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

第2章 章節

？”

“我媽不知道在哪兒呢，她跟我爸離婚以後，我就沒怎麽見過她，聽說去了外國。我爸倒是想讓我治療，他們也拿的起錢幫助我，可是我不願意他們也沒轍，難道把我綁到醫院不成？不過還好我有個哥哥，我不在了他也不會像失去獨生子打擊那麽大，挺好的。”他說着往椅背上一靠，伸了個懶腰，“我雖然賺得不是很多但也足夠用，不想再花他的錢，之前大手大腳習慣習慣了，都是他給我錢花。現在他生意很不景氣，他整天愁眉苦臉的，要是再負擔我的治療，恐怕還有點難辦。”

“如果你同意治療的話，恐怕他寧可破産也願意給你治病。”

“他應該是願意的，但何必呢？明明沒有希望了。”

“……有時候，還是忍不住盼望會有奇跡的。”陌生的旅人輕輕說道，那語氣仿佛嘆息。

一時失語，他的心中輕輕湧動起不知名的波瀾。

“或者，其實是真的相信會有奇跡吧。”

這位素不相識之人，似乎能夠看穿他的心思一般，然而他又覺得，這個人說的話，不只是有關他的病情了。

一大串沒來由的，混沌而雀躍而出的想法一時間填滿了他的腦海，甚至似乎觸動了那個瘤子，讓他隐隐作痛起來。他從包裏掏出止痛藥，然後去找礦泉水，卻發現瓶子不知道在哪裏掉了。

“要水吃藥嗎？我這裏有。”他剛想開口問，那陌生的同伴便如同猜到了的想法一樣，遞過來一個剛擰開的礦泉水瓶子，他說了句謝謝，伸手接了過來。喝了幾大口水，他覺得舒服一些了。

“還是說點別的吧。”

“是啊，真對不起，這種事情不該多談的，結果還問了你這麽多。”

“別這麽說，你說這些其實讓我心裏挺輕松的。萬一你要是跟其他人一樣拉着我接下來幾個小時都勸我治療，那我該郁悶得去撞牆了。你不知道，之前我在火車上跟一個朋友提到過這事，結果旁邊一個大嬸接下來跟我苦口婆心了兩個小時。你說這事兒跟她有啥關系呢？”

“你這麽個年輕人，看起來也是有一番作為的人，結果遇到這種事，誰都會覺得可惜吧。”

“有一番作為，說起來輕松，可是……”他搖搖頭，“哎，不是剛剛說不講這事兒了嗎？”

“對哦……說起來，你雖然不用你父親給你拿錢看病，但是跟他要個相機錢他還是有的吧？”陌生的旅人敲了敲他的相機外殼，“或者讓他給你買幾個鏡頭。”

“說起來這個我就郁悶，其實他給我買過一個好單反。其實也比這個好不了太多，不過那是我被查出生病之前的事情了，我的生日禮物。結果你知道我多蠢嗎？我把它送給別人了。”

“哦？”

“前男友，專業搞攝影的。”

他從不刻意掩飾自己的性取向，但因為種種世俗原因，也并不願意高調談起。然而面對這個給他莫名熟悉感的陌生人，仿佛很自然地，他就說了出來。而對方居然也沒有通常他人會有的驚訝或是反感的神色，一點都沒有，甚至都沒有在掩藏，而是确确實實地很簡單地接受了這個信息，就如同說起“今天天氣不錯”一樣的平常感。

“那他應該有不少專業相機吧？還差你的這一個玩票的？”

“說的就是啊，所以我說我犯蠢呢。這還不是最差勁的……那家夥最混蛋的是，聽說我得了病，他就跟我分手了。”

“太過分了！這什麽人啊！”陌生的旅人嚷道，第一次顯示出不那麽淡定的神态來。

“沒辦法，我之前談的幾個都沒什麽長性，只是玩玩，或者覺得不合适就分了，還有些我中意的也沒追成。只有這個一開始覺得從哪個角度看都很合适，而且他看起來特別認真，說自己是現實主義者，也不想跟別人一樣到處瘋玩只是想找個認真過日子的伴侶。我當時還以為找到真愛了，跟他很認真地談了好久。結果……哈，他倒是沒說謊，的确是個想找人過日子的現實主義者，發現我不可能跟他共度餘生，馬上就去另尋新歡了。分手才兩個多月我就在微信看到他跟他新男友的秀甜蜜照片。”

