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當斯蒂夫從醫院回家時,天色已經逼近黎明。最好在完全天亮之前出城,所以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就很有限。
所幸他并不覺得這個決定有多難下。巴基(他的老友)和九頭蛇(他一直以來的敵人),這兩個理由只要有一個是真的,他就不可能放任不管。而到底是真是假,需要他自己去發現核實。
這樣,在往自己腦袋上扣一頂壓得很低的棒球帽後,斯蒂夫就離開了家。公用交通工具很可能被監視、并且會波及別人,他果斷放棄了,打算自己跑過去——依靠他超級戰士的體力,這根本不是問題。
不過,就算斯蒂夫瞞過了大部分人,也不是全部。當途中取道一家大型地下百貨的消防通道時,娜塔莎追上了他。由于弗瑞身亡、神盾局內部權力清算,他們兩人花了一點時間溝通,這才繼續上路。
“我要去的地方可能有危險,”斯蒂夫覺得他必須提醒要和他同行的娜塔莎,“別說我沒告訴你。”
“危險?”娜塔莎短促一笑。他們正手挽手走出商場,任誰看都會認為他們是情侶,更不容易被追殺他們的人發現。“我只知道,弗瑞不能這麽白白死了。”
斯蒂夫無可辯駁,因為他也是這麽想的。
“但話說回來,你為什麽要知道去那裏?”娜塔莎壓低聲音問。
斯蒂夫立刻想起了那些水霧字,同時還想到了希德說“我只是相信你的品德”時的模樣。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這些疑惑壓回心裏,只簡單回答:“如果是真的,到地方後你就會知道。”
而在廢棄倉庫那頭,斯塔克兄弟倆已經開始研究對付九頭蛇的入手點。
“……從目前情況來看,冬兵之所以能成為幽靈殺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每次行動,九頭蛇都出動了至少一個連的人手替他善後,事先清場也會做。如果他們保證事故發生時附近的目擊者都是他們的人,那當然能極大地降低冬兵的存在被九頭蛇之外的人發現的可能。”希德一邊說,一邊點着懸浮于半空的半透明藍光屏。
這些顯示着圖片、視頻和文字資料的屏幕有很多,看起來十分平常。但襯着周圍亂七八糟、不通水電的灰色背景,就顯得有些詭異了——它們怎麽能憑空出現呢?它們的能源來自哪裏?
雖然早就略知一二,但這次還是托尼第一次親眼目睹希德的個人資料庫。無需供能,想召喚出來也不需要出聲,只需要想一想。“所以這就是你過目不忘的根本原因。”他肯定道。“你藏得真夠好的!”
“我一直都希望我是個普通的人。”希德這麽回答。
這話裏的潛臺詞顯而易見。在希德剛發現這些問題時,他還在讀大學。而他那時認為,只有确切的血緣關系才能成為他和托尼之間牢固的連接紐帶。
托尼沒有立刻接下去。他的目光順着希德的鼻梁滑落,最終停在破了個口的嘴唇上……剛才他不小心咬的。“我明白,真的,”他幹巴巴道,不太好意思地錯過目光,感覺那種過度的勇氣和憤怒一起離開了他,“嗯,那個,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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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希德正在打開另外一些屏幕,聞言轉眼看了看托尼,馬上就明白對方在想什麽。“如果一個傷口能換來你的平靜,我覺得它非常有價值。”
托尼簡直要沒脾氣了。但說句實話,他從來就沒真正學會拒絕希德,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你又讓我懷疑我們的年齡差距了,”他嘟哝着抱怨,小心沒讓這句話讓希德聽見,“我是說,你繼續!”
希德好笑地揚眉,但他并沒有追根究底。“就和我剛才說的一樣,九頭蛇差不多把冬兵做成了他們的王牌。如果有什麽人阻止他們、或者不合作,他們就讓那些人從地球上消失;最好的辦法莫過于——”他沒說下去,只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刀。
想到這個,托尼就生氣。因為霍華德被暗殺的原因顯而易見——他們老爹絕不可能與九頭蛇同流合污!“但理論上,作為納粹一部分的九頭蛇應該早已經随着戰敗消失了,”他追問,“為什麽他們死灰複燃?如果冬兵失蹤後就落到九頭蛇手裏,他記憶裏肯定有這些吧?”
