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白養就會白給。”
【西洛伊魔王記事簿】
天氣如同孩子的臉,說變就變,臨近入夜時分,大雨傾盆而下,眼看着小河裏的水暴漲而下,沖擊着岸邊,濺起水花無數,老舊的樹樁子也變得潮濕起來,拜厄将本來收起的芭蕉傘重新舉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上沾染的泥點子,伸手将它輕輕抖了抖,然後從袖口裏拿出那個俄浦爾蝶鏡,指尖一點,鏡面白光一閃而過。
鏡中的世界,大火過後,這個城鎮早已變成了廢墟荒城,只有被拜厄拘禁在此的靈魂游蕩,他們眼神空蕩至極,仿佛沒有了任何的思想,就只是一具具麻木的靈魂,一年又一年的打着轉,剛到這個鏡子世界時候,拜厄記得他們可精神了,有的憤怒大叫,有的哀嚎哭泣,有的跪地祈求,還有的硬氣的很,罵他罵的很帶勁。
現在呢,一個個了無生機,渾渾噩噩,像個沒有思想的傀儡。
拜厄單手托着臉,感覺有點無聊。
拜厄也沒有做什麽,他就是把他們的靈魂放在那個永遠出不去的城鎮,讓他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百年再百年過着重複的生活,永遠不得解脫。
他和黑山羊不一樣,不喜歡變着花樣折磨人,他就一根筋,只會玩一種,将鏡子落在半人馬也是有意的,一半是為了還他們的恩情,一半是讓他們嘗嘗幾百年暗無天日死寂一片的日子,不過自己的記性是真的不好,居然真的忘記了這件事。
拜厄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将鏡子重新收回袖口,想着哪天就讓那些靈魂恢複一點神志再重新開始。
“沒有烤魚了,烤肉吃嗎?”西洛伊手裏拿着兩個烤得金黃焦香的兔肉,被侍衛去了骨,整整一塊,巴掌大,香的很。
拜厄将兔肉接了過來,裏面沒骨沒刺,和烤魚一樣好吃。
吃完以後,西洛伊就舉着芭蕉傘說去看看忒爾迪斯。
沒想到拜厄也跟過來了:“我也去看看。”
“那好,我們一起去。”西洛伊有點高興,主要是平日裏拜厄太孤僻了,除了吃火鍋的時候,西洛伊都沒見到拜厄和其他人說話聊天,就是在一起吃火鍋,他也是坐的最遠的那一個。
等兩人到了修斯帳篷前,西洛伊先是看了一眼忒爾迪斯有沒有睡覺,如果睡着的話,他就明天再來看。
“小殿下。”忒爾迪斯眼尖的發現西洛伊,激動之下又把小字加上去了,他半坐在床頭,雖然臉頰還很紅,但是精神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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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洛伊這才帶着拜厄進來。
拜厄站在門口,和修斯,阿藍以及忒爾迪斯保持距離,這是他的習慣,他不喜歡和其他人太過接近。
“你好點沒有。”西洛伊摸了一下忒爾迪斯的額頭,還是熱熱的。
忒爾迪斯蹭了蹭小殿下的掌心,彎起眼睛:“好多了。”
“阿藍說前面有一個大山洞,明天趕到那邊就暫時住在那,等你病好了再走。”西洛伊揉了揉忒爾迪斯的頭發:“放心,耽誤不了幾天的。”
拜厄忽然擡頭,發現是修斯,修斯還沒說話,拜厄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他的樹樁還在河邊,連忙又走了。
夜裏,拜厄望着那個樹樁,思考片刻,将今天的厄運流到了樹樁上,很快樹樁吸收了那些鮮血。
第二天,雨小了一些,等到下午,西洛伊才看見阿藍所說的山洞,地勢較高,進去就是一股淡淡的野獸腥氣,裏面還挺大的。
阿藍邀功一般說道:“這個山洞裏的魔蛛昨天就被我趕出去了,等我們走了,它們就會回來。”
修斯拿着一個火把四處揮動讓獸味散去一些,忒爾迪斯在一個簡易的床鋪上睡覺,旁邊就是溫暖的篝火,再往後就是侍衛,圍成一團說着話,他們的水囊裏裝滿了半人馬送的果酒,一打開就是酒香四溢,果香居多,甜味也夠,就是不夠辣,幾個侍衛喝的不太痛快,想念起深淵之門那邊的酒水了。
拜厄手籠在袖子裏,坐在樹樁上,西洛伊撥弄着篝火裏的樹枝,望着火光出神。
深夜。
西洛伊睡不着,便抓了一把瓜子出了山洞,他望着不遠處的大樹,輕輕一跳就跳在了一根粗大的枝幹上,樹下嘩啦啦下了好大一場雨。
嗯,人工降雨。
西洛伊心情又好了一些。
他剛磕了沒幾顆,就發現拜厄突然坐在了他身邊,吓了他一跳。
“拜厄,你也睡不着啊?”
拜厄點了點頭,他雙腿晃悠着,過了一會裝作不在意的問道:“你要不要去我的宮殿玩。”
西洛伊搖搖頭:“暫時不了,等我以後有空的,我一定去。”
“好的,那我等你。”拜厄過了一會又說道:“如果有讨厭的大惡魔可以和我說。”
“我幫你教訓他”
西洛伊被逗笑了,因為他再次想起了自己的那個笑話,他微微彎了彎眼睛:“怎麽教訓啊,躲在房間裏然後畫個圈圈詛咒他那種嗎??”