“……也許，唔算了……”陌生的旅人搖搖頭，欲言又止。

“怎麽？”

“我其實是想說……也許他早就有新歡也不一定？”

“誰知道呢，無所謂了。他愛死哪兒死哪兒跟我有什麽關系，反正劈腿的事情我見得多了，之前也不是沒遇到過，要不是因為我生病以後他跟我分手，我甚至都懶得為他傷心。”

“話是這麽說，但是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不好受又能如何？好吧，之前那個劈腿的，是被我報複了一把，不過說真的那人也是自己自作自受。至于這個……”

“因為動了太多感情，反而想原諒他了？”

“我才不會原諒他，其實只是懶得管了。我剩的時間不多，趕緊享樂還來不及，要是再去琢磨那些事，非得提前去見閻王不可。”

“哈，果然是……”陌生的旅人搓了搓手，有些尴尬的樣子，“我怎麽總提起你不愉快的事情來……”

“這是我自己說的，其實我也沒怎麽跟人說過，總覺得特憋屈，而且還很沒面子，不過說一說反而覺得好些了。”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很多，天南海北地胡扯。他覺得自己從未說過這麽多話，尤其是自從開始獨自旅行以來，平時習慣了與沉默為伍，今天這幾個小時，幾乎把這旅途中積攢起來的所有話語，都傾倒給了這陌生的朋友，甚至是一些他不願經常提及的私密之事。有人說對于陌生人其實人們更願意敞開心扉，因為反正只是萍水相逢，之後便相忘于江湖，那些秘密也流散于茫茫人海之中，能帶走一些負擔的沉重。也許這是真的，但是對一個陌生人的如此的真心傾訴，于他是稀有的，而這些對話給他帶來的快樂和契合感，更是絕無僅有。有那麽一段時間，他甚至希望這趟客車永遠不要到站。

“快到了哎，你看那邊就是劍閣了，景點在那邊，從這裏能看到山。”

“看不清楚。”

“嗯是挺遠的，還得往前才能到景區。或者我建議你讓司機把你送上山，從山上往下走會輕松一點，就是容易腿疼。”

“能省點力氣是點，天氣怪冷的。”

“應該比北方暖吧？”

“那倒是，不過太潮了。”

只是一句随意的有關天氣的話，陌生的旅人卻忽然一愣，盯着他，眼睛眨了眨，“呵……”發出一聲奇怪的嘆息。

“果然還是這麽說……”幾不可聞的聲音。

“嗯？”

“哦，沒什麽，我是想說，北方人果然都不習慣。”

“其實還好了，我有個朋友還出疹子呢。”

“哦對了，如果景點裏頭有什麽免費導游的話，別理他們，他們跟你推銷東西特別煩，還總是讓你上香。剛才跟你聊也能看出來你對歷史足夠了解，絕對知道的比他們的多，應該不需要解說。”

“需要也不找他們那樣的。不過真的，我覺得我完全不需要解說，讓我去解說我都能講得天花亂墜。好歹我也看了不少書，管它是正史還是什麽民間傳說。”他驕傲地揚了揚頭，“你是本地人就算了，如果也是來旅游的，我可以給你當講解員。”

“哈，那些導游可比不上你，他們認識多少字都不好說呢。”陌生的旅人笑道，“他們的胡說八道讓我覺得哭笑不得，一個個都是騙錢的，尤其是平襄祠裏面那幾個，就纏着你上香，還說什麽能得姜将軍保佑之類的話。哈，連蜀地都沒守住的敗軍之将，能給哪門子保佑。”

“不以成敗論英雄哦。保佑不保佑不要緊，給古人上一炷香也沒什麽不該的。”

“這麽說你對姜維印象還不壞？”

“嗯，其實我看三國歷史，對蜀國沒啥好感，不過姜維的堅持還是很讓人敬佩的，只可惜功虧一篑，最後還得再淪為降将。明珠暗投，這種事最讓人覺得可惜。”

“明珠暗投這說法我覺得不準确，這麽說來弱國都得舉國投降了？”

“那倒不是……哎，我也說不好，只是覺得大家都說他是因為投奔蜀國才位極人臣的說法不大靠譜，雖然說歷史無法假設，但如果他留在魏國大概也不會混的太差。”

“造化弄人嘛。其實他最可惜的還是最後詐降不成……雖然說就算成功恐怕也只是昙花一現。”

他皺了皺眉，“果然大家都相信裴注的這段內容？”

“難道不對嗎？”

“不是說那段記載是不對的……當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