這問題的答案毫無疑問。
九頭蛇是個組織的代稱,原本隸屬于納粹,主要負責科技、武器等研發部分。二戰期間,頭領紅骷髅拿到了宇宙立方,緊接着就用宇宙立方開發出了許多強大的新型武器。
一般軍隊根本無法抵擋那些武器的攻擊;但如果想要贏得戰争,就必須打敗九頭蛇,以美國隊長為首的咆哮突擊隊就是為此設立的。他們的目标是掃平世界各地的九頭蛇基地,為盟軍當先鋒。
很明顯,美國隊長與九頭蛇是死敵,紅骷髅尤甚。
大家都知道歷史,盟軍最後贏得了勝利。作為納粹的一部分,在紅骷髅消失後,九頭蛇也分崩離析。這事情本該到此為止,但軍方高層認為,在科研方面,九頭蛇并不是那麽一無是處。
當時神盾局還不是神盾局,而是一個叫後勤保障部的組織。霍華德·斯塔克正是負責人之一,但他并不知道軍隊向某些納粹科學家進行了招安。
而在被招募的九頭蛇科學家裏,就包括對冬兵進行改造的主導,一個身材矮小、腦袋卻很大的家夥,在精神洗腦方面相當有一套。
于是,接下來的發展可想而知。明面上,是他向盟軍投降,并用自己掌握的知識為盟軍效命;但實際上,他卻對他能接觸到的官員施加暗中的影響力,使他們在不知情的時候被潛移默化,最終被同化為九頭蛇成員。
這種腐蝕從上到下,無形無蹤,難以察覺。以至于後來,他死了,依舊操縱相關人員,把他的精神複制存儲到一臺大型計算機裏,繼續為九頭蛇出謀劃策。
但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會被洗腦。這類人被稱為釘子,一個接一個地排上了九頭蛇的暗殺計劃,其中包括霍華德。他們把事情做得很漂亮,就和意外一樣。
“那臺電腦現在在哪裏?”托尼只關心最重要的部分。
“他被送走以後,冬兵就再也沒見過他。”希德回答,“并且你知道,冬兵不會多問其他無關他任務的問題。”
托尼從鼻子裏出了一口氣。“那最近是誰對冬兵下命令?”作為九頭蛇的王牌殺手,冬兵顯然可以見到他們的頭領!
“不幸的消息,是皮爾斯部長。”随着希德的話聲,屏幕上彈出了一張灰白短發、滿臉皺紋的男人照片。
“國防部長?”托尼倒抽一口冷氣。“我現在明白弗瑞為什麽會在五角大樓外被追殺了……”五角大樓正是國防部所在地!
不用多說,兩人都知道這件事麻煩了。連國防部長都已經倒戈,他們的國家還能安全嗎?
“根據冬兵所知道的,我把他見過的人都列了出來。”希德一邊說,一邊調動屏幕圖像,“他在實驗室裏見到的那些人,除了研究人員外,剩下的都是政府官員。”
托尼粗略地掃了一眼。“對現在的我們來說,知道弗瑞不在裏頭就足夠了。”至少他們明白,九頭蛇還沒徹底控制整個國家權力機構!
“那意味着我們可以和隊長合作。”希德同意。“這世界上最不可能是九頭蛇成員的人就是隊長,局長這個判斷十分明智。”
就算在這種時候,托尼也不忘對弗瑞開嘲諷。“弗瑞估計還沒弄清到底是誰想要他的命吧?”他頓了頓,似乎想到弗瑞現在已經死了,又改口道:“天都亮了,隊長呢?”
希德朝窗外張望了一眼,下一秒就露出了笑容。“來了,”他輕快道,“還有另一個。”
托尼狐疑。還能有誰?抱着這種想法,他打開了紅外監測。“……黑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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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
斯蒂夫和娜塔莎一人占據了一小塊碎石地面,幾乎是震驚地瞪着希德。但希德并沒有三頭六臂、臉上也并沒有開花,他只是在陳述一些他剛得到的事實。
“如果這是編的,那想象力也太完美了。”娜塔莎最後這麽說,她覺得她很難一下子消化這麽多信息。
而且,話再說回來,斯塔克們為什麽會在這事裏插一腳?他們不是總和神盾局過不去嗎?甚至,為了計劃(她簡直不敢相信,托尼的字典裏有這詞)順利進行,鋼鐵俠在這種一點都不符合他審美的小破地方等了他們好幾個小時?
馬克裝甲裏确定沒換人吧,嗯?
