意兒能做什麽？”彼得幾乎是瞪着看那個還沒他拳頭大的銀色小球。那玩意兒充其量就有些花紋而已，其他有什麽特別……還真一點都看不出來！

不過，彼得并不真的想要追根究底。有些秘密還是不知道為好，他對此深有體會。所以，在确認此球體就是彼球體之後，他順手把球體塞進了牛仔褲的屁股口袋，還在思考怎麽避開破壞者的追蹤——

破壞者就是當初從地球上綁架他的那一夥星際強盜，也在尋找宇宙球體。他們做事都是為了錢，但他不想跟他們幹很久了。如此一來，他才想，這次幹一票大的，以後就再也不用和他們混在一起。

但是，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舉起手來！”

彼得一向都很識時務，尤其在回頭發現自己被好幾個黑洞洞槍口對着的時候。“別開槍，我很合作的。”他這麽說，眼睛卻不易察覺地轉動，“你們是誰？”吓他一跳，還以為是破壞者！

幾個破門而入的克裏人士兵全都荷槍實彈，并且根本不回答彼得的問話。“交出球體，”他們吼道，“羅南想要！”

羅南這個名字簡直就是金字招牌，打家劫舍必備，報出來直接能讓人雙手交出錢包，晚上說出口時還有止小兒夜啼這樣的強大功效。所以，正常情況，士兵們這麽說，下一步就能看見對手跪下來了。

但奈何彼得是個無政府主義者，大部分時間都坐着飛船到處瞎晃，以至于連這種常識都沒有：“……羅南是誰？”

彼得這個問題難得誠實，但在克裏士兵耳朵裏聽起來就是挑釁。另外，彼得可不想把到手的一只肥鴨子轉身送給別人。

所以，可想而知，後頭發生了什麽。一場短暫的混戰過後，彼得略占上風，搶先跳上自己的飛船開走了。不過，他并沒有殺人滅口，所以他的大名很快就在羅南那裏挂上了號。

而就在彼得想去山達爾星的交易行（雖然他是個通緝犯，但山達爾星的治安最好，可以有效預防他再遭遇半路被人打劫這種事的發生概率）完成任務的時候，希德和托尼正在對付宇宙裂縫。

“照我們之前說好的，”托尼大吼——因為全艙的儀器都在報警，他必須提高聲音才能壓過它們——同時雙手在儀表盤上飛速按動，“我們走的不是蟲洞？怎麽裏頭還會有宇宙風暴？”

“從來沒人說過，蟲洞裏就沒有宇宙風暴！”希德以同樣的音量喊回去。他綁在副駕駛座上，原本按下的頭盔已經判斷出緊急情況自動給他戴上了。“如果蟲洞兩邊連接的世界重力不同，我想有風暴也是正常的吧！”

很明顯，他們倆現在被卷入了一個麻煩裏——

在駛出已知星域範圍沒多久，希德和托尼就發現，想要依靠亡靈來尋找死亡國度的想法很正确，實施起來卻很有難度——

因為這方法首先需要亡靈。但宇宙廣袤，并不是什麽地方都有生命。實際上，不毛之地的星球更多！他們不可能永遠追着一個亡靈，因為他們飛船的速度沒法和亡靈比（亡靈們在宇宙中的速度簡直是一閃而逝）；他們也不可能原地等待，因為他們的燃料和時間都有限！

在這種情況下，兩人只能一致同意，朝着一個既定的大方向前進。只要希德能看到後來的亡靈超過他們，那他們的路就沒錯。

然而，這樣也有很大的問題——不是所有亡靈能過去的地方，他們也都能過去！

很明顯，亡靈已經死了，他們不再具有肉體，也就不再懼怕低溫、真空和輻射；而且來自死亡國度的召喚只有他們才聽得到，時空錯亂在他們那邊也不是個問題——只要死亡女神不拒絕接受他們，他們就會以無法想象的高效率到達亡者國度！