拜厄愣了愣:“我一般不這樣做。”
西洛伊眨了眨眼睛。
“除非是魔王這個級別的我才會那樣做。”
這下輪到西洛伊瞪大眼睛了,卧糟!我剛剛開玩笑的,這個什麽魔幻詛咒方法,不覺得有點兒戲嗎?畫個圈圈詛咒你?
拜厄突然正經起來,月光下,像個血衣惡鬼:“剛剛是開玩笑的。”
“你怎麽和黑山羊一樣喜歡開玩笑了。”西洛伊嘟囔了一句,又拍了拍拜厄的肩膀:“不過你多多開玩笑我還挺高興的。”
“那黑山羊呢?”拜厄看向小殿下。
“他就免了吧。”西洛伊想起黑山羊的性格,再對比一下拜厄的,發現拜厄簡直是個三好學生。
拜厄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三天之後,忒爾迪斯的病徹底好了。
一個多月後,西洛伊和留守在平地山谷上的侍衛彙合了,蠍尾魔獅鹫依舊威風凜凜的拉着馬車,等着主人的到來。
拜厄背着那只老樹樁,和西洛伊他們道別,然後走近了密林裏。
西洛伊打開車窗看着他走遠,手裏抱着一個小花盆,花盆裏有一根小樹苗,不過拇指大小,通體血紅,這是臨走的時候,拜厄送給他的,說是老樹樁重新發芽了一顆小樹芽,就送給他了。
“殿下,我們走吧。”修斯輕聲道。
“好。”西洛伊回過神,看向忒爾迪斯:“我們回家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西洛伊就被熱情的花花洗了個口水澡,他嘆了口氣,把使勁往他身上蹭的花花推開,抹了把臉,對花花投降了:“好了,好了,下次出去玩一定帶你去。”
就去拜厄那邊好了。
花花怨念的望着自己的主人,委屈極了。
“是真的,我發誓。”西洛伊信誓旦旦,又提醒了一句:“到時候出去,你把身形弄小一點。”
花花吐着蛇信,開心了,卷着主人就不想松開。
“我要去老爸那邊了,花花。”西洛伊摸了一把花花漂亮的鱗片,花花尾巴一卷,就把主人卷在了自己身上,朝着主殿方向游走。
別爾森早就等着西洛伊了,知道半人馬對那些月露草幼苗很重視,重重誇獎了一下西洛伊,辛苦他一路送着月露草過去,誇的西洛伊有點羞赧,等好不容易出去了,沒想到花花路過了自己的房間也不進去,反而仍朝着前方游走。
西洛伊站在花花身上,不懂他想幹什麽。
随着目地的越來越接近,西洛伊恍然大悟,這不是維克多的地方嗎?
人類維克多,暫時明面上的身份是他的寵物。
難道有惡魔趁着他不在欺負維克多了?
懷着這樣的憂慮,西洛伊悄悄跳下來,然後走到打開的窗戶邊,探頭看去。
維克多雙眼緊閉,躺在地上,衣服大開,旁邊有個意料之外的人站在他的身邊,指尖的絲線垂直落在維克多的身上,淡淡的血液随着絲線進入維克多的身體。
西洛伊走到大門,推門進去,雙手抱臂,靜靜看着尤恩。
尤恩尴尬的笑了笑:“小殿下,出去玩回來了啊。”
“不能和尤恩叔叔比,把我這都當成您的家了,隔幾個月就跑一次,對我的寵物比我都上心。”西洛伊暼了一眼地上沉睡中的維克多,發現他呼吸沉穩,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大礙。
“不知道尤恩叔叔對我的小寵物這麽上心是為什麽呢?”西洛伊坐在椅子上,花花從門口游進來,對着地上的維克多饞涎欲滴,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口水咽了幾下,又因為知道不能吃這個人類,所以只能舔舔了,看的尤恩心驚肉跳,連忙把維克多拖到後面,對這條曼拉巴蛇有苦難言:“小祖宗哎,這個不能吃。”
花花眼巴巴的瞅着自己的主人。
西洛伊敲了一個板栗給它。
花花精神萎靡的縮在地上。
西洛伊再次看向寄生魔王:“尤恩叔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尤恩嘴角抽了抽:“其實我的年紀還沒黑山羊大。”
“聽維克多說,尤恩叔叔把自己的一粒孢子種在了他的身上,該不會是等到時機成熟寄生維克多吧?”西洛伊驚訝的看着尤恩:“這樣可不行,我可不想要和尤恩叔叔一樣的寵物,這樣顯得我一點也不尊老。”
“小殿下說笑了。”尤恩誠懇說道:“我幫助維克多僅僅是見獵心喜。”
“那這樣最好了,尤恩叔叔,再見。”西洛伊拍了拍花花:“去送一下尤恩叔叔。”
……
等到維克多醒來,就看見了許多年未見的小殿下坐在他床邊,手裏拿着一本書,微側頭,露出一雙極為鋒利的長眉和古井無波的眼神,就連語氣也是波瀾不驚,帶着看透一切的冷然。
“我的好老師,尤恩把你當做嬌貴的花草精心飼養這麽久,你就沒什麽想法?”
維克多半天才憋出一句反駁的話。
“我又不是真的花草。”
西洛伊摸着下巴:“那尤恩不是白養了?”
西洛伊放下手,自顧自的的點頭:“白養挺好的,世界上就缺少像尤恩這種熱心腸喜歡幫助人的魔王。”
“你說是不是,維克多老師?”
維克多望着面無表情的小殿下,心裏發毛,小殿下到底什麽意思,他怎麽沒聽懂。