斯蒂夫的接受程度比娜塔莎高一點。因為希德曾經正式告訴他,他不是個地球人。那如果是外星人,從操縱水汽到讀懂想法,似乎都不是那麽不可能了,對吧?
但顯然現在不是提這個的時機。“我親眼見過那個禿頭的家夥,他就和希德說的一模一樣,”斯蒂夫肯定道,“我相信這是真的。”
所謂禿頭的家夥,就是那個讓九頭蛇精神複活的科學家。
“這麽說,巴基真的沒死?”他又問,不乏激動。
“人家現在是冬兵,隊長。”托尼沒忍住澆了一盆冷水。“我猜他的精神控制沒那麽容易解除,畢竟他已經被多次洗腦。”
想到希德描述的強制洗腦過程——全身電擊,并随着次數增多而加大電壓——斯蒂夫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我相信他會清醒的!”
但娜塔莎覺得,清醒不一定是件完全的好事。“那他就會知道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是多麽殘酷。”她含蓄道。如果冬兵恢複,那肯定會陷入極度的自我厭惡中;雖然不是他想要去殺那些人,但最終動手的人的确是他自己!
這回,其他三人都沒吭聲。因為他們明白,娜塔莎的結論是基于自己的親身經歷而下的。如若擁有良知,自然會為自己犯下的過錯時時拷問!
“好吧,如果隊長堅信自己的隊友,那這事暫時先放一邊。”這回先開口的依舊是托尼。“我們的首要目标還是九頭蛇,特指那些能起巨大作用、又冥頑不靈的家夥。”
衆人一齊點頭。九頭蛇現在分支極多,想要一網打盡當然不那麽容易;那麽,就該擒賊先擒王!只要失去組織、領導,想收拾剩下的還不容易嗎?
“皮爾斯部長,還是電腦?”希德說,看向托尼,“很難說哪個才是起決定作用的人。”
幾人面面相觑。
當敵人潛伏于自己人中間時,想要動手就變得很麻煩。畢竟,就算他們都相信了希德的判斷,可在公衆眼裏,他們依舊師出無名!
另外,九頭蛇新的發展策略是暗中吸納新成員,所有操作都是對外保密的。這也就意味着勢力複雜而盤根錯節,稍有不慎就會遺留禍患。
“但事情總是要做。”托尼回答,十分現實。“只有兩個問題,”他一邊說一邊掃過斯蒂夫和娜塔莎,“誰去做,怎麽做?”
斯蒂夫慢慢地從巴基還活着的消息裏冷靜下來。“如果真像你們說的,”他分析道,“我覺得越少人知道越好。這和信任沒有關系,”他補充強調,“是這件事的性質決定了它不應該大張旗鼓。我們沒有什麽明面證據,我們也并不想發起一場戰争。”
“聽起來不是我的菜。”托尼撇嘴。但早在他能冷靜下來把這件事從頭考慮到尾時,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解決方式。“那我們這裏有四個人,”他挨個兒指了指,“分頭行動?”
“沒錯。”斯蒂夫馬上道。“我想,他們應該還沒發現我們見面了。也就是說,他們的目标依舊是我。”言外之意,跟他一起危險性更大。
“我和隊長一組。”娜塔莎毫不猶豫地道。“我恐怕已經被發現了,或者說我被發現的概率比較高。”她聳肩,“畢竟我先找到了隊長。”
托尼和希德都沒忍住看了她一眼。別以為他們聽不出來,她就是不想和任何一個斯塔克搭檔!
斯蒂夫顯然也發現了這點。“那你們一組。”他說,覺得這安排是最好的,因為他覺得希德大概有辦法不讓托尼貿貿然行動,就比如在這地方等他們來。“目标……”他沉吟了一小會兒,幾乎沒太大猶豫:“皮爾斯部長那邊就你們吧?畢竟你們都在明處,而他很可能還不不知道你們已經介入這件事,可以出其不意。”
“那對你們會不會太難?”希德提出這點。本來就在被人追殺,還要去找那臺不知道在哪裏的電腦?
斯蒂夫覺得,作為對等交換,這時候是該誠實攤牌了。“我有這個,”他從口袋裏掏出那截黑色的記憶棒,“我覺得這裏頭有電腦的線索。”
托尼眼前一亮。“這話你該早說,隊長!”在場還有誰比他更擅長破解各種防火牆?