但對活人來說，這種成功不可複制。

希德和托尼必須盡量讓飛船不受到損害，因為那是他們生存的基本保證。為此，就必須避開複雜的小行星帶、具有極強引力的黑洞邊緣、還有不知道從哪裏飄過來的太空垃圾（看模樣就知道絕不是地球人造的，托尼因此大罵某些外星人沒有一點公德心）。

問題多多，速度當然就不夠快。

而如果說，碰到以上那些問題頂多是繞遠路、還能勉強解決的話，蟲洞或者宇宙裂縫也絕不能。就算希德發揮他的自身特質、在進入那些通道之前就能知道對面通向哪個星球，那也沒用；要跟上亡靈，就必須連人帶船一起穿越過去，才叫成功！

因為之前從未有人真正實驗過穿越蟲洞（特指地球人），希德和托尼暫停了飛船的前進，打開收發器，連線複仇者大廈，開了個聲訊會議。

在兩個斯塔克上了天之後，複仇者大廈裏倒是變得愈來愈熱鬧了。

在九頭蛇事件之後，神盾局深受其害，明面上已經解體。所以，原本是神盾局特工的娜塔莎和鷹眼沒有什麽更好的選擇，就搬了進來。斯蒂夫同樣如此，但他還多要了一間，據說是留給他老相好的。

然後則是彼得。他在搞明白複仇者大廈是什麽用途後，很是躍躍欲試，于是托尼也給他準備了一間。只不過彼得大部分時間都在隔壁州上課，所以房間經常是空的。

至于神奇四俠，就不用提了。作為托尼飛船計劃的直接參與人，神奇先生裏德覺得他們需要保持緊密聯系，因為他該對飛船的質量負一部分責任。另外，這計劃還是他和布魯斯點頭同意過的，所以他還要負責勸服其他人。

木已成舟，就算其他人還有些不認同，也沒法改變事實了。只不過，在知道托尼和希德還需要穿越空間裂縫——

“等等，你們沒在開玩笑？”第一個出聲的是鷹眼，他臉上全是不可置信。“鐵罐兒，我不知道宇宙時間流速怎樣，但地球上還沒到愚人節呢，真的！”

“和愚人節有什麽關系？”托尼對此嗤之以鼻。“不跟，我們就會失去方向；跟，我們就可能要面對一些危險，就這樣。”

“那是一些危險嗎？”接着反對的是娜塔莎。“你們不能繞道過去？”

這提議其實很在理。蟲洞或者空間裂縫連接的是兩個或者以上的世界，是條短路；而短路的意思就是，其他到達的路也是存在的，只是比較長。

“你知道那有多遠嗎？”托尼再次反駁回去，“還沒到那裏，我們的燃料就該用完了！顯而易見，死亡國度比我們之前想象得還遠！”

再接着是布魯斯。他反對的話在之前就當着托尼和希德的面說過了，所以這次幹脆利落地問了個關鍵問題：“你們現在距離地球多遠？”

“大約二十個光年吧。”這次回答的是希德。“對地球人來說也許是個了不起的突破，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到達這麽遠的地方；但我們可不能保證，其他人也是這樣。”

實際上，以弗麗嘉的描述，他懷疑山達爾人和克裏人的飛船都能夠進行空間跳躍！不然，從已發生的事實判斷（兩族母星相距兩百多萬光年、兩族已經發生了大大小小幾十次戰争），他們總不可能一直在趕路吧？

那也就意味着，地球人看起來是無可逾越的距離，在敵人眼裏可能只需要一步而已。以太，離地球還不夠遠。

在場所有人都不是傻瓜，自然能聽出這種隐含意義。

“說真的，我以為你們那頭有四個人？”托尼打破了短暫的寂靜。“時間有限，我等着聽最後一個反對意見呢。那樣我們就是三對三了，決定權還在我手裏。”很顯然，希德的支持不用問，而布魯斯的提問也被他自動默認成了支持，這樣才有三個。

而第四個人，正是已經回到紐約的斯蒂夫。從托尼闡述現狀開始，他就沒出過聲，所以這會兒被托尼點名了。而在接收到娜塔莎、鷹眼、布魯斯的六道目光後，他覺得裏頭的壓力幾乎變成了實質性的——是支持，還是反對？

“在正式表态之前，我能不能多說幾句？”斯蒂夫問。

“趕緊地！”托尼有些不耐煩。有這征求意見的功夫，說不定早能把話說完了！反正這事他非做不可！

斯蒂夫聽出了這種語氣，但他并不以為意。“一開始的時候，我對你的印象不怎麽好，你也許知道？”

這個話題比較奇怪，至少在現在的背景下是，以至于托尼和希德不做聲地交換了一個目光。

“你不回答，那應該就是默認了。”斯蒂夫說，輕微嘆了口氣，“我想，我那時大概直接用霍華德的标準往你身上套了。如果我曾經因此讓你感覺到不舒服的話，我現在向你道歉。”

“哦，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反正我沒什麽感覺。”托尼現在聽出了一點味道——他覺得斯蒂夫現在說的話就像是葬禮悼詞——頓感不妙，只想讓對方別說下去。

然而，斯蒂夫要做的事情沒人能阻擋，更別提托尼現在鞭長莫及。“我回來以後知道，這事你本不需要去。”

希德和托尼又交換了一個眼色。希德的眼神翻譯過來是“看吧隊長也站我這邊”，而托尼的表情則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你們倆都省省吧”！

“那時我就知道，我的判斷徹底錯誤了。”斯蒂夫說，語氣裏帶着沉重，“我曾經以為你輕浮、世故并且不負責任，我現在鄭重收回這種成見。”

“別別！”托尼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其實他很喜歡聽別人的贊美，但這種正兒八經的他有點扛不住。“如果你真知道內情的話，就知道我這麽做完全是出于私心！”

“為了你弟弟嗎？”斯蒂夫反問。“但我們之中的每個都知道，希德其實和斯塔克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你想說你是為了某種私人感情，真正自私的表現是讓我們對有關以太的所有事都蒙在鼓裏，而不是同意開始一場太空冒險。”

托尼一手扶向額頭，用力地抹了把臉。“不，隊長，我真覺得你不需要再說下去了。因為我意識到，如果事情真像是你說的那樣，那我和希德簡直是悲情英雄故事的男主角。實話說，我真不喜歡這種設定。咱們能不能換一個劇本？一路升級打怪成為宇宙英雄的那種？”

必須得說，這種插科打诨沒有起到它應該有的效果。

“但事情看起來就是這麽回……哎喲！”鷹眼的話半路變成了痛呼，像是娜塔莎突然給了他一下子。

不過斯蒂夫沒搭理這個小插曲。真要說起來的話，他聲音裏似乎帶上了笑意。“你們都不是士兵。”他鄭重道，“但有些時候，每個人都要做些只有士兵該做的事。”

托尼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在确定斯蒂夫沒有下一句後，他才意識到他該說什麽：“我們竟然勝出了？四比二！難以想象！”

“祝你們一路好運。”娜塔莎說，她的聲音裏帶着無可奈何。

“你們也一樣。”希德接過話頭，“嗯，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我們回去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和我們離開時一樣的地球。”

“那不是肯定的嗎？”斯蒂夫笑了。

在知道這些之後，讓我們再把鏡頭倒到現在——駕駛艙裏的所有儀器都在亮着紅燈，而液晶屏上顯示他們正身處一個引力場變化劇烈、從而導致強大風暴的空間；駕駛員座椅已經開啓了自适應模式，随着飛船的傾斜上下左右搖動，帶着上面的人也在搖動——

“我後悔了，”托尼大聲道，“我不該把座椅設計成這樣的——現在我都要被搖晃暈了！”

“那是因為自造重力失靈了！”正在配合托尼躲開混亂氣流的希德抽空朝他自己腿前的儀表掃了一眼，發現了這個不幸的事實。

“好吧，等我出去，我一定把它們的開關改成雙刀可控……”托尼一邊咬着牙一邊說，因為他正在用力掰動轉彎的控制杆，“不，聲控——！”