而在托尼工作的時候,為了不打擾他,其他三人稍微站得遠了點。
“話說回來,你竟然同意蹚這趟渾水,我很驚訝。”娜塔莎終于找到了時間,把她一直想知道的問題問出口。
“我們有很強大的理由。”希德道。他剛才只申述了事情主要的來龍去脈,并沒有提及他們介入的目的。“九頭蛇策劃了我們父親的車禍。”
“……啊?”娜塔莎死也沒想到這原因,不由輕輕驚呼出聲。“我很抱歉。”她本不該懷疑對方的意圖!
“沒關系。”希德搖頭。“剛知道的時候,我也很憤怒。但憤怒于事無補。我必須得說,我現在就在設想九頭蛇被連根拔起的一天了!”
但斯蒂夫一聲不吭,臉色迅速變得難看起來。作為盾牌制造者,霍華德·斯塔克也是他的朋友;現在事實竟然是,他最好的朋友殺害了他另一個好朋友?
希德看出了斯蒂夫在想什麽。“不用介意,隊長,我們都明白,巴恩斯先生也是受害者。”
說實話,斯蒂夫并不懷疑希德會這麽想,因為他就沒見過希德感情用事的時候!但當他的目光落到對方唇上明顯的新傷時,他就不得不清醒意識到,在他們來之前,斯塔克兄弟說不定就此爆發了争執(雖然方式應該很可疑)。
“我們一定能解決這個。”他最後這麽說。無論是巴基還是九頭蛇!
希德點點頭。他覺得他和托尼解決皮爾斯簡直就是分分鐘的事情,所以更傾向于替另一邊考慮。“如果托尼最終在記憶棒裏找到了線索,我覺得你們該小心點。”
“你是說,那可能是個陷阱?”娜塔莎反應很快。
“隊長剛才也說過了,他認識那個科學家。”希德道,“那就意味着,對方也認識隊長。”
斯蒂夫眨眼,他開始跟上了希德的思考方向。“他和皮爾斯一夥兒,那肯定也了解弗瑞。”他微微睜大眼睛,“那他完全可以利用他對我們的了解設置一個連環陷阱!”
“這是最壞的猜測,而我認為他們不是做不到。”希德說。“你們最好小心點。”
“聽起來你一點也不擔心你們那邊。”娜塔莎說。她意識到斯塔克兄弟一定有些大秘密,而且超出弗瑞設想的那種。另外,她覺得她有理由相信,斯蒂夫已經知道了一部分。
“部長在明處,我們在暗處,那有什麽可擔心的?”希德對此表示。這事就和斯蒂夫剛才說的一樣,并不是他不信任娜塔莎,而是以防萬一,不适宜讓太多人知道。
但娜塔莎突然想到了什麽。“我覺得九頭蛇的計劃不可能僅僅是追殺局長,”她深思熟慮地說,“當然,我不是說局長無足輕重,但他的确不足以成為一個組織計劃的最終目标吧?”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斯蒂夫敏感地問。娜塔莎的特工等級可不低,完全有理由知道比他更多的事情。
希德對此投以疑惑的注視。
在四道目光下,娜塔莎有一點緊張。但這只和她自己有關系,因為她确信自己正在違背神盾局的各項保密條例。“只知道一點點,并且我不能确定有沒有關系。”她說,“弗瑞之前正在進行一個大計劃,代號‘探視’。”
斯蒂夫立刻明白了。“那三艘天空母艦?”他問,意識到這計劃正是弗瑞之前告訴過他的事情、而他也正因為這事和弗瑞翻臉。“我以為這計劃會随着局長的死亡而中……”他話還沒說完,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如果弗瑞做的任何事都在九頭蛇的暗中操控下,誰能保證那三艘天空母艦要用來做什麽?弗瑞的行為充其量只是過激地保護國土安全,但九頭蛇怎麽可能以此為目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斯蒂夫的語氣因為過度震驚而變得幹巴巴的,“弗瑞曾經說過,天空母艦上新配備了精确制導武器,通過遠程dna檢測比對,可以一次性命中地面上預先鎖定的九千個目标!”
三人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眼裏讀到了難以置信。以九頭蛇一貫的“擋路就殺”原則,他們豈不是要用天空母艦進行一次大屠殺?!
幾乎是在下一秒,這種懷疑就被證實了——
因為托尼突然響亮地罵了一句粗話。“武器的存儲芯片裏收集了上億萬人的dna數據!他們想做什麽!”
這無疑是已經破解了所有加密程序,三人趕緊圍過去看。一片展開的巨大地圖中,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代表被鎖定的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