“那也得先出去才行，”希德回答，開始檢查別的儀器指示的飛船狀态，“飛船側翼刮到了一個高速的什麽，有輕微裂痕。好消息是，它不會就這麽裂開！”在一片紅的情況下，唯一的安慰就是外殼依舊堅挺了吧？

“好吧，那至少意味着我們能在這種亂流裏多撐一會兒。如果能加上時限的話，我希望那至少是我們能離開之後……啊！”

托尼的話還沒說完，就變成了半聲驚呼。因為他的座椅突然彈了起來，把他整個人都淹沒在飛船頂部冒出來的應急充氣裝甲裏。“……發生了什麽？”因為臉完全被包圍，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希德的運氣……也不知道是比托尼好一點，還是比托尼差一點。因為副駕駛座底下的彈簧在之前的亂晃裏已經損壞，應急保險失靈，他現在還坐在原處。但是，飛船并沒有撞上什麽東西；準确地說是，他們整個兒被時空亂流從出口扔了出來！

然而，有些別的東西很快轉移了希德注意力。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同了，他們似乎一下子跨越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看着遠處映出來的斑斓半球，希德意識到，那種彩色光芒并不是恒星光線，而是人造的。甚至很可能，那半球也不是自然形成的——哪個行星不是球體？

“我想我們大概成功了。”至少，成功通過了蟲洞？

希德愣了半秒鐘，就開始核對他們在星系中的位置。然後他就發現，不知道是必然還是偶然，他們現在都正位于之前弗麗嘉給他們指出來的後路不遠處——

諾威爾星，收藏家坦迪亞·蒂萬居住的地方。

在得到希德這個答案時，托尼正手忙腳亂地把自己從氣囊裏解脫出來。“開玩笑，諾威爾星？”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是成功了，“如果以太要交給他，那何必讓我們冒險？阿斯加德大可以用彩虹橋傳送！而且，話說回來，我連那個收藏家是個怎樣的人都不知道呢……沒錯，我覺得仙後可以信任，但看看這個地方！它正常嗎？”

不得不說，托尼的懷疑并不是空穴來風。

諾威爾星，名字的本意其實是“不毛之地”或者“不該存在的地方”，又或者“大家都知道的地方”。也正如希德的懷疑，它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上古之前某個天神被砍下的腦袋。

從來源上說，這地方不适合生存。但是，某些善于鑽營的人首先在這裏發現了商機——天神的腦脊液以及腦組織蘊含着無限的秘密和能量，有的是人願意花大價錢購買這些來路不明的玩意兒！

這樣一來，就有源源不斷的人湧向這裏。有人就有消費，來路不明的錢更容易被去路不明地花出去，比如說買兇、嫖妓、賭博、吸毒等等。

按理來說，這種地方，老早該被諾瓦軍團踏平了才是。但事實上沒有，明顯有原因。而這個原因就是，整個諾威爾星都是蒂萬家族的産業。作為一個永生不老的人類，坦迪亞·蒂萬在宇宙中擁有超然的地位。也正是他的存在，才保持了諾威爾星獨立于任何星球的管轄範圍外。

所以，就算這幾個行業都非法，諾威爾星上依舊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或者換種準确說法，這裏是小偷銷贓的絕佳地點，是強盜縱欲的天堂。

在這種情況下，托尼覺得，諾威爾星用蒂萬的老巢形容會更合适。“就算最後沒有選擇，我也不想把東西交給他！”

“聽仙後的意思，她大概認為蒂萬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證以太不落入其他人之手。”希德替他分析原因，“因為他擁有許多珍貴收藏。在這種混亂的地方保住好東西，确實不太容易。”

“但他人品有問題。”托尼不客氣地指出這點。就算他當初再想掙錢，也是堂堂正正地賣武器，而不是走私、販毒。而這個所謂的收藏家呢？都占全了！

希德忍不住想笑。離開地球，就連托尼也能理直氣壯地指責某人人品有問題了。要知道，這可是其他人一貫給托尼的保留評價！

“不管怎麽說，我們可以進去看看。”他建議道，“我們該修好飛船，再繼續旅程。”而諾威爾星上，此類物品肯定應有盡有！“如果能确定那個收藏家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的話，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